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不发一言,唯有身子微微颤抖,表明了他方才极致的恐惧担忧。
虞逸感受到了他的轻颤,想要安慰他,奈何正抱着鱼,腾不开手。
“连楚,抱歉,让你担心了啊。”
连楚埋首于她的颈间,依旧没有开口。
虞逸被他的这份沉默扰得心烦意乱,满心的愧疚。
“说起来,你的坐骑还真挺有灵性,跟你一样聪明,摔人也知道往哪儿摔比较安全。被绊了脚,还知道把我往湖里头甩。”
她特意说些轻松的话,想要让连楚转换一下心情。
可连楚就像是入定了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虞逸有些无计可施,咬了咬下唇后,可怜兮兮地开口:“连楚,我冷。”
这一回,连楚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放开虞逸,退身望她。
她浑身都被湖水浸湿,发丝上还在不断往下滴着水,眼下近秋,夜间已显寒凉,这样湿着身子,自然是会觉得凉的。
他二话不说,就脱下外衣,想要给虞逸披上。
就在外衣快要触及到她肩上时,他动作骤然一顿。
他才发现,因为方才那个带着惊慌的拥抱,他的衣服也湿了。
在湿衣外披湿衣着实有些多此一举,但下一瞬,他不知瞧见了什么,眸光一滞,紧接着还是继续动作,给她披上了衣服。
随后,他牵着她走回岸边。
虞逸见他还是不肯说话,有心讨好:“掉到水里我还抓了条鱼,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待会儿我们回去,把这条鱼煮了,好不好?今天吃了一天的馒头,就当是加餐了。”
连楚点了点头,还是沉默。
虞逸有些挫败,正打算再接再厉,连楚已一把举起她,把她连带着鱼给抱上了马。
他牵着缰绳,安静地走着。
“连楚,要不你上马来,我们一起骑马回去?”
连楚抬眼看向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很快收回目光,直视前方,目不斜视。
见他如此,虞逸心里头更乱了。
她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
比起他此时的态度,她竟然觉得,还是他们刚刚重逢时,他故显针对的态度更让她安心。
心中一乱,她身体也跟着不安分。
她作势要跳马,“既然你不愿意跟我同骑,那我就下去陪你走路吧。”
话虽这么说,但她只是扭扭身子,没有真的打算跳马。
她不过是想让连楚理理自己,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而且,她可怕被马摔了呢。
可是刚刚摔下马时,她好像未曾感到害怕。
她认认真真思索了一番,这没有根据的勇气从何而来,但无论她怎么想,答案都只有一个。
连楚。
连楚的陪伴,让她莫名的安心,好像只要有他在,所有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儿,她侧身拍了拍连楚的肩,打算同他分享自己的感悟。
连楚抬头看她,她尚未开口,肩头的外衣悄然而落。
虞逸干脆取下外衣,用外衣包住鱼,系在马鞍上,随后挺直了腰板,看向连楚,在心中措辞。
默默看她一通操作的连楚,在对上她的视线时,目光一顿,迅速扭回了头,“公主好好坐着,可别再摔了。”
听他终于肯和自己说话,虞逸心头像是有报喜鸟飞过,一阵欢喜。
她展颜笑道:“不是有你在吗,你不会让我出事的。”
因着这一份信任,连楚面色更不好了一些。
虞逸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有些不理解,一般人听到这种话,不是应该更高兴才对吗?
她试着代入连楚,细细回忆了一番刚刚那小小的意外。
然后,她大概明白了他是如何想的。
“连楚,我要跳下来了啊!”
方才还不打算真的跳马的虞逸,象征性地知会了一声,也不等连楚应声,就屏住一口气,往边上一倒。
连楚见状,心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就本能地行动,伸出双臂,稳稳地将虞逸接进怀中。
确认怀中的人没事后,他才吐出一口气,感受到血液和心脏都重新恢复运转。
而在他心有余悸之时,始作俑者却窝在他的怀中,吃吃地笑着。
见她如此,连楚就要摆出教书先生的姿态,好好教导她生命之宝贵。
可他没把握住机会,让她先开了口:“连楚,你看,你并没有让我受伤。”
连楚闻之一愣,随之知晓,自己被看穿了。
他认命地发出一声叹息,“可是刚刚,我没能及时出现在你身边。”
他在为方才的事感到自责。
他不敢想象,若是她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他该怎么办?
除了一年前的诀别,虞逸不曾见过他这般失落。
她学着他之前对她做的,抚上他的面庞,“可我安然无恙。你好好看着我,我头发都没少一根,所以你也不用为此自责。”
深怕他看不清似的,她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从额头检查到眉眼,又从耳朵检查到鼻尖。
在她的牵引下,连楚的动作越来越慢。
不过几息的功夫,虞逸突然觉得周遭气温上升,连楚寒凉的指尖像是带着细刺,抚过之处传来密密麻麻的酥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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