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抚了抚老树上斑驳粗糙的纹路,略有感慨道:那些法子杀人都会留痕,陆起章不会这样愚笨,猪油做燃引,星宿之说做由头,趁修整宫殿之时将猪油涂抹在其中,火一旦烧起来,便难以熄灭。
顾珩眸光暗沉了下去,继而说道:这样狠毒的手笔,陆起章是要一争了。
陆起章的心思他尚且能够提前看破,可是秦观月的心思,他常常拿捏不准。
思及此处,顾珩将目光转向身后的寝屋。
寝屋里透着光亮,秦观月应当还没睡下。
只是那扇门屋紧闭,从回到清平观至今,他已被秦观月关在门外有两个时辰了。
第88章
顺着顾珩的目光,贺风也看向了那扇紧闭的门。
他是同丞相一起被关在门外的,丞相站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这两个时辰站下去,饶是贺风经年习武,也开始觉得腿肚子发酸。
虽然他不知道讲经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清平观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把丞相晾在这里,总归不是什么善行。
丞相,不如去找孟夫人说说情吧。
顾珩淡淡扫了贺风一眼,没说话。贺风当即知晓自己失言,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语。
良久,顾珩向他吩咐:去让膳房煮一碗玉心莲子羹。
贺风退下后,顾珩在院内缓缓踱步。寝屋的门在骀荡的夜风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墨隐从门后走了出来。
顾珩循声回头,叫住了墨隐。
她用过晚膳了吗?
墨隐摇了摇头,顾珩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墨隐点了点头,反身叩了叩门。
娘娘,是我。
屋内传来一阵响动,半晌秦观月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墨隐,怎么了?
娘娘,刚才吴嫔宫中起火了。
什么?
雕花门倏地被推开,露出一双尽其讶异的明眸。
顾珩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那道半开的门:月娘。
话音刚落,那双眸子便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后。
出去。秦观月的声音冷戾,不留一丝情面地关上了门。
门阖上的一瞬,秦观月听见顾珩的闷哼。
她看见顾珩的左臂还被夹在门缝之间,然而顾珩却一动未动。
她惊骇地松开手,雕花门晃悠悠地你来做什么。
月娘,我不能进自己的寝屋吗?
原来丞相是嫌我们母女占了清平观的地方,若是这样,丞相早说不就是了。天下之大,丞相容不得我,难道就没有其他容得了我们的地方?
月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秦观月一拧眉,抬声问道:那丞相是什么意思?
顾珩低叹了口气:月娘,先让我进去,好不好?
这是丞相的寝屋,本是我占了丞相的地方,丞相要进便进,我走就是了。
月娘。
秦观月作势要走,掠过顾珩身边时,顾珩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秦观月又恼又怨,满脑子都是那些学子夸公主与丞相般配的话语,压根听不进顾珩的话。
尤其是等到了顾珩主动来找她,她似乎觉得占了上风,更加不情愿轻易原谅顾珩。
腕骨被顾珩微凉的掌心圈握着,她愤愤甩开顾珩的手,旋即听见一声低沉的叹哼。
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甩开的是顾珩的左臂,一时有些心软,但又扯不下面子。
你怎么不知道躲开的。
两人僵持在原地时,贺风托着托碟走来:丞相,玉心莲子羹做好了。
月娘,生气归生气,别饿坏了自己,先把这碗粥喝了。
秦观月扫了眼贺风手上的托碟:怎么两碗,另一碗是给谁的?
丞相宵衣旰食,忙起来常常顾不上用膳,自从上元节之后,胃疾就愈发厉害。丞相今日经会散去后至今没有用膳,所以属下擅自做主,也为丞相准备了一碗。
提起上元节的事,秦观月才稍稍冷静了下来。贺风的话无疑是在提醒着她,之前她是怎么背叛了顾珩,又怎么害得顾珩胃疾再犯。
她自知理亏,状似无意地抬眼扫过顾珩的脸。
昏黄的檐灯衬着他轮廓锋锐的面容,渡过略显苍白的唇瓣。
秦观月看着他垂在一旁的左臂上还印着深深的皱痕,那是刚才被门夹过的印记。
她垂下眸子,一言不发地提裙向屋内走去。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将屋门关上。
顾珩苍白的唇角终于扬起了笑意,向贺风伸开掌心:给我吧。
墨隐在旁看见,不禁关心道:丞相,您的手臂
无事。
贺风只得满目担忧地将托盘交给顾珩,那两碗莲子羹用青瓷碗盛的,很有些重量,顾珩用右手接过托碟的一瞬,险些没拿稳,莲子羹在碗里微微晃了晃。
但很快他便适应了托碟上的重量,稳步向屋里迈去。
顾珩走进屋内,身后的门也被墨隐带上。
桌前早已不见秦观月的身影,顾珩将托碟平稳放在桌上,转身向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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