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将米娅抱到远离餐厅的区域,低声细语地哄。
米娅边哭边扭着身体,去够茶几上的座机电话,在宋郁的帮助下,她笨拙地按键,拨通了一则电话。
电话那头女人一听到哭声,声音立刻焦急起来。
她们使用的是瑞典语对话,宋郁听不太懂,但能明显的感受到米娅在和女人的对话里,情绪渐渐的稳定,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经不再哭了。
宋郁听到对面女人的嗓音,从焦急到强装镇定的安抚,轻柔和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羡慕米娅。
至少对她来说,在这样糟糕的境况里,还有一个随时会接她电话,会哄她,会给她当后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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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祉和安德烈回来的时候,安德烈的脸上挂了彩,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嘴角裂开,有青紫色,浑身都沾了积雪。
裴祉身上倒是干净,只是肩膀上的血色氤氲的范围大了一圈。
米娅看见安德烈,瞬间扑进宋郁的怀里,把小脸埋进去,满是抗拒。
安德烈的眼神有一些受伤,又无奈地摇摇头。
他的情绪已经完全稳定,微微躬着背,走到宋郁面前,用非常郑重的语气道歉。
宋郁抿着唇,扭过头,没有搭理。
安德烈:“......”
他也没指望能立刻得到原谅,和米娅也保持着距离,一个人默默地收拾厨房的狼藉。
裴祉借用了房子里的浴室,拿着安德烈给的干净毛巾、衣服和便携式药箱。
“需要帮忙吗?”宋郁眼神关切,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没有移开过,说不出的愧疚。
裴祉看一眼坐在她身上的孩子,“你照顾米娅吧。”
夜幕已经沉沉,落地窗外是死寂一般的黑夜。
米娅哭累了,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趴在宋郁肩膀上睡着了,发出起伏的呼吸声,安静得像是一个天使。
安德烈找了个单人的沙发坐着,手里习惯性地拿了罐啤酒,在拉开拉环的一瞬间反应过来,五指插进头发里,烦躁气恼地揉了揉,随后将啤酒罐搁在了茶几上,没有再喝。
裴祉从浴室里出来,身上换了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黑发散落在额前,还沾着湿漉漉的水汽,皮肤冷白,毛巾盖在头上,用没受伤的那只手随意地擦拭。
安德烈轻咳一声:“很晚了,我刚才看了下已经没有回去的航班,要不今晚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
“爱丽丝知道你要来,特地把客房打扫得很干净。”
裴祉看向宋郁,征求她的意见。
宋郁和他对视,点点头。
虽然其实她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但放心不下裴祉身上的伤,不想大半夜再往外跑了。
北欧国家到了晚上,因为寒冷很少有人会出门,几乎所有的公共交通都会停止。
安德烈走到宋郁面前,压低声音说:“米娅给我,我抱她回房间睡。”
宋郁下意识往后撤,目光依然警惕。
安德烈无奈地笑了笑:“放心,我比你想象的爱她。”
宋郁:“......”
她怔怔地望着男人灰色的瞳孔,心脏像是被揪了一下,最后终于松开手,把米娅交给了他。
经过下午的闹剧,大家都没有心情再闲聊和叙旧,早早地互道告别,回了各自的房间。
安德烈直接默认了他们住在一间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准备了一个枕头。
经过一天的周折,宋郁早就精疲力尽。
裴祉身上带了伤,也累得够呛,不约而同地选择躺在床上。
虽然他们该做的事儿都做过了,但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躺在一张干净舒适的双人床上睡觉。
房间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宋郁反而显得有些拘束,她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了会儿呆,慢腾腾地翻过身来,视线落在男人右边肩膀。
裴祉躺下来以后,卫衣领口松散,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以及绷带的一角,看不太清。
“你的伤还痛吗?”她小声地问。
裴祉伸出没有受伤的胳膊,从她腰下穿过,宋郁也很配合,就那么被他揽进了怀里。
“还好。”
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两道。
紧接着是男人和女人压低声音的争吵,应该是怕被米娅听见,用的是英语。
“我们需要搬走。”女人的声音坚决。
“搬家、搬家,到底还要搬多少次?这已经第三次搬迁了。”安德烈语气激动,“这栋房子要是拆了,我们支付不起下一栋房子的钱。”
爱丽丝依然很坚决:“今天政府会议已经通过了搬迁方案,一年内,这些房子都要被推倒,我们没有选择。”
“你是这座城市规划的设计师,为什么没有选择?”
“安德烈,”爱丽丝耐着性子,“基律纳铁矿常年开采,已经到达地下两千米,城市下方的土地被挖空,即使回填,也难以支撑城市的重量,整个城市都必须要搬走。”
“如果不搬走,铁矿继续挖掘,这里会坍塌。”
“那为什么不能停掉铁矿?”安德烈的语气变得歇斯底里,“它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现在又要夺走我的生活!”
爱丽丝静静地望着他。
“如果没了铁矿,城里大多数人会失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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