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崩溃了,不是之前指环战以为狱寺或者九代死的那种濒临极限,而是完完全全失去了理智。Reborn看着掉下来奇怪地倒挂在树上,现在的样子已经没有任何异常的纲吉,内心沉重。
沢田纲吉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安静内敛的,她从小跟在同样安静内敛的母亲身边,接受良好的家教,接人温文有礼,待物亲切可人。别说生气爆发,她连大声说话都少,即使受了委屈,她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压抑自己,也许正是因为压抑得过分,才使得她的爆发更加骇人。
当纲吉抱着入江正一又哭又喊的时候,Reborn承认自己也被吓到,他担心她会就此失去理智,疯疯癫癫,再也无法变回那个讨人喜爱的女孩。还好她撑过来了,可是这种不安是怎么回事? 他又一次想起夏马尔说过的话:“被里世界碾碎”,如果要时时刻刻都面对着歇斯底里、疯疯癫癫的沢田纲吉,那即是活地狱。
其他人也是这样认为的吧,Reborn看着他们小心翼翼地护着被倒挂在树上的纲吉,那明明心有异样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想着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嘴脸。
只不过他和他们不一样,他不能让沢田纲吉做逃兵,不仅仅是他不能辜负九代的期望,更因为他身为“家庭教师”的尊严不允许!他是她的家庭教师,他要将她教导成为合格的黑手党首领,唯独这一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改变。
纲吉花了点时间克服自己笨拙地扒着身高最高的山本回归地面的羞耻,随后看着被狱寺的赤炎导弹轰炸即将坠毁,却在途中消失的传送装置的方向,陷入沉思。
现在的战斗力还无法打败白兰,难道就这样什么都不做,任由白兰再来抢走尤尼吗?可是她又能够做什么呢?能够让她在短时间内变强的……就像彭格列历代大空的认可、彩虹之子的试炼、拉尔燃烧生命之炎那样的手段……
纲吉猛地扭过头望向Reborn,发现小婴儿也正在看着她,而他的眼神告诉她:有戏!
“阿纲,先回到基地吧,入江的伤也需要治疗。”Reborn无意给纲吉太大的压力,既然她已经有想法,也察觉出他的意图,他便先给她剧透一波。小婴儿跳到女孩怀里,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不让少年们听见:“你别太紧张,办法还是有的。现在的狱寺他们还没有真正成为守护者,那群家伙还需要再一次认识自己作为守护者的使命,所以在基地安顿一番后,你带他们到圆形装置前面集合。”
圆形装置?难道……
果然不出纲吉所料,Reborn就是要把他们再一次送回十年前,这一次不仅有所有十年前来的同伴,还有尤尼。女孩换下黑魔咒首领的装扮,穿着普通女孩子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娇嫩又可人。
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红,偷瞄面前的纲吉,纲吉对她笑了笑,大大地缓解她的紧张。
“纲吉小姐觉得怎么样……?”
“很可爱哦。”
Reborn有事,提前回去了,那么等到最后一个问题儿童云雀到位(纲吉看他跟大家不一样方向,还特地跑去要他和自己约定一定会过来),斯帕纳就把所有人都传送至十年前,落脚的地点还是一如既往的并盛神社,在那里还有一群小婴儿在等着。
纲吉一看到孩子就高兴,她蹲下身捏了捏史卡鲁的小手,抱着玛蒙亲两口,觉得心里的阴郁都散了不少。她还想抱抱风,这个来自中国的小婴儿只是淡笑着以不大却不容拒绝的力度推开她的手……不管用,还是被揉到怀里。
“唔!……沢田小姐,你这个人真是……”
因为拒绝而被更加用力抱紧的风从纲吉怀里抬起头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毛绒娃娃被女孩肆意玩弄呢?然后风就被Reborn斜了一眼:明明想躲很容易就能躲开,装什么装。
“好了,可以了。”Reborn拍了拍纲吉示意她松开风,“我比你们早回来半天就是为了聚集所有的彩虹之子给你们当家庭教师。因为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是彭格列史上从未有过的危险尝试,不管发生什么都要迎头面对,不要害怕。”
纲吉心想也不是所有彩虹之子都在啊,威尔帝、拉尔、艾丽娅小姐……嗯?艾丽娅小姐?某个想法突然在纲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抓不住,而Reborn已经催促她把指环伸出来,她下意识照着Reborn的话做了,然后——
“爷,爷爷?”
Giotto差点就要为那声称呼绷不住高冷的表情。那声细软的称呼让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试炼,不是由云雀恭弥发起的那个,是由沢田家光发起的,她也是这样,用细细软软的声音叫他“爷爷”。也许是直系血缘的魔力,她总是一下子就能认出他是谁。
只不过那时候她的表情不是现在这般带着震惊的,可爱至极的小表情,而是揪着眉毛,满脸泪痕,让人痛心的悲苦。
“我来介绍一下,现在站在你们眼前的就是彭格列一世。”
“纲吉,我来了。”
最后Giotto还是放弃了抗争,卸下那张面具脸,对着跨越好几个世纪和他面对面,他最为喜爱的孙女露出柔和的笑容。他这么一笑,本来就和纲吉有六七分像的脸竟然像了个十成十,把众人都看呆了。
Giotto说纲吉是自己最喜欢的孙女,当然并意味着他不喜欢其他的后裔。大空属性的人总是不怎么会去讨厌他人或者被人讨厌,例如世人说他和Sivnora是争斗关系,好像他们两个一见面不打个头破血流就不行,可是实际上Sivnora上任后也时不时会跑到日本去看望他,两人一起喝喝小酒。
言归正传,要说他为什么最喜欢纲吉,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和自己最相似,不管是那不燃起火焰就软绵绵的品性还是当断则断的决绝,他每一次看着她都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至于另一个原因……
Giotto感觉自己愧对纲吉。虽然G他们都说不是他的错,但他仍然坚持认定这是自己的责任。
彭格列也算是延续了好几个世纪了,在他之下有9任继承者,唯独沢田纲吉是从表世界到里世界的继任者,也是最为年少的继任者。Giotto创建彭格列是为了守护重要的东西,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彭格列和死亡、血腥、恐怖沾上了边,越陷越深,他因为无法改变也无法接受,选择了离开。
但是沢田纲吉是被推上去的。
明明小时候为了不让她卷进这些是非还特地封住她的死气之炎,Timoteo询问过他的意见,他看着只有3岁,软得跟棉花糖一样的纲吉,默许了Timoteo的行为。他知道封住死气之炎会让女孩肢体变得极为不协调,可是为了不让她被其他十代首领候补当成猎杀目标,他还是同意了。
Giotto认为让她作为一个笨拙的女孩去成长,也一定比“彭格列十代首领”要好得多。
可是她还是被推上那个王座,即使她悲伤、痛苦、绝望,他们也从未允许她离开。慢慢地她在那个王座上坐稳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人际把她绊住,她再也无法离开。他看着她鲜血淋淋地苟延残喘,心里太难过了,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回应这次呼唤。
虽说彭格列戒指能够纵向传承,可是说白了他们其实就是彭格列戒指记录他们的一生,在他们死后因神奇的力量而衍生出的意识,甚至连亡灵都算不上,按照世界规律,他们是不被允许插手生人的事情的,就算世界要毁灭也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他的纲吉要毁灭了啊。
沢田纲吉知道白兰会杀死她,那个公开会议就是一场鸿门宴,他告诉过女孩,白兰拥有所有平行世界的记忆和能力,这样的他极有可能知道入江正一已经背叛,那么那个被掉包的子弹也没有了意义……
然后沢田纲吉笑了,她大概是想要安抚他,可是他只在那个笑容里面看到悲凉和解脱。
当时Giotto就想,如果他无法阻止这个时代的沢田纲吉死去,那就不能再让过去的沢田纲吉走上同一条末路。
“彭格列的历史中有这样一个传说,据说彭格列戒指中寄宿着各代彭格列首领及守护者的意识,他们有着生前的样貌和身手,时不时会为继承者解惑。这次借助彩虹之子奶嘴的力量以及特别的契约试着将指环内的意识实体化召唤,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Reborn自己也觉得神奇得不得了,他是个唯物主义论,从来不相信任何鬼话怪谈,他受到诅咒变成婴儿的事还能用七的叁次方射线解释的话,那么初代家族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无稽之谈。
没错,他先前对指环内的“意识”是否存在抱有极大的怀疑,但是既然尤尼说要这么做,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Reborn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东西”……
“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我都不会为彩虹之子的力量现身,就算带有特殊契约,这样的事也是不被允许的。只是这次……”
Giotto注视着纲吉,任谁都能猜到他做这种“不合理”的事情是为了谁,这让Reborn莫名感觉到一丝别扭。
“我知道你们遇到难题,纲吉的心境通过彭格列戒指传达了给我。虽然之前纲吉通过了历代彭格列首领的试炼,但你们,身为守护者的你们还未真正继承彭格列的力量。你们如何体现作为守护者的使命,是否有所觉悟,这些都是测试内容,必须要让初代家族的成员认同你们,才能得以继承。”
Giotto看着还稚嫩的十代守护者们,从自己的守护者口中得知他们现在状态不是特别好,心中也是有点担忧。和他当初自己挑选守护者不同,纲吉的守护者是她的教育者,那名彩虹之子帮她选的,大概是看中女孩与自己相似的特质,十代家族几乎照搬一世家族的模样建立起来,可是沢田纲吉终究是沢田纲吉,不是Giotto·Vongola,这样生搬硬套是否真的合适还是有待考察。
例如山本武,这个雨守少年不适应表里世界的转换,他和雨月不同,并非生在战争年代,却要杀人、争斗,这样的人容易产生迷茫。狱寺隼人也是,那么爆的脾气,真的能够担得起左右手的责任照顾好他的孙女吗?
这些都将是测试内容,不管结局如何,保护好纲吉、帮助她都是Giotto首要的考量。
“爷爷……”纲吉困扰地揪着眉头看着眼前脱下帅气披风,松开领带,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的Giotto,无奈得都生不起气来了。
男人的手边甚至还有一杯红酒,那悠闲的模样让纲吉恨得牙痒痒。这样的Giotto让纲吉想起那个凌晨四点硬是吵醒她想要带她去钓鱼的爸爸。
这里是梦境,纲吉很清楚,所以现实里她其实还是在睡觉的,但是这不代表纲吉会接受在梦中“被吵醒”。这种事有一次就已经够让人生气的了,可偏偏Giotto还屡教不改,在十年后的世界也是,动不动就把她从深度睡眠里拉出来“约会”(Giotto是这么说的)。
不,她更想睡觉。她都数不清自己多少次在对方说话的中途睡过去,纲吉知道Giotto也明白她困倦,可是他就是要这么做,让她枕着他的大腿睡过去到底有什么好着迷的嘛!
“别不高兴,我太想见你了。”
面对男人伸出来希望交握的手和带着讨好的笑脸,纲吉心想着他实在太狡猾了,还是把手放上去。然后惯例地,她被拉到柔软的沙发上坐下,他们依偎在一起,开始“密会”。(纲吉不知道为什么Giotto总是要用这样的词汇,搞得他们两个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意大利人的幽默?)
虽然很困,靠着男人带体温的身体让她更困了,但是心想着也许能在Giotto嘴里挖出一点“试炼”的内容,她便忍耐着睡意,开始和Giotto的谈话。
实际上纲吉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对不对,照理来说爷爷已经去世,她总是这样和他说话,不会引起什么严重的后果?同时她又不得不承认,和Giotto交谈很开心,甚至比同夏马尔交谈更开心,获得几个世纪的“记忆”的Giotto懂的事情很多,他像本百科全书,又像副绚丽画卷,总是能够以有趣的方式让纲吉拓宽视野、获得知识,可是这不是她今天晚上的目的。
“担心守护者的试炼?现在G他们应该都和你的守护者打过照面了。”看纲吉听别的事情心不在焉,Giotto干脆直接提起试炼的事情。女孩像只被戳了一下的小动物,瞬间被吓醒,模样可爱得他心颤颤。
“你不相信他们吗?”
“不是……我只是怕他们又受伤……”
Giotto为女孩的善良心软得不行,他忍不住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同时在心里感叹血缘的奇妙:她和当年的自己多么相似,只是身为女性的她更加柔软,更加温和,在男性的他看来理所当然的事(为心爱的女性赴汤蹈火很理所当然),她却仍然会为之担忧。
“别担心,没有人说过试炼一定要打斗胜利才能合格啊。”Giotto调皮地朝孙女眨了眨眼,那双红金色的眼睛璀璨得如同稀世宝石,纲吉在他眼神里看出一些别的意思:
他叮嘱过其他爷爷不要用打斗来作为测试内容吗?
“……可是云雀学长……”
Giotto一时语塞,他忘了他们的守护者虽然大多数温顺亲人,但也不乏攻击性极强的品种(?),他能够想象纲吉的云守朝阿诺德挑战的模样。不过不用担心:“阿诺德不会理会他的。”
“……真的吗?”纲吉半信半疑,如果说她的守护者和爷爷的守护者是一路货色,那么爷爷的云守不应该也是个战斗狂魔,面对如此嚣张朝自己挑战的后辈,难道不会想打一顿?
“阿诺德对小动物也有爱护之心。你需要担心的另有其人。”
例如那个雨守少年。雨月说他这段时间心境非常混乱,说不定唯一无法通关的就是他。
还例如Giotto那个喜欢搞事的雾守。Giotto当然不会忘记叮嘱他,但是他向来不听人劝,说他也只是得到一句“我会用自己的方法辨别”。那家伙这次又会搞个大新闻吧,每次都从戒指里面跑出去对他的兄弟后裔指手画脚,他还真是不嫌累。
人都死了那么久了,就好好待在彭格列戒指里面,别老想着跑出去建设新彭格列,其他彭格列大空都不知道跟他抱怨几次找好的雾守无法上位。但是戴蒙为彭格列着想的心确实不比任何人差,其他人也是因此才忍他那么久的吧。
希望他的小纲吉也能顺利通过这次试炼,当然她在爷爷心里面已经是最棒的了。
Giotto正想开口再夸一下女孩,一低头却发现对方因为他长时间的沉默已经熟睡,“呼呼”地打着小呼噜。Giotto爱怜地把对方揽到怀里,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
“Buona esoro mio(晚安,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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