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原死死盯着林退,声音嘶哑,“看见我这样你是不是觉得解气?”
林退淡淡摇了摇头,“没有。”
他不会因为别人的不幸而幸灾乐祸,哪怕这个不幸是柏原一手造成的。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寂了长达一分钟林退才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的林退可能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柏原重喘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林退说,“你或许在某个时刻对我动心,但后来你把对另一半的幻想全部按在我身上,在心里捏造出一个完美伴侣。”
“可这个人不是我,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喜好、饮食口味、生活习惯,这叫爱吗?”
“在我眼里这不叫爱,我就跟你的这双腿似的,应该被你割舍,虽然现在痛一点,但以后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对于林退这番大道理,柏原只字未听进去,他眼睛布满红血丝,眼角的泪像是多一秒都承受不住地淌了下来。
“我只是知道我看不到你会想,知道你跟别人在一起会感到心痛,听到你现在这番话我会难过。”
“他们说这就叫爱,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以前也没有爱过别人。我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不是必须要在了解他的喜好、口味、生活习惯这个基础上,没有人告诉过我。”
柏原用染着血的眼睛看着林退,“我更不知道你等同于我的双腿,我只知道如果你跟我坐在一辆车上,车子撞上石墩的时候我一定会不要命的保护你。”
他的声音极其低哑,像是有砂砾狠狠磨在干涩红肿的嗓子全都是痛,说到最后只剩下气音。
过了许久柏原坚定地说,“我是不会做手术的,不会让人把我腿截下来。”
“总之不用你管我,我是死是活跟你都没有关系,而且我死了就没人缠着你,你不是该高兴吗?”
第100章
看着烂泥一样瘫在病床自暴自弃的柏原,林退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
“你是要你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为了能让你活下去,甚至找到学校让我来劝你,但你却轻易放弃了自己的命。”
柏原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神色消极悲观,仿佛一切都无所谓了。
“没有我这个废物残疾的儿子,她活得更开心。”他扯动着破皮干裂的唇瓣麻木地对林退说,“虽然现在痛一点,但她以后可以展开新的生活。”
这话是林退刚才对柏原说的,现在柏原用他的话来堵他。
林退盯着心电监护仪上起伏的波线,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你总是这么高高在上。”
柏原眼珠轻微转动了一下,他扭头看向林退。
林退的目光从仪器缓慢转到柏原身上,他面无表情跟alpha对视着,剖析着柏原的心声。
“我知道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不肯接受你的道歉,给你一个证明你已经悔过的机会,是吗?”
柏原困难地张了一下嘴,嗓音低不可闻,“为什么?”
他的确不明白,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得到答案。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对我动手吗?在那间废弃的旧教室里。”林退语气平静徐缓,仿佛在讲一件跟他无关的事。
“你让人把我摁在地上,他们还给了我一巴掌,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么扇我耳光。”
因为林退重提他对他的伤害,柏原身体紧绷,眼眶发红。
“等你们走后,我一个人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疼劲儿过了我才站起来把身上的土拍干净,然后去了医务楼,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那么狼狈。”
脏兮兮踏进医务楼的时候,林退觉得很羞耻,他甚至没让护士帮他敷药。
柏原喉尖无声滚动了两下,眼泪顺着侧脸滑下来,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林退陷在回忆里,目光有些许涣散,但声音仍旧平静,“其实我心里很愤怒,恨不得冲进你宿舍给你两拳。”
“但我没办法,哪怕我什么都没做错,我还是亲自找上门跟你道歉,因为我家世不如你,我的处境也不允许我在学校惹事。”
后来全校的人都不再搭理他,他成了瘟疫,超级病毒一般的存在。
柏原身边那些人还处处刁难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林退至今都能回想周围人的哄闹嘲笑声,那种被围困在中间像小丑一样的滋味。
“其实这些我都能忍,但你找上门让我跟你道歉,在那个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被那个叫了十几年父亲的人逼着向你道歉。”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遇过这样的处境。”林退垂着眸讷讷地说,“应该是没有。”
柏原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他的家世让他足以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疼爱他的母亲。
林退相信柏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更不可能经历过这样的事。
“你总是以为你让我打回来,之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林退看着柏原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很轻地摇了一下头,“但不一样的。”
“如果我们是互殴我可能会原谅你,因为那只是身体上的伤害,但你脚下踩踏的是我的人格跟尊严。”
柏原眼瞳颤了颤,在林退的目光下他生出一种难以忍受的痛楚,像一把刀在剜他的心。
在意识到爱上林退后,柏原不是没有回忆过对他的伤害,每一次回忆都是难受的,但亲耳听到林退复述那些伤害,痛感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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