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人,农夫们都是被活儿累得直不起腰的,您这般姿态,穿着麻布也像天之骄子,哪能蒙得过去。”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强迫他低下腰来,又往他脸上多抹了几道灰。直到将他泪痣盖住,才满意地点点头。
“走,老头子,回家去了。”挽住他的胳膊,如意也佝偻着腰,沙哑着嗓子道。
随从已经又往牛棚里牵了一头牛,两人回去农户家里,如意假装做饭,沈岐远则是在院子里劈柴。原以为坚持一会儿九头蛇就会出来,谁料直到夜里,外头也还没动静。
沈岐远看着桌上烧得焦黑的饭菜沉默,如意看着外头被他劈成碎屑的木头,也沉默。
“它是不是刚吃饱,得过段时间才会出来?”如意问。
沈岐远想了想:“以它的修为,应该能轻而易举地获得食物,你说它为什么还要这么偷偷摸摸?”
“还能为什么?”如意指了指上头,“您这神识也不是放着玩的。”
“那就更奇怪了。”他皱眉,“明知道临安遍布我的神识,它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去大夏吃香火不好吗?”
如意眨了眨眼:“好像是哦,以它的修为,在大夏都能有神像了。”
妖怪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徘徊于一地,一是这个妖怪想守护在自己爱人身边,二是这个妖怪的主人在这里。
会是哪种可能呢。
“它这是第一次出来觅食对吧?”如意突然道,“它觅食的这个时间点,临安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
沈岐远深深地看着她:“最近的大事就两件,一是大乾赢了胜仗,二是乾安帝将普华的神像迁出了宗庙,并且暗旨让重臣家里不许供奉。”
如意听得纳闷:“为什么下暗旨?直接明旨砸了他所有的神庙不是更好?”
“大乾信奉神明,无端下这样的旨意会与民意相悖,引起不必要的事端。”沈岐远道,“得先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行。”
如意摸了摸下巴:“光宗庙和重臣家里的香火也是不小的一笔了,连普华都被逼得设陷阱吞噬过往神妖来补自己的亏空,他若还养了一条九头蛇的话……”
两人都顿了顿,倏地对视:“他养的九头蛇?”
沈岐远陡然暴怒:“若连九头蛇都是他养的,那此人简直是畜生不如!”
“你冷静些,还只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九头蛇真是他养的。”如意按住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胸口,“不气不气。”
胸口起伏好一阵子,沈岐远才平静下来揉了揉眉心:“这证据该怎么找。”
“很简单,若九头蛇当真是因为普华没有多余的香火喂养才自己出来觅食的,那我们再多砸几间神庙看看。”
沈岐远摇头:“你是妖怪,压根靠近不了神庙,更别说打砸。我是青神,更不能干涉别的神仙的庙宇之事。”
“这还不简单嘛。”如意扬眉,“你知道临安城里最近往神庙里跑得最勤的是谁吗?”
“谁?”
“刘太师啊。”她哼笑,“听汀兰说,刘家极其霸道,自己去神庙上香会把其他香客都强行赶走,不仅如此,求得灵验的神庙他会多上香火,求得不灵的,便会让人泼粪水。”
刘太师家原先供奉的就是普华,因着圣命,他只能撤掉神位出去找神庙祭拜。安国公府的命案一事,刘太师求诸多庙宇都无用,泼了好几处的粪水,最后还是偷偷去了普华的神庙,才得了个好结果。
第182章 妖王座下神使
被他泼过粪水的神庙,十天半个月都没香客敢去,跟被砸了也没什么区别。
沈岐远明白了如意的意思,写信出去交代了一声,便与她一起挤在草屋唯一的小木床上入睡。
农户的屋子自是简陋的,空气里还有一股干草发霉的味道,但两人这么偎着,竟觉得有些安心。
如意靠在他心口小声嘀咕:“大乾的道士今儿斩了几十只小妖。”
“你也好意思说,你那些不听话的妖怪,在出大乾边境的时候也贪嘴吃了几个人。”
“那是妖怪的本性,我只能尽量给它们找别的东西替代,也不能明令禁止它们吃人呀。”
“道士斩妖也是理所应当。”
“哼。”
嘴上拌着,人倒是依偎得更紧了些。如意有些困了,嘴里还在喃喃:“说好了,以后妖神之间的事,在外头就处理好,绝不带回屋子里来。”
“好。”沈岐远答应了她。
立场相悖是无法避免的事,一个人的牺牲会有些悲壮,但若两个人都愿意退一步,那便总会有办法的。
溪水海棠,绿荫石桥,又是一日临安春,刘太师戴着斗篷悄摸到了城南的普华神庙,诚心祈祷自己儿子能平安回到临安。
他带了很多的香烛纸钱,一边烧供一边笑道:“还是这神庙最灵验,让我儿躲过了这一劫,待安国公那老匹夫熄了继续告状的心思,信徒必定再奉猪头肉。”
行礼磕头,又跪拜诵经,刘太师耐着性子做完了一整套的供奉,满心欢喜地回去修书让刘一诺启程回京。
然而,书信刚写到开头,外头的奴仆就急匆匆地来报:“老爷,不好了,淮州传来急信,说诺哥儿失踪了!”
“啊?!”刘太师急急走到门边拿了信来看,“这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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