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秦观月坏了自己的事,抢在其之前开口,望向顾珩柔声问道:丞相的头发怎么还湿着?
顾珩似乎心情不错,眼底居然酿着笑意,这是陆清漪往日从未见过的模样。
陆清漪愣了愣,随后听见顾珩状似无意地说道:将才下了场雨。
这句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合乎情理。
确实将才那场大雨绊住了她的脚程,否则她早就到了这清平观,也能看看一切是否如这宫婢所言,她真的只是来询问道义。
陆清漪关怀地问道:丞相未曾打伞吗?
顾珩摇了摇头:我在屋里来不及撑伞,屋顶便倏然漏了雨,淋了满身。
话说完,他别有深意地望了秦观月一眼,但秦观月低垂着头,他只能望见她漆黑的发顶。
陆清漪自上而下地扫掠了顾珩一眼,但见他身上鞋尖全然干燥,惟有鬓角沾了湿意。
于是半信半疑地问了一句:怎会,难道清平观没人修缮吗?
雨势来得及,去得也快,公主不必费心了。顾珩唇角含笑,知晓再逗下去,面前的小狐狸便要张爪牙了。
他转向秦观月淡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秦观月强忍着满腔怒火,临走前还不望剜了顾珩一眼:是。
看着秦观月纤纤袅袅远去的背影,陆清漪心中五味陈杂。
直觉似乎在提醒着她,这宫女与顾珩之间,绝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
直到秦观月的背影消失在一道花墙之后,顾珩才收回了目光,敛起了唇角笑意,又如往日一般清冷:公主来清平观是为何事?
陆清漪愣愣地看着顾珩,只觉得面前这个有些不近人情的顾珩,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
她知道顾珩不喜欢别人耽误他的时间,于是赶忙道:父皇如今重病,我想为父皇办一场祈福会,除了宫眷小姐之外,还会邀请今岁的进士学子,我想劳烦丞相来为他们讲道。
顾珩沉吟了一会儿,轻皱了眉头如今朝事繁重
陆清漪本以为希望落空,低微地叹了口气,然而顾珩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改口道:罢了,便依公主的意思办吧,到时我会去的。
顾珩回到清平观中,沐浴之后,照例于三清前上香,幽幽薄雾中,顾珩神色坦然,只是眉目间平添了几分疲乏。
贺风在顾珩行完礼后,这才开口:依照您的吩咐,已叫内务处将那几个宫婢放进来了。
安排在何处了?顾珩淡淡嗯了一声,回身问道。
安排在司花局了,哪里清闲,利于她们随意走动,打探消息。
好。
贺风虽跟随顾珩多年,但对顾珩行事仍有些琢磨不透,顾珩与秦观月的感情已让他解读费力,但此时事关大业,不由得多问了一嘴。
丞相何故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襄阳王的人进来,襄阳王以为那些宫婢充做良家女的籍户便可入宫掩人耳目,好在内务处自燕帝病后,因为不是什么肥差便无人争抢,因而早已按照您的意思查奴婢的三代籍户了。
说到此处,贺风颇为得意:那些女子想是做私卫出身的,遑论三代,一代都难以深查。
顾珩并未对自己的先手棋感到欣悦,而是更为谨慎的摇了摇头。
陆起章送人进来,说明已察觉到了什么,若是简单的监视燕帝病况,大可自来探望,想是
顾珩言语停滞了片刻,踱步到窗前支开一条缝隙,屋中原本缭绕的烟雾便追逐而散。
贺风聪敏,立刻昂首应道:您是说,他知道了吴嫔娘娘的事。
既然知道了,那就推他一把。
顾珩话说的果决。
您是知道的,陛下想让您牵制襄阳王,若襄阳王谋害了吴嫔娘娘,岂非顺理成章夺取储君之位。
顾珩不做声,只是凝视着贺风。
贺风蹙眉了片刻,顿悟道:燕帝久病缠绵,朝臣与襄阳王虎视眈眈,您不想等了?
说下去。
您想激襄阳王出洞,无论成败,您都有理由
燕帝一时尚不能死,陆起章已持兵京中,不能让他再收买人心了。顾珩的指尖抚过窗棂的绣花,偶有一处未打磨的木刺拦阻,让他停滞了前进。
顾珩侧首低声:去跟她说一声,这几日上点心。
襄阳王府内,人头攒动。
自襄阳王分权后,顾珩便似偃旗息鼓般在明面上没有了动静。
这几日襄阳王又大肆拆除了几个原先顾珩修建的道观,这个举动在百官眼里是个颇有深意的预兆。
原本官吏们只觉燕国根底烂透,后继无人,若顾珩取而代之也不无可能,但随着燕帝病重,二王连续缠斗,便觉这世事无常,该择良木而栖。
今日一些被顾珩削了职权的官吏相约拜会襄阳王,明面上都是在讨份差职,实则是来主子面前一表衷心。
待人散后,陆起章冷嗤一声:名录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还有些拜帖也一应录下了。一旁的随从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