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娇珠面色一冷,对其怒目而视,“我阿娘的名誉不容你这种人诋毁。”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若不是杨世林亲自写了一封信给我三叔,我们也并不知情。”
桓玉说着便从袖口拿出了一封信,朝女郎递了过来,目光清冷,“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看看,就算杨世林的字迹你不认识,仇池的印章你也该识得。”
娇珠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只能伸手接过信,而展开信纸看清信件的内容后纤细的眉头霎时紧紧蹙起来。
这纸上确确实实是杨世林的字迹,所印的印章也的确无误。
可娇珠看着信纸上的字,登时有些发懵。明明上面的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让娇珠觉得格外陌生了。
杨世林的这封信里竟然真的说阿娘嫁到仇池时便已有身孕,而孩子的父亲就是桓氏一族的桓易。
信里杨世林还说自己将她视如己出多年,如今魏朝北伐,希望桓玉能将她平安带回建安,做回桓家的贵女。
娇珠根本不想相信桓玉说的话,可这信件上的字迹和印章却又不是作假。
“这、这不可能……”娇珠看向桓玉,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当初杨世林为了保住仇池两郡轻易就舍弃了你,世人都说他心狠,可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之所以能狠得下心,只是因为你不是他的亲生血脉罢了。”
桓玉说话一句句地的都砸在了娇珠的耳里,震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阿娘去世后,杨世林对她确实是不闻不问,昔日在仇池府中也任由契丹夫人对她各种阴谋算计。可娇珠本来只当杨世林薄情寡义,不配为人父罢了,她万万没想过他竟然不是她的生身父亲啊。
看到女郎一脸震惊的模样,桓玉继续道,“你既是桓家的女郎,我必然要将你带回桓家,延肆那等贱奴根本配不上你。”
“你说谁是贱奴?”本还在震惊中的女郎听到他这话,顿时抬眼瞪他。
桓玉扯唇,清冷的眼底划过一丝轻蔑的讽意,“想必延肆从未告诉过你他昔日的身份吧。”
看到娇珠眼中的疑惑,桓玉轻笑,“也是,那么卑贱屈辱的过往,他自己自然也不敢和你说。”
青年的嗓音清润,却带着点点轻嘲。
“你到底想说什么?延肆是什么身份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娇珠不高兴他这么说延肆,虽然她自己也日常嫌弃那狗子,可听到别人这么说他,顿时有些生气。
“和我自然没有关系,但桓氏绝不会允许桓氏的女郎嫁给一个卑贱肮脏的血奴。”桓玉扬眸,那双凤眸有些鄙夷。
“血奴?什么血奴?”娇珠面色疑惑,隐隐觉得是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桓玉开口,神色讥讽:“北燕旧主延烈曾身患顽疾,久治难愈,后得巫医指点寻延氏男童以血养蛊,再月月饮血治疾。”
“选出来的延氏男童成百上千,可最后真正活下来的却只有一个。”
娇珠听着桓玉的话,心中顿觉不安,果然桓玉的下一句话便是:
“延肆就是那唯一活下来的延氏男童。”
娇珠脑袋嗡鸣了一声,一张小脸瞬时褪了血色,水润的杏眼中尽是不敢置信。
“什么叫以血养蛊?你的意思是说延肆他从小就被……”娇珠面色发白,不敢想象延肆幼年到底受过什么折磨。
桓玉以为娇珠知道真相后被吓到了,心中微微得意,只觉女郎的反应不出他所料,便继续对娇珠徐徐解释。
“延烈的病根本无药可医,北燕的巫医特地养了一种血蛊,这种血蛊可解百病,但自身也是剧毒无比,不可轻易吞食,所以为了除掉血蛊的毒素,北燕的巫医便想出了一个豢养血奴的法子。”
“血蛊以人血为食,需要养在人的体内,血奴便是饲养这种血蛊的最佳容器,血蛊寄生血奴体内,而血奴放出的血已然无毒且有治疾之效。”
桓玉神情淡漠,可那张薄唇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娇珠心惊肉跳。
女郎脸色惨白,心中骇然,以及对延肆生出的深深怜惜。她一直以为延肆是延烈的侄子,自小过得也应该是同那些世家子弟一样的日子,从未想到过延肆竟是延烈的血奴,自幼受到的竟是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那些惶惶不安的血腥过往延肆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娇珠胸口有些压抑地喘不过气来,她突然想到延肆送给她的那枚狼牙,那是他十二岁打败狼群所拿到的战利品。当时她听他淡淡说了几句还只是感叹延肆那么小就那么厉害,谁知道延肆竟然一直过得都是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呢……
看到女郎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桓玉以为她是受不了延肆卑贱的身份,继而顺势开口道,“你随我回建安,做回桓家的女郎,你的夫婿应当是魏朝的世家郎君,从此往后你不必再受延肆那等贱奴的折辱。”
娇珠只觉得桓玉此时的嗓音无比刺耳,她抬眼看着桓玉,神色冷淡到了极点。
“延肆他不是贱奴,我更不会跟你回建安。至于我的父亲是谁,我也并不关心。”娇珠将那枚玉镯放在了案桌上,那双杏眼目光定定,“既然这只镯子我阿娘舍弃过,那便是有她舍弃的理由,我尊重她的选择。”
女郎说完便推门而出,青年那始终淡漠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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