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雅辛托斯本尊其实并没在意自己神威强不强大温不温柔,他正在翻阅命运的记忆,好查缺补漏,免得这只狡兔再来个什么三窟。
可惜命运消散后,遗留下的记忆都支离破碎,再加上这家伙活得年岁久远,雅辛托斯只能从浩如烟海的片段中偶尔翻出点和现在有关的内容。
比如说,当初他和卡俄斯一块坐卡戎的船横渡冥河时,命运是如何咬牙切齿恨自己不能在卡俄斯面前现身动手的,又是如何在听到他被游吟诗人怂恿着唱“愿保佑我们的船平安行过这片疯狂的水面”后无声抓狂,只能眼睁睁看着金梭依言发挥效用,抵消了自己所安排的“任何人都无法回到彼岸”的命运的。
再比如说,当初在冥界,丘比特的爱神之箭被雅辛托斯抓住,表面上流溢的光其实并不是爱神之箭本身的神力,而是命运专门附加在弓箭上、方便祂随时利用的神力。
当弓箭被雅辛托斯抓住后,那些神力被金线无声地攫取,所以在那之后,丘比特才发觉自己的爱神之箭似乎变了,所代表的爱不再仅限于男欢女爱,也开始包含亲情、主宠等等。
还有就是雅辛托斯一直记挂的命运三姐妹的下落。
当初命运交给她们的那个小黑匣子,里面其实装着它分割出的寄生体。三姐妹虽然并不清楚黑匣子里的具体内容,但猜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潜入深渊后,她们不仅没有费心藏匿行踪,反倒强行抗拒着要顺从命运的本能,刻意露出马脚,引得塔尔塔罗斯警惕。
计划听起来是个好计划,但是考虑得不太全面。
她们的绝大部分心神都必须用来抵抗服从命运的本能,忘了考虑发现异样后,正常人的反应可能是抓个棍棒再来查看,但塔尔塔罗斯这尊大神不太一样,能让他紧张得先去抓个“棍棒”防身再来探看的存在举世罕见。
所以,塔尔塔罗斯在察觉异样后,第一时间就直接前来查看,非常不巧,刚好合了命运想要找机会接近他的意。
于是塔尔塔罗斯才将三姐妹抓了个正着,匣子里的寄生体就受到吸引,一下钻入他的躯壳。
命运立即顺着与寄生体之间的联系赶来,并在攥取塔尔塔罗斯的记忆,知道三姐妹的言行后,直接吞噬了这三个附属神以恢复自己的实力。
好在三姐妹的提醒到底还是有用的。塔尔塔罗斯在提防之下留了一手,被命运蚕食吞噬时尽可能地保存了一部分神识藏在深处,这才在神战开打后抓住机会,切断了命运想要再次逃匿的后路。
“……”三姐妹死得并不安详,目睹她们的死状后,雅辛托斯很难再耐得下性子,继续在繁冗的记忆碎片中大海捞针。
他皱着眉从记忆中脱离出来,微微抬手,金线从指尖飘逸而出,丝丝缕缕地在黑暗中游曳出妙曼的曲线,随后分成两拨,一拨飞向深渊深处,一拨探向深渊之外。
第三层神狱的某个荒僻角落,野草丛中躺着三具惨白的尸骨。
一些丑陋不成型的怪物围聚在四周,啃食着现成的“食物”,金线驱赶走这些野兽,将散乱零碎的尸骸一一捡起,托举着浮起。
金线每浮起一寸,便有彷徨徘徊在四野的残魂被聚拢一分。
丑陋的诅咒因重生得以被挥散,从三具尸骨之上,诞生出三位美丽稚嫩的少女神明,她们还不是很清楚自己的模样已经恢复正常,在见到众多神明之后,本能地低叫一声,抬手捂住脸。
“嘶……”塔尔塔罗斯在金线的救治下逐渐恢复,此时撑起身瞥了一眼克罗托姐妹,“别捂了,看看你们的手。”
克罗托姐妹迷惑地低头查看,与此同时,更多的神明将注意力投放在了另一道蔓延向深渊之外的金线上。
其中有一部分人想到了某种可能,呆愣了几秒后,直接拔腿飞奔,顺着这根长长的金线,一路奔出深渊,奔进爱丽舍灵地某片草坪。
转生门在夜色下发着柔和的光,亡魂们亲手装饰的、蕴藏着自己期待的装饰物在微风下轻摆,几串风铃发出脆生生的叮当。
这道蔓延不知多少里的金线几乎横穿整个爱丽舍灵地,将亡魂们引至此处。
雅辛托斯和卡俄斯一前一后姗姗来迟,很意外地看到小塞壬姑娘竟也在这里,她下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球中,身边站着她的父神河神埃克罗厄斯和另一个跟她长相相似的塞壬,此时正呆愣愣地眺望着金线尽头的转生门。
她的记忆恢复得很晚,穿越整片海洋找到姐姐,回到父亲身边,也花费了很长时间,于是他们来晚一步。
塞壬小姑娘看着转生门一动不动片刻,倏然间眼眶涌出大滴的眼泪:“赢了,是不是?我们虽然来晚了,但是赢了是不是?!”
姐姐安慰性的扶住她的肩膀,小姑娘无声地落泪终于变为嚎啕大哭:“赢了对不对??雅辛给我们的大姐姐报仇了!”
她没法形容自己刚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啊……她就一直在那座小岛旁,看到每一个人上岛,看到每一个人变化,却不知道自己也曾是其中一个。
她哭得很不雅观,但好在向她一样失控的人还有很多,尤其是安菲特里忒带来的海域大军,当初那些拿转生门安慰孩子的海神、海仙女们奔到孩子身边,同样也是又哭又笑,一时都说不出完整的话,也想不出完整的话能表达他们此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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