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不要跟拉尔莎妈妈说。说出来做什么?
告诉他温柔又爱操心的妈妈自己实际上是一个头子的儿子。而且还天赋卓绝地学会了不入流的手段威逼利诱别人吗?
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麻烦的男人,舒朗皱起眉,有点焦躁不安。
米哈伊尔跟自己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小混混不一样,他太危险又太捉摸不定。
舒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效地找到他的弱点加以针对。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他不觉得自己会完全一筹莫展。
米哈伊尔对他的冷淡和离开接受良好,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刚才舒朗坐着的位置,托着下巴对他微笑。
“你要的书,这么偏门的东西可是废了我们好大力气。”
裹着灰色围巾的男人从堆叠的眼皮下面投出精明的视线,他对面的大男孩有点不耐烦,冷着一张脸,把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交给对方,接过自己要求的专业书。
“季塔扬的学生档案,上面有清楚的生日和就学经历,家庭联系人在另一张纸上。”
男人露出几分明显的兴奋,迫不及待地接过舒朗给他的纸,展开确认自己的猜测。
“除了书以外的呢?”
舒朗捏住那张纸,他对自己的学弟到底是政务大臣的私生子还是品学兼优的工读生没有兴趣。
面前这个男人是个黑市里不大不小的头目,他想从这个男人手里换到足够的物资过冬,然后再想办法说服拉尔莎妈妈,让她把米哈伊尔送来的东西都还回去。
他不信米哈伊尔送东西是单纯的好心或者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不痛快,最好的办法就是还回去,福利院现在有十七个孩子和三个大人。
一共二十个人的过冬物资,不靠米哈伊尔,舒朗自己也能想办法解决。
“不用这么着急,咱们可是老伙计了……”男人把下巴缩进围巾里,笑嘻嘻地说道:“你要的东西不算少,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了。”
“你让人把东西送到西街的福利院,说是捐赠,然后我告诉你另一张纸在哪。”
舒朗不为所动。
他确实跟这个人做过好几次交易,也确实没出过任何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总感觉一种慌乱不安在喉咙口乱窜。
“没问题……”
男人答应得很痛快,这个狡猾的小崽子敢把自己的窝露出来告诉别人,估计是留了什么后手做威胁。
一个孤儿院,一批过冬的物资而已,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他抬头看向西街的方向,突然皱起了眉。
“喂,你看那边是西街吧?”
舒朗下意识抬头直视男人的双眼,从他混浊的瞳子里看见了一片摇曳升起的浓黑烟雾。
“米哈伊尔!”
嘶吼着冲过来想要向米哈伊尔挥拳的舒朗被那个可恶的男人一脚踹倒在地上。
米哈伊尔的手下轻松地把这个有些单薄的男孩子按在地上。
那些仇恨和悲愤带来的力量如此的渺小,在两个彪形大汉的镇压下,即使舒朗拼了命地挣扎,却也连连米哈伊尔的鞋底都碰不到。
米哈伊尔弯下腰,侧着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舒朗的表情,他目眦欲裂的儿子仿佛什么有趣的剧目演出,让他不由自主露出快乐的笑容,甚至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宝贝儿,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样多好。”
说着夸奖的话,米哈伊尔却一脚踩在舒朗的脸上,把那张跟他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孔踩进漆黑的土地里。
舒朗在那一声怒吼之后再也没有出过声,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泪水把尘土变成粘在脸上的一块块脏污。
米哈伊尔盯着舒朗看了一会,突然蹲下去抓着他的头发把人拎起来跟自己对视。
灰色虹膜是蓝色虹膜的分支,拥有这种颜色眼睛的人不多,是除了绿色虹膜以外第二稀少的颜色。
两双再相似不过的灰眼睛对在一起,区别只在于米哈伊尔的眼睛里是兴趣,舒朗的眼睛里是仇恨。
“别这么看我,宝贝儿。”
米哈伊尔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替舒朗擦着眼泪和他脸上蹭了一片的土灰。
他笑着跟舒朗说话,木质结构的老旧孤儿院在他身后熊熊燃烧,而米哈伊尔恍若无觉。
“你这个眼神,好像我做错事情了一样。”
“滚,滚!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舒朗像一个刚刚被上完发条的木偶,在米哈伊尔的话说完之后,磕磕绊绊地给出了反应。
他声音嘶哑着,仰头躲开米哈伊尔的袖子,盯着米哈伊尔的视线如有实质,满是恨意。
米哈伊尔给了舒朗把话说完的时间,然后重新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白白浪费了自己刚才细致地工作成果。
“跟你说了别这么看我,这明明是你的错,小舒朗。”
米哈伊尔踩着舒朗的脸,无视他没有用处到仿佛被捕兽夹抓住的猎物一样绝望的挣扎。
他慢条斯理地踩着舒朗的脸用力,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烟,咬在嘴里,露出个带着点埋怨的笑容。
“你是我儿子。在我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应该明白,我不会让你跟这些人混在一起。”
“你以为你是什么,一只小黑山羊?别这么天真,宝贝儿。你是我儿子,即使是我也得承认,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你跟我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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