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位不是和您一起来的同伴吗?”他迟疑着,说出了根本不存在的记忆,“为什么您要向我们请示他的去留?”
云柚僵硬着脸,猛地一转头盯迟无。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
迟无不闪不避,眉宇间漾开了戏谑的笑意,迎上云柚刺人的视线,薄唇轻启,一张一合。
你、猜、猜、看、呀~
他压根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乐得看云柚变脸,云柚在意识到这点后,当然不会如他所愿。
只见云柚花了一秒钟迅速冷静下来,对典狱长彬彬有礼地告别:“是我记错了,再见。祝你升职顺利。”
她和迟无走到赤水牢的外围大门前,值班守卫早就得到了指示,在门口悬停了一架高端飞行器,等待着两个人的到来。
飞行器离地面尚有五米,正缓慢地降落,遮盖在头顶的阴影慢慢变大,云柚忽地说道。
“下次,不要再随便对普通人动用精神力了。”她平淡地说,“人类的精神普遍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坏掉。别到时候出了事,惹上一堆麻烦。”
能把赤水牢里的知情人的记忆洗刷得一干二净,除了迟无动用精神力外,不作他想。
这样做的确省了不少事,但是风险极大。迟无终究是虫族的至高神,精神力的王者,哪怕丧失了99%的力量,剩下的1%也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迟无眯了眯眼,嗓音霎时间轻柔许多,绵里藏针:“哦,你这是在警告我吗?”
“不,只是在和你商量。”云柚拎得很清,“现在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的提议对咱们没有坏处……当然,听不听随你。”
两人的气氛微的凝滞,云柚许久没得到另一边的回音,就在她以为倨傲的虫神拒绝了她时,一声轻哼被风携来,几乎在空中吹散。
他没有应下,也没有回绝,但她知道他是妥协了。
云柚的心里竟是浮现了一丝诡异的欣慰。
虫神是个讲道理的虫,真是太好了。
飞行器载他们窜入天空,荒漠地带水汽不足,云层极薄,他们能轻易俯瞰到广袤的大地山河,城镇村庄。
他们回到主城的必经路线上,赫然矗立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大教堂,花鸟喷泉溅出水汽,氤氲开淡淡的虹色霞光,女神雕像庄严巍峨,双目直视前方,神情带着一丝悲悯与慈爱。
注意到下方的景象,迟无饶有兴致地靠近了窗户,评价道:“这是你的雕像?一点都不像你。”
飞行器是自动驾驶的,只有他和云柚两个人,所以两人聊起天来也肆无忌惮了。
云柚说起这个就心累:“得了,我宁愿这些教堂和雕像从来没出现过……”
“你的子民崇拜信仰你,这不好吗?”
“不是,这代表着对规则的逾越和对主权的挑衅。你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整个星球都是不安分的。”
“你这么说来……好像确实。”迟无若有所思,回忆道,“前段时间脑虫给我带来外面的信息,说一大波人被遣送过来强制参军,扩大卫兵的规模,就是这么回事吧?”
“强制兵役?”云柚狠狠皱起眉头,“等等,这么大的动静难道就没有引起一点风波吗?那些人……”她忽然噎住。
她想起来了,之前觉得违和的地方。
为什么女神教堂明明已经修缮完了,劳工团还是一波一波地送来,根本不见停歇?为什么现在在工地劳作的那些人,是她从未见过的新面孔,以前的劳工又到哪里去了?
贫民窟的邻居大叔说,去服役的人,能回来的十不存二。
恐怕这不是因为过度劳累导致死亡,而是这些人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卫兵团。
专门从全星系各地的贫民窟里挑人服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贫民窟的人,基本上缺乏联络手段,和外界闭塞,要把他们绕一圈带去卫兵团也无人知晓。
至于贫民窟里又消失了多少人,音讯断了多久,谁会在乎呢?本就是底层中的底层。
当然,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后,想压也压不住,可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木已成舟。
云柚沉默了。
她发现,这个星球主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迟无也想明白了,但他完全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轻飘飘地问她:“你要怎么办?直接去和那个星球主对峙吗?”
“……不。”云柚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我一个人势单力薄,需要得到外面的支持才行。”
她没有察觉,在她说出“势单力薄”这个词的时候,迟无的嘴角微抽了一下。
她真是毫无自知之明啊。迟无冷漠地心想。
他仰倒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行吧,随便你了。”
……
第一星系,帝星主城。
书卷散发着淡淡墨香,绕着青年的褐色长发飘渺缱绻,古老的时钟摆动机械的音响,书房沉淀下漫漫悠长的宁静。
书房不大,但装潢极为雅致,百叶窗半开半合,铺了满桌的金色长河,映着桌上摊开的典籍,和笔记上一行行秀气的字迹。
如果随便哪位学者在这里,看到书桌上这些胡乱摆放的笔记,肯定要双眼冒火地冲上来,二话不说把这些宝贝抱住,说什么也不放手。
即便这只是他随手记的一些灵感,还没有经过实验的虚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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