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吴嫔惨白的面色,正在想该如何安慰,便听见吴嫔轻若蚊呐的声音响起。
娘娘听说了吗?柔安公主要回来了。
秦观月从未见过燕帝膝下的几个公主,也并不了解这些皇族贵胄的隐秘过往。
关于柔安公主,她知之甚少,也并不关心。
但难得吴嫔有心思谈论别的事,若能让她心情愉悦一些,也算是功德一件。
妹妹见过柔安公主?
吴嫔轻轻摇了摇头:我入宫时,公主已不在宫里了。只是听说这位二公主身子羸弱,很小就不在宫里了。这次回来,似乎是陛下的意思,交由丞相去办的按说,今日也该到了。
交给顾珩去办?秦观月眉目一滞。
难怪顾珩这两日见不着人影,只跟她说是出宫办差,却并未说明是去做什么。
与吴嫔又闲说了几句,吴嫔心情大好,服了药后难得地有了困意。
不知为何,秦观月心中泛起些不安的潮波,那种难以言说的感受像一只大手,缚住了她的呼吸。
待吴嫔睡下后,秦观月便一人在吴嫔宫中后院转了转。
这一转,她听见两名宫女窃窃私语,谈论着柔安公主今日回宫面见燕帝之后,并未回寝宫
而是径直往清平观去了。
第74章
听见这一句话,秦观月的眼皮跳了跳,霎时间便明白了那种不安的征兆是从何而来。
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柔安公主,她已从这一两句话中便感受到隐在的威胁。
一个久居宫外的妙龄公主,风尘仆仆地赶回宫中之后,不在意流言蜚语,居然先去了顾珩的清平观。
她与顾珩难道有什么少时情谊?
秦观月躲在门后,将身子缩了缩,欲图再从这两个小宫女口中打探到多一些消息。
谁知两个小宫女似乎说完了话,突然站起身转过头,与秦观月的视线正巧对上。
左边那个瘦弱些的粉裙小宫女吓得尖叫了起来,惊飞了檐上的一只冬鸟,也让秦观月跟着吓了一跳。
右边那个穿黄裙的小宫女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但还是迟了。
嘘,娘娘好不容易才睡着,若把娘娘吵醒了,仔细你我的小命。
粉裙小宫女颤颤地点了点头,黄裙子才缓缓松开了手。
三人相视无言,粉裙子紧紧盯着秦观月的脸看了半晌,不自觉地开口。
俪
秦观月心头一紧,别开了脸。
好在吴嫔身边伺候的近身宫女绿莺及时赶来:刚才是谁在喊叫,把娘娘吵醒了,娘娘让你们进去呢。
左边的小宫女面色惨白,险些腿软坐倒在地:这可怎么办。
绿莺好言提醒:别让娘娘久等了。
秦观月知道,吴嫔自然不会为难她,于是面容平静地跟着绿莺迈进了殿内。
吴嫔刚从睡梦中惊醒,神色憔悴地坐在榻上。
刚才是谁在喊叫?
粉裙子如吴嫔一般胆怯怕事,早已骇得跪在了地上,全身都如筛糠:都怪奴不好,扰了娘娘清梦
这宫里能留下的大多是吴嫔亲信,人人皆知吴嫔如今有了身孕,平日伺候都得小心。
粉裙子自知罪过,生怕因为自己这一声尖叫害得吴嫔受了惊吓,于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一口一个饶命。
吴嫔看不得这种场景,皱眉挥了挥手:你先起来吧。说清楚,你大声喊叫,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秦观月在一旁静静看着,感慨吴嫔这性子,和善有余,胆魄有限。
这般御下宽容,是很难管住下人的。若是不幸遇上几个心眼多的丫头侍从,恐怕会吃亏。
粉裙子得了赦,长吁了一口气,吸着鼻子回答道:奴刚才正同玉和姐姐聊着天,一转头便看到了这位姑娘杵在门后边,我瞧着这位姑娘像、像极了这才
话说到最后,粉裙子的目光落在秦观月的身上。
纵然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吴嫔和秦观月都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吴嫔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像只小兔般无助地望向了秦观月。
姑娘是把我认作了俪贵妃娘娘吧。
粉裙子没想到秦观月会这样直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秦观月垂下长睫,露出半截秀颈:奴没有贵妃娘娘那样好命,出生勋贵世家。奴是路边遗孤,当年幸得丞相庇护,给了奴一口饭吃,才得以有今日来照看娘娘的运气。
说这些话的时候,秦观月的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一切本就如此,好运从未光顾在她的身上,从始至终,她不过是短暂地占用了别人的身份,时候到了,就又变回了那个被爹爹抛弃的卑微遗孤。
可笑的是,经过这么多事之后,她居然能够坦然地面对她始终陷在泥淖,不曾挣脱的事实。
甚至当需要借此掩饰身份的时候,她想都不必想,可以张口就来。
吴嫔神色复杂地看着秦观月,眼神中似有怜悯。
只可惜她的怜悯,不过是心疼往日尊贵无上的俪贵妃,如今居然要屈尊扮作她的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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