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方诚惶诚恐道:“不敢当县尊指教二字,这宝塔寺的子孙堂下官倒是知道。不瞒县尊,下官膝下无子,前几个月顾典史介绍说那子孙堂颇为灵验,下官还陪下官的妾室去住过一晚,不想回来过了一个月便有了喜讯。”
一说起自己的妾室怀了孩子,曹方脸上顿时满是笑意,他是真的想要个儿子,可惜年轻时只与正妻生了两个女儿,等再想要孩子的时候妻子年纪又大了,无奈何,为了给曹家传宗接代,他的妻子只得同意曹方纳了一名小妾。
赵彦古怪的看了曹方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接着问道:“看来曹主簿平日里与顾典史交情不错,这么说曹主簿当夜宿在了寺中?”
曹方觉得赵彦问的问题都很奇怪,他不知赵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当赵彦心急要孩子,便详细说道:“正是。一般前去求子的夫妇,若是离得远的都会借住在宝塔寺中斋戒七日,而后才会入住子孙堂后的净室,而似下官这等住在城中离宝塔寺不远的都会回家斋戒,下官便是与妾室在家中斋戒了七日之后才去的宝塔寺住宿。
当夜下官的妾室住在里间,下官住在外间,一夜无事,第二天一早便回了城里。回来的路上,下官的妾室说前一晚梦到神人送子,那神人给他吃了一粒种子灵丹,之后告诫她说世事无绝对,若想万无一失,最好下个月再去住一晚,谁知道不等再去,大夫便诊出了喜脉。”
眼见曹方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赵彦还是忍不住问道:“曹主簿有没有察觉到哪里有不妥之处?”
曹方一愣,想了想才道:“若说不妥却也不算不妥,只是有些怪异罢了,宝塔寺对于求子的夫妇都会先行看上一眼,妇人一方必须年轻且无病,如此方才准许在子孙堂后夜宿。下官后来想了想,这妇人年纪大了便难以生育,若是患病后生育则对子孙后代不利,如此这宝塔寺的规矩倒也说得通。”
曹方莫名其妙的走了,赵彦目送曹方离去后将赵印兄弟俩叫了过来。
“你二人功夫怎么样?”
哥哥赵印说道:“公子,我兄弟二人学武不精,一人只能对付三两个人,不过要是联手对敌,我们俩最起码能对付七八个普通人。”
赵彦笑道:“这就够了。明天白天让小九带你们兄弟二人去宝塔寺转一圈,晚上你们去给我探探路,切忌不要冲动,以保全自身为主。”
翌日上午,赵印兄弟俩跟着赵九去宝塔寺内外转了一圈,等到晚上三更时分,两人换上一身黑衣服,在赵彦的建议下又拿黑巾遮面,这才从县衙后门闪身走了出去。
赵彦在房间从三更等到五更,正在困倦之时,赵印兄弟俩总算是回来了。
赵印将夜间出城的令牌交还给赵彦,说道:“公子,我们俩潜入宝塔寺后直接便去了子孙堂后面的那间净室,今夜没有求子的夫妇入住,我们俩进去之后里里外外搜查了数遍,终于在净室里间床下面发现了一个密道,不过不知道密道通到哪里,我们俩也不敢下去查探,随后又搜查了一些犄角旮旯,没有发现其他东西,我们就回来了。”
赵彦一拍桌子,心中将这求子骗局终于理顺通透,只是那宝塔寺中有僧众近百,自己下面只有不过二三十名衙役,若想将这般骗人的假和尚们一网打尽,最好还是多找些人为好,而且这假和尚们借送子之名不知奸yin了多少良家妇女,且持续了这么些年都没有事发,县里会不会有人与他们坑壑一气?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先对县内封锁消息,免得事情败露有人狗急跳墙。
计议已定,赵彦让在场的几个人务必保密,随后各自回屋休息。
等到天刚微微亮,赵彦叫过赵构与赵义,随后将一封信交给赵构,吩咐道:“趁着此时人少,你与赵义去州城将信交给袁知州,若是他同意借兵的话,那你俩就随城步巡检司的兵丁一起回来,若是他不同意……你俩也不要声张,先赶回来再说。”
赵彦又将赵构叫到一旁教了他许多说辞,最后又吩咐赵义保护好赵构,这才放他们二人离去。
从新宁县赶往武冈州的路上多是山地,就算一早出发,中间丝毫不停歇的赶路,等赵构二人人到了州城里也得下午将近傍晚了,如果一切顺利,最早明天晚上,最迟后天白天,城步巡检司的几百名兵丁便应该到了。
宝塔寺里的僧众虽然人数不少,表面上却都是普通人,若是换了另外一个知县来办这件事,或许只会调集新宁县内的衙役,然后再召集些壮丁便会动手抓人,而赵彦想的有些多,为了万无一失才会前往州城借兵。
等赵构二人走后,赵彦让赵九将县衙的捕头王双叫了来,他要探探这位王捕头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是哪边的人。
县衙里有三班衙役,分别是皂班、快班、壮班。皂班除了给知县打仪仗外,在知县审案的时候还会站在公堂两侧负责吓唬、惩戒犯人,而壮班则属于通过徭役征集而来的壮丁,平时在县衙里打杂,战时也会协助守城,快班就是人们常说的捕快了,他们负责破案、抓捕人犯、催缴赋税等等,quan力是三班衙役中最大的。
王双如今三十有二,正当壮年,他身为捕头,除了会些拳脚之外却也识文断字。
捕头乃是三班衙役的首领,平时鸡毛蒜皮的事务繁多,王双今日难得清闲,正坐在自己值房里与手下一名捕快喝茶聊天,听到赵彦召唤后不敢怠慢,放下茶盏便匆匆而来。
“小人见过大老爷,不知大老爷召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捕头虽然是三班衙役的首领,身份地位上却与普通的衙役没有什么区别,若是不合知县的心意,只要知县一句话便可换人。
赵彦如今已渐有城府,他笑看着王双说道:“王捕头请坐,本官听说你并非新宁县人?”
王双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着,闻言答道:“不敢瞒大老爷,小人乃是山东兖州府人氏,与前任田知县乃是同乡,自小便父母双亡,因为在家中得罪了当地的一个豪强,经人介绍才来投奔田知县。田知县见小人会些拳脚,又认字,而且还是同乡,便提拔小人做了本县的捕头。”
赵彦饶有兴趣的继续问道:“既然田知县于你有提携之恩,待他离去之时你为何不随他一同还乡,莫非是贪恋这捕头的位置不成?”
王双可不想给赵彦留下一个忘恩负义的坏印象,他慌忙从椅子上滑跪到地上,面色苍白的为自己辩解道:“大老爷误会了,小人当时也想随田知县一同返乡,只是小人在新宁县这些年已在此地成家立业,田知县身边不缺随从,也不忍小人的家小跟着小人受颠簸之苦,便劝小人干脆在此地落叶生根,小人想到自己在山东已无亲人,且一双子女年幼体弱,若是受那长途颠簸之苦恐生意外,便稀里糊涂答应了下来。”
赵彦心道这位王捕头似乎有些反应过度啊,莫不是真应了那句话,年纪越大胆子越小?
“原来如此,王捕头不必如此,本官只是随便问问而已,快快起来吧。”
王双略显尴尬的从地上站起来,却是不肯再坐下。
赵彦心道之前那位田知县恐怕御下极严,否则这新宁县的一众官吏对待自己未必有这么恭敬甚至是畏惧,不过这也并非坏事,倒是给自己省下了许多调教属下的时间和精力。
王双看着面前的年轻知县坐在那里沉思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心念转动,觉得眼前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这年轻知县刚上任没几天,对县内一应事务所知不深,自己虽然只是一名不入流的捕头,但勉强也算是一个地头蛇,只要自己表明投靠的意思,以后再找机会展现些能力,未必不能成为这位年轻知县的心腹,只是单纯的投靠并不能表示自己的诚意,还得有个投名状才行。。
“大老爷。”王双见赵彦将目光转向自己,身子顿时又弯了一些,继续道:“小人突然想起一件事,此事与顾典史有关。”
“哦?”赵彦闻言打起精神,典史顾袏车主掌新宁县内治安、粮马、仓库诸事,职权并不比主簿曹方小,王双这个捕头虽然直属于知县,但平时有什么事的话一般只会报给顾袏车处理,只有遇到处理不了的大事才会禀告知县。
顾袏车面对赵彦的时候虽然恭谨,却表现的不卑不亢,且很少说话,给人一种深沉内敛的感觉,赵彦对其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可能不善言语,但只要能恪尽职守那也没什么。
“王捕头请说。”按照赵彦初时的想法,捕头掌管着三班衙役,手里掌握着新宁县内仅有的武力,这个职位不高却很重要,最好是让赵印兄弟中的一人慢慢将王双替换掉,这样自己用着也放心,不过若是王双能拿出打动自己的诚意,那倒是可以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