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芮娉头埋在膝盖上,一边哭一边把贴得平整的创可贴揭走,有眼泪落在伤口上,疼得孟芮娉皱了皱眉。但很快,她后背直冒冷汗,感觉不到这处的疼痛。
她恐惧地往后缩了缩,盯着悄无声息从书房出来站在书房门口正看着自己的郄浩宇。
郄浩宇带着一贯温润从容的神情,若是换个场景,用如沐春风四个字来形容正合适,但在这里,在这郄浩宇亲手造成的一片狼藉的公寓里,孟芮娉看到他这个神情,只能想到阴恻恻三个字。
郄浩宇穿着衬衣西裤,脚上是深灰色的家居拖鞋,英俊优雅,款款走来时,垂着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孟芮娉的脚趾上,准确地说是孟芮娉受伤的右脚大拇脚趾和那片揭到一半的创可贴上。
在他走近时,孟芮娉一直往后缩着肩膀,但她已经在沙发最角落了,根本无处躲藏。
她看着这个人前斯斯文文惯会伪装的大学教授朝自己伸出手,下意识朝旁边别了别脸,不敢看他。
但郄浩宇只是捧起她的脸,用修长柔软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眼下满是泪痕的皮肤。
他仿佛感受不到孟芮娉在颤抖一般,提了提挺括的西裤,在她面前单膝跪地,拿起被她揭到一半的创可贴,重新贴好。
然后郄浩宇伸手扶着她的后颈,将她往自己身前拉了拉,眼神温柔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说:“在家乖乖的,不准调皮。”
孟芮娉咬唇憋着泪,一直到郄浩宇走远传来公寓防盗门打开又关上以及反锁门锁的声音,才崩溃地嚎啕大哭。
许久后,她终于停止哭泣,虽然泪水不受控地继续往外涌,但眼神坚定,跌跌撞撞地从沙发上下来。
公寓防盗门是双重锁芯,外面反锁后,里面需要用钥匙才能打开。
孟芮娉没有钥匙。她寄希望于郄浩宇把备用钥匙漏放在家里的某个抽屉里,同时一并翻找着家里的电子设备报警。
但没有钥匙,电子设备也都被郄浩宇收拾走锁进了保险柜。
孟芮娉压根不知道密码。
孟芮娉蹲在保险柜旁抱头痛哭,好一阵后,她偏头朝着明亮干净布满漂亮晚霞的窗户看了眼。
等她被外面传来的开门声叫回神时,人已经踩上了放在窗台边的凳子上,只需要一步,她便能站到窗台上。
风扬起窗帘,她高挑纤瘦的身影此刻站在这里,脆弱又渺小,满身伤痕,十分不堪。
“学姐!学姐?你在家吗?”
孟芮娉定了定神,压低啜泣声听见了有人在喊她。
是今睢的声音。
是了。孟芮娉先前在今睢那留了把钥匙,上午今睢过来接自己去她家住的时候,便是今睢自己开的门。
今睢上午便是在卧室里找到孟芮娉的,所以这次下意识先去了卧室。
没人。
她接着才来到书房,看到孟芮娉站在窗台旁,登时双眼圆睁:“学姐!”
孟芮娉站在凳子上,扭头,冲今睢露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
今睢手往前伸,想要把她拉下来,但距离太远了,因为担心刺激到她的情绪,不敢随便往前,声音发着颤劝她:“不管发生什么,你先下来,学姐,你还有大好的前程……”
“我没事。”孟芮娉笑着,说,“我腿有点软,你过来扶我一下。”
今睢适才松了口气,把她从凳子上扶下来,生怕她再有什么冲动行为,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敢松手。
孟芮娉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接到你的电话,听见有人在打你,便和陈宜勉过来了。你……”今睢后怕地把她往房间中间拽拽,远离窗台。
“我没事。如果想死,早就已经死了。”孟芮娉安慰她。
今睢看着孟芮娉脸上又新添的几道伤,心疼地抱了抱她。
警察也到了,陈宜勉确认今睢和孟芮娉安全后,在外面跟对方说明情况。
过了会,今睢搀扶着孟芮娉出去。
有警察过来问孟芮娉情况,还要带她去做伤痕鉴定。
今睢不放心她一个人,跟陈宜勉打了声招呼,便陪着一起。
陈宜勉还有事情要跟警察说,便没跟着一起,让今睢有事给自己打电话。
一系列事情忙完,已经是深夜了。
孟芮娉结束笔录,离开时,在走廊上和被警察带来配合调查的郄浩宇迎面遇见。
孟芮娉独立理性,身体明明已经很虚弱了,但在面对警察问话时,下了决心要与过去割裂,积极地配合,但强撑了一整晚的状态,在她看见郄浩宇的那一刻,险些功亏一篑。
她垂着头,走得很慢。
比起恐惧,内心更多的是恶心和气愤。
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再早一点在认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后毅然离开。
孟芮娉在女警的护送下走完这段长长的走廊。
今睢等在休息椅上,看见她急忙迎过来:“刚刚郄教授也来了,你们没遇上吧?”
孟芮娉笑着轻轻摇头,说:“没事。我们走吧。”
今睢点点头,见孟芮娉坚强的状态,渐渐放下心来。
直到今睢把孟芮娉带回家,安置在次卧,等她呼吸渐渐平稳,今睢以为这是睡着了,正准备关掉夜灯。
手刚碰到台灯的开关,还没按下去,只听孟芮娉突然出声制止住她:“别关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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