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咬着牙说:“肯定是想要羞辱小郎君!他们故意把小郎君的画放出来给这些贫民看,贫民懂什么呀!连颜色都分不清,只有文人雅士才懂欣赏画作,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书童麻溜从马车里出来,并且扯着小厮,“咱两一块儿去!看他们搞什么把戏!”等他弄明白,立刻就要开始反击。
小厮被连拉带扯的离开,徒留范文章待在马车内,但这个位置只要竖起耳洞,其实能听到众人的议论。
书童掸掸衣裳理理帽子,昂首挺胸的直奔步廊而去,但他面临的一个关卡就是---排队。
限额三十个人!
书童气鼓鼓的等着,一直等到他进去,他这才走进步廊,为这简陋的环境而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竟然把他家小郎君的画挂在这种地方!不过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小郎君的才华!
书童跟着范文章一起学习,闲暇还会教他几手,不说别的,书童本身眼光和欣赏水平还是很高的,他正准备化身喷子大喷特喷时,先被第一幅画镇住了,呀!这不是现在斗画协会大评委的成名作吗?要知道当年大评委参赛时,神仙打架,个顶个的厉害,大评委经过几轮苦战,终于摘得桂冠,一直都是大评委生平的得意事,逢人都要吹嘘的。
如今竟然肯把自己的得意作挂在这里?
书童越看越是眼花缭乱,也越是心惊,能挂在这里的,光书童认出来的几幅,都是参加斗画比赛决赛的画作,不是第二就是第一,被称为群星荟萃真的不过分。
书童看的心惊肉跳,连呼吸都放缓,生怕呼吸把画作喷坏了。能让这么多人把自己的得意作拿出来,这背后的人,该厉害到什么程度?
所以在看到本次斗画决赛的十五幅画时,书童感觉人已经麻了,鉴赏水平大大提高,如果非要选的话,也只有他家小郎君跟那林家姑娘的画作,勉强能够比拼一下,其余的都是菜鸡。
不行不行,他怎么能够动摇?书童勉强镇定下来,走到出口处,在门童问他哪副画最好看时,毫不犹豫的回答《落日》。
他家小郎君描绘的是玄州城外的落日,一轮红日缓缓下沉,面前的风景一览无余,舒朗广阔,大气蓬勃,到底哪里不好看呢?
书童昂首挺胸正等着对方质疑自己,没想到门童只是点点头,在代表《落日》名下多画了一条杠,啥也没问,倒让书童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书童纳闷的回了马车,等小厮也回来,就把所见所闻都告诉范文章,范文章若有所思,再也不肯待在马车内,“我要出去!”
书童苦苦阻拦,三人闹成一团。
这时已经有人快步上前,在他们争执时站到了门童的旁边,协助他一起做登记,如果有人回答最欣赏哪幅画,还会顺势问一下原因。那是一个青衣姑娘,细眉细眼,说话轻言细语的。
观众的回答五花八门,令人哭笑不得,有人说画作热闹喜庆的,有人说画的像真花正草的,甚至还有一个说,因为画里人下地的姿势跟他一模一样的。
“一看就真的下过地!”观众振振有词。
青衣姑娘忍俊不禁,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但手下没停,认真的在《春早》上面画了一横。
“那为什么不喜欢那副《落日》呢?”
希希还没放下笔,已经听到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略抬了抬眼睛,果然啊,是他。
“《落日》?是哪一幅?喔,你说的是那一副啊!其实画的也还挺好的,跟我们天天见到太阳下山时简直一模一样,但是呢,我们种庄稼的,看到落日是很高兴的,因为忙活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嘛!总觉得画画的人,显得孤孤单单的,真没趣儿!好像他不论处在什么环境,就他一个人似的!”
观众小声嘀咕着,可落在范文章耳中如同惊雷,怎么连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思?
画画时,范文章已经在上半场拿了第一,他心里自傲,觉得头名如同探囊取物轻松自在,
落笔时自然带了些高手凌绝顶,四顾全无人的孤芳自赏感。
等到霍二事发,他无可辩驳,哪怕自己真的不知情也不会有人相信,作为既得利益者,谁也不相信他的辩驳,这时再想自己的作画,范文章觉得那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一捧青莲落淤泥。
此刻再想想自己的作品,跟同行业大佬们同年龄段相比,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算不上什么,并且,那副《春早》也的确出色。
生机盎然的春天,万物萌发,农人正在下地耕种,包含着对未来的期待,那种激动跟生机勃勃,都透过纸面显出来。
再看身旁的女孩,范文章长长的出一口气,性情疏朗,不亢不卑,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倨傲和鄙视,更没有同情和担忧,让他非常放松。
希希偏头去看范文章,看他若有所思于是主动邀请,“你能帮忙一起做个登记吗?小张有点忙不过来。”
竟然还邀请他留下?是觉得自己担心吗?范文章心生感动,点头答应。
于是他们两一齐站在出口,一同记录。
正在不远处观看这一切的林屿,放下一半的心,倒是楚楚担忧:“他们两不会打起来吧?”
虽然不是自家的错,但保不齐对方迁怒啊!
“安心,他们两正处于英雄惜英雄的氛围里,怎么会打起来?再说咱们就站在这里呢!范文章这小子,还不够我两拳的!”康平展示自己结实的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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