尹蕊儿大约也心虚,晌午命人收拾行装,回禀皇帝后启程回皇城去了。
之后的数日,元景行每日拉着她一道去后山马场骑马,下午处理政务,夜里带着她去城里热闹的夜市游玩。
时月影也过得舒心。
元景行给她买冰糖葫芦买小糖人,叫侍卫们在街尾放烟火,引得路人围观,人群之中他会牵着她的手防止走散,也不会动不动就凶她,脾气好得不像话。等到了夜里,也很温柔。
于是时月影又回到:皇帝其实对她挺好的,这个认知阶段。
月末时,正是江南最冷的时节,一份奏报八百里加急从北疆递送到行宫。
元景行看过后神色不好,坐在木榻上久久不语,而后将奏报往边上一扔,心烦意乱道,北疆战乱四起,朕要亲自去一趟。
时月影正围着羊肉炉用膳,倘若皇帝一走,整个行宫就任由她做主,再无人管束。
元景行吩咐萧伯霆,你明日就送皇后回皇城。
时月影抬眸,???咽下嘴里的羊肉,太子还未痊愈,让臣妾留在行宫照顾他吧。
太子有御医宫女照看,用不着你。
那臣妾还能去金陵么?
朕要带走一半的暗卫,你去金陵不安全。元景行粉碎了她所有的希望,你要么回皇城,要么跟朕去北疆。只是这个时节北疆天寒地冻,皇后恐怕受不了。
时月影不喜欢这么强势的他。仿佛自己是他手里的牵线木偶,受他操控,任由摆布。
她垂眸坐在膳桌边久久不语。
皇帝拍案决定的事,时月影从来都难以违抗。
夜里他抱着她在榻上,不似前几日温柔,她咬着唇也不敢违抗,完完全全顺从他。
彻夜未眠直至破晓时分。
时月影疲惫不堪,汗湿的发丝贴在颈侧,男人在她额间印下最后一吻。
元景行起榻穿戴,窗外的天还未真正亮起,此时宫人送东西进殿,国丈大人派人从金陵送来信件说有十分紧事禀告皇后。
时月影霎时清醒,匆忙来到外室拆开信。
真是父亲的信,信上说她母亲已时弥留之际,求见皇后最后一面。
顷刻之间眼泪夺眶而出,我要回金陵、
元景行拉住急欲奔向殿外的她,他神色肃然,眉眼锋利地望向她。
母亲快不行了,皇上不会连这种时候都要拦着臣妾吧?
元景行气息凛冽,朕昨日接到密报,说有刺客埋伏。回金陵过于危险。
时月影心急如焚,你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阻拦我见家人,你明明答应过的,陪我回金陵。
看着她泪流满面,元景行狠了狠心,手上力道又用了三分,现在边疆出了事,朕也没有办法。等朕回来,再陪你去金陵。
我不要......我要回家见我母亲。时月影没有办法妥协,眼泪一直流,你去你的北疆,我回我的金陵,你我各不相干。有刺客也罢,就算死在路上我也愿意。
他攥着她的手,无动于衷。
求你了......时月影心都碎了,曲着膝跪在皇帝面前,地砖冰凉,求你放我走。
皇后、他唤她。
即使是我姑母害了你。这几年我也偿还够了,求你放我走。
终于,时月影彻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偿还?她将这几年的时光当做是在偿还他?
元景行垂眸看着声泪俱下的她。
时月影心如刀绞,她急不可耐摧毁所有的假象,让他对自己放手,我根本就不想当你的皇后,不想当你的妻子。我从来都不曾对你有半点倾心。
他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攥在掌心。
像极了这些年两人的关系,只有他一人太过执念,拉扯着不肯放手。所有的嬉笑怒骂,只是想让她多看自己一眼。其实她根本不在乎他,对谁都比对他好。一桩桩一件件事摆在眼前,是他不愿相信,刻意逃避这个事实,甚至不惜自欺欺人。
现在她亲手撕开了假象,血淋淋的,撕开了他的心脏。
时月影你住口!他狠声命令她。不要这么说,把话都收回去。
天还未亮,四周只燃着一盏宫灯,昏暗静谧,汹涌的情绪在心中翻腾,可是他必须出发去北疆了。
去更衣,回皇城!
他不敢看她仰起的面容,泪水纵横,执拗伤心。
元景行......时月影反握住皇帝的手臂哀求,心里翻涌而出的绝望几乎令她窒息。他可真绝情啊。
元景行一点一滴抽离自己的手臂。
推开殿门,吩咐早已经等候在廊下的萧伯霆即刻将她回皇城。
随皇帝前去北疆的几十个铁骑也已经等候在宫门外,本该他先离开的,现在却钳制着她上了马车。
细长绸带捆扎着她一双手腕,元景行神色凛然,决绝地合上车门。
她跌坐车厢,凌乱青丝下的瓷白小脸满是泪痕,最后看皇帝的眼神再无一丝哀求,元景行真的如此绝情。
萧伯霆一身铠甲骑在马上,拉紧缰绳掉转马首,带着数十个暗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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