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隔着一层淡而薄的雾气,魏云稷看见丞相从怀里掏出了一册厚厚的书。
他感觉到丞相将书放在了他的手里,虽然整个房里都是酒的味道,却恍惚间仿佛又嗅到了那淡淡的墨香。
这又是什么?
魏云稷收到过太多太多来自丞相的书册,每一张都是丞相亲自写下的、与国有大利的良策。
而他手上的这一册,尤为厚。
思绪不复往日的清明,想起事情来便有些迟钝缓慢。还没等魏云稷想出个所以然来,丞相就又有了动作。
丞相——取出了一把匕首。
刀刃是那样的雪白,像是披上了最冷也最凄艳的光,那样引人注目。
之前还如同坐在云雾中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的魏云稷好像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的眼神不在迷蒙了,脑袋也不再混沌,刹那之间又变回了那个英明果决的帝王。
魏云稷以为丞相是想要行刺他。
那一刻他心中又是伤心,又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可谓是百感交集。
他知道丞相是不会成功的。
虽然宫人都已经离开,但他并没有屏退暗卫。
丞相若是想要行刺他,是万万没可能——
正当他这样想着。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
他看到丞相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
一瞬间酒的味道,墨的味道,全部消失了。
铺天盖地的,全部都是血的味道。
魏云稷猛地站起身,手中的酒盏“哐当”一声碎在了地上。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丞相身前,仪态尽失,一颗心跳的飞快,恐慌不可抑制地扩散开来。
“丞——丞相——”
他想要伸手拔出匕首,又担心手法不对造成伤口扩大。他想要试探一下丞相的鼻息,却实在不敢亲自确认对方的生死。
明明已经是这如画江山的主人,此刻却手足无措,如同孩子一般茫然。
“来、来人!来人!”不知何时声音已经变得嘶哑,竭力叫喊出来更是难听,“传御医!把御医叫来!”
暗卫行动起来,听到声音的宫人亦聚了过来。直至值班的御医全部被待到这里,围着早已面色苍白的男人诊断救治,魏云稷才总算虚脱一般倒在榻上。
他的思绪一直是懵的。
丞相——丞相怎么就——
手中的书册被攥得出了印子,魏云稷飞速地翻阅了一遍,虽未细看,却也大致明白了内容。
天文地理,文史经略,内政军务——但凡是丞相懂得的,似乎都写在了这书册上面。
这是怎样一个不详的预兆啊。
魏云稷一时间恨不得毁了这本册子,但又实在舍不得丞相的心血。
他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一定要救好丞相。若是丞相醒了,他再也不会对丞相有一丝一毫的猜疑忌惮。
御医救了一整晚,魏云稷便也在旁边陪了一整晚。
每时每刻,心中的祈求都没有停过。
在这个时候,魏云稷便格外希望自己是真龙天子,格外希望自己的确有什么不凡之处——他想借着这不凡之处,去像上天祷告,去求神拜佛,无论求谁,只要能让丞相好起来。
然而魏云稷终究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即便坐拥天下,也无法称心如意。
丞相最终没有醒来。
御医抢救了一夜,魏云稷祈祷了一夜,丞相终究还是没了气息。
就好像是魏云稷曾经戏言的那样,丞相乃是上苍赐予他、辅佐他夺得天下的,如今天下一统,江山已定,丞相便离去了。
第139章 11.0
莫诏渊又一次回到了年承稚的那个异度空间。
混沌大魔懒洋洋地躺在榻上, 金色的蛇尾微微垂着,一眼望去倒像是一个静置的雕塑。
在莫诏渊的印象里,每次回来都能听见年承稚慵懒的声音, 那条金色的蛇尾也总是摇曳着, 总归不该这么安静。
倒有些不像是年承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他原本也和年承稚不怎么熟,对年承稚的性格其实并不了解。
“你怎么了?”莫诏渊挑了挑眉, 问道。
年承稚抬眼瞥了他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眨了眨, 没有说话。
不是那种冷漠的沉默, 而是一种丧丧的沉默。
莫诏渊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考虑到自己和年承稚还是合作关系,莫诏渊担心年承稚因为心情原因在送他穿越时出现差错, 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这么副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年承稚还是很丧,但到底还是开口了:“阿栀......阿栀离开我了。”
阿栀是年承稚很久以前因为寂寞分割出来的一缕化身, 是个乌发雪肤、红唇冶丽的大美人。
虽然是出自年承稚的神魂,但自从割裂开来、化成人形之后,阿栀就是独立的个体了。不过,因为两者之间的渊源, 阿栀从前一直和年承稚待在一起。
“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你?”肯定是因为受不了你过度的控制欲和病态的占有欲。莫诏渊在心里默默补上答案。
“因为阿栀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年承稚并不知道莫诏渊正在吐槽他, 还在兀自伤悲着, “区区一个阿栀,竟然也敢从我身边离开!只不过是我的女体分神罢了,居然找到了伴侣......明明我都还没有......”
莫诏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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