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送梦儿去乾坤阁?”郇天背对郇梦,朝着云轩凝声问道。
云轩抚须轻笑,徐徐道:“现在,立刻,马上。”
额间青筋暴露,咬肌一突一突的,郇天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鼻音沉厚,“一定要这么快吗?”
“乾坤阁的禁法并不是随时都能够被破解的,双月重合之前,这是最后的机会,否则越迫近重月节,古地禁法越变态,所以,事不宜迟。”云轩叹了口气。
古地禁法的确不是现在的云轩所能够完全掌控的,即使他早已是归真之境的巅峰强者!再者,他也是为郇天兄妹着想,长痛不如短痛,免得到时再过不舍。
回想起两年多以前经历过的重月节,算算时间,三年一度的重月节竟只剩一月不到的时间了。郇天心里五味杂陈,他相信轩老没有骗自己,但此刻就要与自己最最疼爱的妹妹分离,怎么舍得!
“哥哥,你放心吧。梦儿这次不会再让你担心了,梦儿会乖乖的呆在那里,直到哥哥回来的那一天…”
将小脸贴在郇天的后背上,郇梦满脸的知足,闭上眼睛,好似在呓语:“但哥哥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梦儿不想再害怕了…”
握紧拳头,郇天眼珠不停的转动,他不想让眼泪掉下来,经历过无数波折的他,早已学会了用血代替泪。
“本自脱人世间,冷眼自观红尘边,为君甘沉湎。”云轩唏嘘不已。
未曾转身,郇天却能真切的感受到梦儿的气息在逐渐远去,霎时,他心如刀绞。终于,直到郇梦的气息彻底散去,郇天才疯狂的转过身,面色惨白,身躯如遭雷击,抖个不停。
“噗!”难以自制,一大口鲜红喷出体外,郇天的眼神开始涣散。
“哥哥,你和嫂嫂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梦语心回旋,兀自断魂眠。郇天将若雪从怀里抱了出来,对着云轩喃喃:“把它送到梦儿身边,有它陪着梦儿,梦儿就不会怕了。”
“冰火麒麟?”云轩低头看着郇天怀里,正忽眨着大眼睛,东张西望的白色小兽,又道:“冰与火本就相生相克,而冰火麒麟却将之完美融合,若不领悟太虚之道,倒也不惧九重天的灵源压迫。”
话尽至此,云轩手臂一扬,若雪便从郇天怀里浮向半空。受到惊吓,若雪舞着小蹄子向下方呆滞的郇天求救,“呜呜”声不绝于耳。
郇天抬起头,目光复杂,轻唤道:“你替我去陪着梦儿,替我保护她,等我做完该做的一切,便回来带走你和梦儿…和灵…儿…”
似乎是明白了郇天的意思,若雪不再挣扎,大眼睛盯着郇天,小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我懂了。”
微微一笑,云轩手指一点,一圈似水波纹便在若雪下方成形,凝目看去,这圈波纹表面竟闪烁着数不清的符号纹路,说不出的玄奇!
嘭!
宛如落水声,若雪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郇天的视野里。
时间溜指缝,云轩和郇天皆不再言语,恍若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曾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学着回忆的时候,那只能说明,他已经开始老去。此刻的郇天虽然没有在回忆,但他却是在思念,只是这思念,或许又要加上一个望穿秋水的等候和望眼欲穿的彷徨了。
“人生没有什么会永远不失去的,可是有人不信,所以他不停的找寻。找一生寻一世,痛苦了自己,成全了岁月。”云轩眼神微垂,语出所谓。
对此,郇天沉默不语,只是眉间的蹙起表明了他的心声,“有些话,适合烂在心里;有些痛苦,适合无声无息地忘记。”
“你妹妹虽然已经前往乾坤阁,但至少没人会伤害到她,现在的你还有什么牵绊?让你放不下?”云轩知道答案,却不点明,他想听到郇天亲口说出。
好在郇天没有令自己和云轩失望,深深的吸了口气,拭去嘴角的血迹,恢复应有的气势,认真道:“婷儿。”
脑海里印现一道温婉可人的倩影,郇天唇角微掀,目光柔怜。但随后郇天像是想到了什么,依福婷那种看似柔弱但有时却不管不顾的性格,不难揣测,福婷定会执意相随,而这却不是郇天所期望的,前路未知,他不想看见她伴着自己受罪。
这时,郇天抬起头看向云轩似笑非笑的面孔,思忖不断,正犹豫着怎么开口,面前的空气却忽然恍惚起来,紧接着一道如仙子临尘般的身影翩翩而来。
望着这位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踏莲而来的绝美女子,郇天呼吸一阵急促,咽了口唾沫,惊愕道:“你是?灵皇!”
洛凝雪藕臂婉转,笑看郇天一眼,旋而向着轩老微微作辑,这才吐兰浅语:“正是小女子。”
早前郇天虽然见过灵皇,但无一例外全是一道分身虚影,而到了今天,当灵皇真身降临在自己面前时,郇天惊诧的反应溢于言表。
唤取丝丝魂力和灵力止住心海的剧烈翻滚,郇天脸色恢复如初,这才抱拳恭声道:“郇天拜见灵皇!”
将郇天一系列的反应和变化看在眼里,洛凝雪微微有些惊讶。
以往无论是何人,境界再高,见到自己后,都不免失了分寸,乱了脸色,而郇天也是人,所以对于他的失态,灵皇倒不曾太过在意,但郇天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恢复清明,这就出乎了洛凝雪的预料。
洛凝雪朝着郇天绵然一笑,眸子却看向云中楼阁的阁门之外,细语:“出来吧,他知道的。”
果不其然,郇天没有表现出惊讶的反应,转身看着从门外一步步向着自己走来的黄色倩影。
福婷抿着小嘴走到郇天身边,十指绞在一起,抬起头,雾眼迷蒙的注视着郇天坚毅的脸颊,乞声道:“我是你的负担吗?”
狠狠扭过头去,送走一个梦儿已经快让自己抓狂疯,此时又要面对福婷的质问,郇天怕自己会顶不动。没有人能体会,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是怎样的一种状况。
“你说啊,怎么不说?”福婷抓住郇天的胳膊,用力的摇了摇,再次开口:“我是你的累赘吗?”
不知出于何种因素,郇天似乎是麻木了,任由福婷拉扯。
反正都伤了一个,那就再伤一个吧,都来恨我吧,我天生就是一个混蛋。嗤笑一声,郇天就欲点头。
而说时快,洛凝雪伸出玉指,悄然点向郇天,无声无息的防止郇天掉下头。
察觉自己的头无法动弹,郇天无奈,只好再次选择了沉默。
福婷见郇天始终不语,以为他是默认了,瞬间哭的梨花带雨,唇下那两浅小小的梨涡都泛起让人心酸的弧度。
幽幽的叹了口气,洛凝雪看着福婷手上的灵皇镯,随后的一句话,登时让郇天和福婷瞪大了眼睛。
“你叫福婷是吧?既然能够得到灵皇镯的认可,那你也算是我的徒弟了,作为师父,我将带你前往中灵界,亲授本领。”
郇天最先反应过来,心里悬起的大石头终是放了下来,此事若是成形,那么福婷既能和自己一同前往中灵界,又有所庇佑,这不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想到此,郇天拉着福婷的小手,感激道:“如此大恩,郇天代婷儿谢过灵皇!”
云轩一拂衣袖,哈哈一笑,打趣道:“这下你小子可算轻松了!”
但面对云轩和洛凝雪的帮助,郇天反而愈冷静,这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由不得郇天不多想。
郇天的担忧不无道理,云轩又岂会不知,只听他道:“这是你和她应得的,不管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云中阁都是在赌,赌你的未来,赌你的选择!”
“那我是赌注还是庄家?”郇天一挑额眉,对于云轩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很是不解。
“既是赌注也是庄家,但这主要还是取决于,你会怎么走。”
语气停顿,高处的木窗全数开启,金黄斑驳的夕阳余晖映入阁内,这一刹的梦幻,陶醉了风霜,迷离了人心。
“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场赌局,成败在天,输赢在己。”云轩闭上双目,怅惘道。
“只是有的人输不起,赢不足,一场赌局便成了血.淋淋的杀戮!”
郇天若有所思,瞳孔深处泛起点点金黄,道:“但操控赌局的人又是谁呢?天?赌徒?亦或者**?”
“这?”云轩缓缓睁开双目,竟被郇天问的一时语塞,努力思忖,“操控赌局的人?”
凝视着郇天那张被金色点缀的清秀侧脸,洛凝雪莞尔一笑:“无人操控,也没人操控得了,当你踏入这场赌局时,其实你就已经输了,赢了也是输。”
“那人生岂不注定悲剧?”郇天不明所以,一语中的。
“输了不代表就是悲剧和失败啊。”洛凝雪笑的很是纯粹,迷人至极,娇躯一闪,拉起福婷的小手,继续道:“有的时候,输其实就是赢。”
“呼!”郇天甩了甩脑袋,长长的吐了口气,心叹:“输了就是赢,赢了却是输,这又是哪门子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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