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犹如濒临破碎的美玉,被皇上固执强拧的捧在手心聚合成璧。他的心脉已遭重创,全靠天下奇珍药石强撑病体和忧思。
天下风云因宁王反叛骤起,又因他的失败而流言纷纷。这是毫无悬念的谋逆重罪,全天下都在等待着宁王被正法,而皇上迟迟没有任何举动。
这日夏季夜风习习,吹散了白天的酷暑闷热,旬日已过,宁王依旧被软禁在江边大船之上,月夜中,他站立船舷,屏风眺望,看着钟山出神。那是**孝陵,后世子孙哪个不顶礼膜拜。宁王眼中苍山悠远,城墙坚固,开国风云,成祖夺位,大明的历史就在脚下之地写就传奇,而今反观自身……朱厚照又不知去哪里处理他的国事了,宁王只身一人,抓紧了衣襟,经历惨败,他还有什么?连这爵位亲王头衔都会不保,废为庶人,削去皇族,除藩灭国,最为可悲,连一杯鸩酒都要他朱厚照的恩赐。他望着孝陵,“**兴于濠州,称雄江南,随后问鼎中原,北驱胡虏,成我大明万世基业,儿孙此代,以宸为辈,以水为名,宸为帝王代称,定要取这‘濠’字,才能与我宁王王爵继承人相配。”这是祖父和父亲的希冀,也是宁府的尊严。宁王是尊号,宸濠是我名,终究还是辜负了么……
宁王眼前的金陵山脉,黑夜中兀立延绵,犹如地狱尽头蛰伏的怪兽,随时会张开血口吞噬世人追求的一切。盛夏的夜晚,却像严冬寒冷,一双看不见的双手扼住了宁王的咽喉,痛苦窒息伴随每一时刻。坐镇王府,运筹朝局,叱咤朝堂,驰骋疆场,这些统统没有了……
宝剑掉落在南京皇宫奉天殿再也没有能捡起,那是宁献王的珍爱,就这样被遗落……
天地寂寥,只在无人时刻,宁王此生,终于将脆弱和无助外显,独自一人啃噬这无法言语的惨痛。江水涛声中,他听见了脚步声,朱厚照自岸边踏月上船而来,明月银辉下,天子的身影也显得孤单,宁王知道这是幻觉,朱厚照有自己做梦都想要的一切,他才是最富有的人。
朱厚照看着眼前人衣袂翩然,发带飞舞,纵使双眼尽是绝情依旧有勾魂摄魄的能力,他上前来到船头,抱住了宁王,“朕已经都安排好了,等你伤势恢复了,我们动身去中都,去濠州,然后再去南昌,朕还没有去过宁王府,听说王府有座很大的书室,放满书卷字画,还有王府中的戏台,上演历代宁王编写的杂剧……”朱厚照说的非常亲柔,他忙碌了这几天,终于将行程安排妥当,这是两个人的旅途,就像当年江南之行一样。
挣脱不开任由朱厚照拥抱的宁王听到此处,不由胸口抽痛,朱厚照带着自己作为俘虏去宁王府?!先祖在上,自己无任何面目自处。
“皇叔,你没事吧?!是不是伤口发作了啊?”朱厚照觉察到了宁王身体发颤,面色狼狈,仿佛生生咽下了口中鲜血。
“皇上……”宁王气息奄奄,“本王败在你手,成王败寇,鸩酒白绫或者匕首自裁,悉听尊便,你为何还要……”还要折辱至此,宁王吐出这些字,像是忍耐着剧痛。
“皇叔,你为何到今日还不明白……”朱厚照被他一句鸩酒白绫刺中痛处,委屈愤恨不甘伤悲涌上心头,“朕要的就是你……”朱厚照双臂紧箍着宁王的后背,强行掰过宁王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这颗心对你之情意,就如黑夜之明月,春花之明媚……”
宁王眉头紧簇,他听着朱厚照这番剖白,看着他的双眼,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理朝政难题,破万人大军,宁王唯独不解这悖逆深情。
朱厚照苦涩更重,“孺慕之情,哺育之恩,夫妻之意,可有缘由?无非就是我心之本真而已……”缘由先前早就自问了千百回,到头来终究寻觅不到,自南京奉天殿外宁王射飞的那一箭,朱厚照才明白,哪有什么缘由,只有情之一字。这是天子至尊最深情的表白,言语间都是浓浓的缱绻旖旎。
朱厚照一副我领悟了的自豪,兼有掏空心底所有隐秘的失落,他深情满溢的看着眼前人,宁王不再挣脱,第一次,他仿佛明白了朱厚照的情思,又不十分懂得,困惑的移开了眼神,望着头顶满月。
江面因月光照耀洒满清辉,花好月圆,拥抱在怀,这是人间极美之事。朱厚照贪恋的紧紧搂抱怀中人,小心翼翼的吻了上去。
宁王被偷袭无数,早已厌倦了反抗,他呆呆的看着皇上的眉目,睫羽,呼吸里除了腥甜终于有了他人的名贵幽香。朱厚照终于彻底得了这个人,他纵情放肆的掠夺着,这江山本是我的,这个人是我得来的,没有比这两者兼有更快意的了,他忘情的强吻,将宁王溃不成军的拒绝碾成风中飞沫,船头唯有两人合一的身影,月夜下的美色被强迫得柔化为深情醉意,溶进本就同姓同宗的血脉。
朱厚照不能自已,他呼吸粗重,一手已在解开宁王身后的绶带穗缨,恨不得在这天地,在这微波逐浪间一展肆意。没有一贯的反抗,宁王的身体僵立,朱厚照正在诧异间,忽然发现背后火光冲天,江面一片橙色的热浪。
宁王面向江面,火焰刺目,他最先发现了这些被点燃的战船,他疑惑望着为首冲锋而来挂着自己王府旗幡的大船,随着这艘船的极速逼近,他终于看清了为首的人,那是朱钦!
宁王想起了他当日进城时的密令,命朱钦于江岸边带水军驻守,自己率领近军亲自夺城,如有意外,城中作战失败,朱钦立刻退守下游芜湖,安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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