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留了蔺绥在宫中吃冬至家宴,可见他对蔺绥的宠信与看重,甚至还特地让院正来给蔺绥把脉。
听见院正说蔺绥的身体没有大碍,还是老样子时,先是高兴又是叹惜。
皇帝自然是觉得自己可以长命百岁,所以也很希望自己的宠臣也能活到那个时候,一想到蔺绥随时有病逝的可能,他都不自觉轻声细语起来。
吃完了皇帝的家宴,蔺绥出宫时,外边夜已深了。
天上飘着雪,地上已经落了一层,马车行过时留下长长的车辙印。
蔺绥穿着大氅从马车里下来,一旁的侍从立刻为他撑伞。
蔺府门口的暖色灯笼亮着,底下站着个身长如玉的青年,看见他时,略显冷峻的面庞上露出柔和暖意。
蔺绥接过伞步上台阶,手搭在了燕秦伸出来的手上。
燕秦在路途中就已经恢复了记忆,气质也有所改变,越发内敛沉厚,那是时光与经历的沉淀,仍然是先前那张脸,却不似少年。
虽然面皮薄的少年郎逗着很有意思,但对于蔺绥来说,更熟悉更亲近的仍然是拥有着完整记忆的燕秦。
“在宫里吃饱了么?”
燕秦替他撑伞,低声询问。
这话带着几分相爱已久的温情,蔺绥跨过台阶眉眼上扬地说:“只关心这个?我还以为你要问我皇帝有没有给我赐婚。”
“阿绥自是有我了,如若要赐婚,也是给我们才对。”
燕秦的话里带着心意相通的笃定,他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他也不再惶惶于蔺绥会不会舍他而去。
他心里清楚他在蔺绥心中的分量,越发对这份情意珍重。
他也知道蔺绥不可能会接受什么人的赐婚,不管这里是不是虚拟的世界,他一点儿也不担心,他知道蔺绥会拒绝。
蔺绥轻笑,算是对这话的默认。
燕秦也有几分恃宠的意味了,走过那些种种,蔺绥怎么还愿看他患得患失,如今这副模样正好,蔺绥乐得纵着他。
蔺绥和燕秦一起进了府邸,没再提宫里的事。
皇帝确实给蔺绥赐婚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怜惜蔺绥二十七八身边还没个人,觉得他自是娶得自己的女儿。
蔺绥没有功夫和无关的人说自己的心上人,以免皇帝追问,以自己有隐疾拒绝了。
皇帝看着蔺绥的眼神都不只是同情了,甚至觉得他很可怜,又不免对护着他几分。
蔺绥倒是没有借机博同情的意思,不过皇帝更信任他对他来说是好事。
进了内室,屋子里烧着银丝碳,暖意融融,消减了外边的寒意。
蔺绥将大氅解下,放在了一边侍候着的彩绡手里,和燕秦一起在小圆桌前吃着小厨房刚出锅的热乎乎的水饺。
“你包的?”
蔺绥尝了一个便尝出来了,用勺子又舀了一个,吹着微烫的饺子皮。
燕秦唇角上扬,点了点头。
旁边的彩绡心里吃惊,燕公子亲自下厨甚至略显熟练的姿态已经让她有些诧异,没想到主子吃了一口就尝出来这是谁做的,就让她更诧异了。
彩绡心里暗想,这大概就是主母无疑了,想来以后也不会有别人,只是主母这个形容词似乎有些奇怪,但彩绡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替代了。
寒冬里一碗温热吃食下肚,便叫人心中越发熨帖。
蔺绥今夜没有赏梅的兴致,在房里和燕秦一起批阅公文。
蔺绥用起燕秦和用自己的左右手那般自然,不管是这种公务杂事方面,还是其他方面。
原主的身体有隐疾,蔺绥拟出的身体自然也有这种特点,只不过他对着燕秦有感觉,但是再有感觉,也难抵病弱身体的惯性。
“这身体越来越不行了。”
蔺绥随手将指腹上的痕迹涂在燕秦胸膛上,蹙着眉有些冷脸。
蔺绥虽然不太在意这方面,但也是有些自尊在,尤其是在燕秦面前。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时间还尚可,虽然和燕秦无法比得,可他这身体本就不好,和气运之子无法比属实正常。
只是随着身体越发不中用,方才别说是一盏茶的时间,恐怕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
虽知燕秦定然不会取笑他,他们也都知道这不是他本来的身体,但蔺绥还是有些微弱的气恼,眉宇间添上几分郁色。
燕秦倒是觉得他这份样子让人怜爱的紧,这点也诚实地反应在了蔺绥身上,叫蔺绥微微睁大了眼。
燕秦也发觉了自己的变化,眼眸微垂,拿起了一旁束发的缎带。
“若是这样对你的身体更不好,阿绥,若是受不住了便让我解开。”
燕秦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尽早脱离为妙,因为先前的阴影,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蔺绥平安健康,见不得他身负沉疴病骨支离。
守了二十八年干净地方自然是漂亮无暇,墨绿色的锦缎绕圈,掩映草木。
鹅毛絮絮,落满长安道。
屋外雪折竹,屋内稀薄的雪不堪重负,顺着锦缎滴落。
青年指节修长,被墨绿布料映衬,越发白皙。
小年前,严州的大部分事情都落实了下去。
蔺绥派人盯着,不希望出任何差错。
其实这事儿大可不必如此匆忙,但蔺绥觉着污秽还是在年前扫除了好,以免晦气到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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