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痴风打量过来的眼神,小九终究是微微红了脸,要不是为了任务,她才不要穿上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
没我家阿芝好看三流子颇为不服的咕哝道,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此时的小九真的是漂亮极了。
对对对,全天下就你阿芝最好看啦,等你回去说不定人家早嫁了。小九反击道。
嘿,好你个小九,三哥往日对你不薄吧
行了。
痴风喝止了他们的胡闹,这次来到荣州是有任务在身的。
几人随即收起了嬉笑的面容,他们这个老大面冷心热,总是一副很高冷的样子,实际上最是挂念他们。
随即在桌子旁坐下,现在天还没黑下来,他们一行四人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完成,时间紧迫。
任务你们都各自了解,解决完后在琼州会合,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
知道啦,老大你就放心吧,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那刺史的小舅子早就打听过了,不是什么好东西,欺男霸女的东西,今夜我就去会会他。
三流子有些托大,不过他有那个实力,他们此行九人分成三批,从钦都出发朝着各个方向,沿路去查当地的是否存在着贪官污吏。
而他们的头领痴风则一个人在北边已经摸了个透彻,以他们的身手,再加上早就在文国各地安下的据点,只需要去到当地收集那些罪证便可,将其证据保存好,再将名字收录,便是他们此行的任务。
是啊老大,也不是头一回了,倒是小九需得当心着点,我可听说今日纳妾的那个王家败类是个好色之徒。储老八不免担忧道,他们都知道小九幼时遭遇过劫难,最是厌恶此类男人。
那个纨绔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小九捏紧了拳头,如果可以她恨不得将这娶了七八房小妾,又把自己原配逼死的败类就地斩杀,要不是他家中有人在朝为官,又怎会骄纵至此
莫要冲动。痴风看着小九恨恨的神情,还是提醒了一句,当年小九遭遇的事他们闭口不提,就是怕戳她痛处。
如今皇帝要清算朝堂里腐败的部分,这可是大举动,他们需得慎之又慎。
痴风也知道这里的任务轻松,不想扫了他们兴致,往南方向再有一个琼州,他们就能结束任务返回钦都,届时剩余两批魑面侍也都结束了自己的任务。
朝中最近很不稳当,御史中丞一家惨死,按老首领的话说,文国可能要变天。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自幼进了魑面侍,被老首领好生折磨,才练就今日的他。
魑是他们这队的名字,主掌文国境内安定,刺探暗杀无一不精,充当皇帝的耳目,和他手里的利剑。
他不仅要完成皇帝下的命令,还要保证自己的下属安然无恙。
趁着太阳还未落下,痴风几句吩咐后离开了宅院,他也有自己的任务要完成。
谁都不知道,有人在暗中布下一张大大的网,就等着他们落入陷阱。
愉心快回来!
不要,阿小姐姐,愉心手好酸,不要练字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痴风从回忆中醒了过来,他看向院子里,两个小女孩正在追逐打闹,乳娘在一旁笑而不语。
是了,现在是永圣三年的文国,一切都恢复了往昔的平静,百姓安居乐业,在新帝的治理下,放眼过去全是欣欣向荣的画面。
这个文国再也不需要魑面侍了。
痴风还是一个人,他坐在仁王府的屋顶上,半个月前,摄政王左玉书终于卸下了肩上的担子,自此文国只有一个皇帝,再无摄政王。
而这对夫妇也是心大,丢下府里的孩子,又一次跑出钦都去玩了,看着孩子间的玩闹,想起当年的小九也是这样,不喜欢读书写字,谁说话都不好使,动不动就闷着性子找个角落,一坐就是一整天。
如果小九还在,可能现在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她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成家,宁愿领养孩子也不愿再碰男人一下。
三流子或许找到了他那青梅竹马,只是他这邋遢的性子,人家能不能看上他还是两说。
储老八估计跟自己一样,孑然一身吧,他整日醉心于机巧之间,说是有机会想去拜访商国柴家的老祖,他们家的机巧之术堪称一绝。
只不过做他们这行的,有几个能善始善终
痴风记得那夜他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回到宅院却是看见满院子的狼藉,储老八身上都是血窟窿,几十支羽箭像是刺猬一样扎满他的全身。
他手里紧握着那把小弩,眼睛呆呆地望着夜空,脸上的面具不翼而飞。
痴风赶紧往小九那儿赶去,等他到了那婚宴现场,哪有什么高朋满座,哪有什么喜庆场面,有的只是张灯结彩的府邸却空无一人,而小九孤独的身躯倒在血泊抽搐着。
她的腹部有一把匕首,没有一击致命,好像是有人故意留下了她的性命。
痴风管不了许多,他从屋檐上跳下,想将小九救走,可是小九绝望的眼神在告诉他不要靠近!
别别过来
她的嘴里不断溢出鲜血,染红了的手紧紧抓住痴风的衣领,是是
别说话,我带你离开!
痴风想抱她起来,却是被小九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破空声从他背后传来,最终湮灭在她的胸口。
时间就像是放慢了很多很多,痴风能清晰看见那支箭缓缓扎进小九的胸膛,绽开一朵血花,他想将那支箭斩断,可刀鞘里的刀怎么也拔不出来。
小九就这么躺在地上,再无半点动作。
魑面侍的人都知道,小九好不容易才走出心底的阴影,不再那么沉默寡言,可以与人沟通,可以笑着在阳光下练武。
他们也知道,小九有时候会看着街上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娘子,看她们穿漂亮的衣裳,买好看的首饰,在人面前转个圈子展示自己的美丽
明明她自己就有那么一套衣服,却始终压在箱底,不肯穿在身上。
她不该躺在这儿。
那一夜,痴风经历了一场恶战,埋伏的人个个都是好手,他拼着重伤才突破重围,他没能带走小九,只留下了自己的半截断刃。
一直在城中躲了半月有余,这场风波才逐渐平息。
后来,出城的时候,他才看见三流子的脑袋被悬挂在城门口,早就风干了。
整个魑面侍只有他一人回到了钦都。
痴风摇摇头,再次将自己从回忆的泥沼中拉了出来。
院子里的孩童也已经回屋了,他站起身,看向整个钦都的风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朝着自己的脸缓缓伸出手,他想摘下这幅面具了。
老首领说过,他们魑面侍存在的意义,就是护卫皇城,守护钦都,戴上这幅面具他们就是文国最忠实的仆人,摘下这幅面具,他们可以是任何人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丝震动,痴风几乎是不作任何思考就拔出了腰间的断刃。
叮的一声。
一枚镖落在他脚边,痴风警戒四周,却迟迟没有第二波攻势,痴风捡起那枚镖,瞳孔不禁猛缩了一下,这个镖他认得!
不过当务之急得先离开,他能看到有几个黑影快速朝着这里赶来,那是王府的亲卫。
是夜,痴风拿着镖来到了皇城太行宫。
较之以往,他废了不少力气才混了进去,进了皇宫一路朝着太清池赶去,还是那片湖,痴风轻提一口气按照记忆里的点位朝着湖心小岛而去。
刚上岛就有一把短剑从灌木丛里刺向他,好在痴风早有准备,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他无意与人缠斗,拉开了距离,况且现在的皇宫不同往日,他不想惹麻烦上身。
再看袭击他的人,有着清亮的月光,能看见这是一个女子,姣好的身材,手里握着两把短剑,脸上却戴着一副面具。
那不是魑面的凶兽面具,而是一副狐狸面具,他们之中无人以狐狸为面,除了魅。
呀,不打啦,还以为你魑面把我们魅面忘了呢女子轻笑着收起了自己的短剑。
你没死?
虽然有些猜想,可痴风不能确认,那镖也是魅面的武器之一,自打魑面侍倒塌后,之前建立的信息网也随之废弃,魑与魅一个安内,一个攘外,虽然统称为魑面侍,可实际上算是两个部门。
文贞帝病逝后,魑面侍就形同虚设了,分散在他国境内的探子也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谁也不知道他们是生是死。
只是如今,魅面的人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就意味着
你就这么盼着人家死啊,亏得奴家还满心欢喜等着你来呢,嘻嘻
那女子虽然遮去的面容,可还是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柔媚。
别板着个脸了,我们魅面也好不到哪儿去,倒是你啊,想不想知道是谁背叛的魑面啊?女子笑着道,面具下的眼睛当真是媚意十足。
他们都是安插在他国境内的探子、间谍,面具下的样子从不轻易示人。
我凭什么信你?
这些年来,痴风也一直在寻找当年迫害魑面侍的真凶,他只知道与秦德有关,但主谋不是他。
而魑面侍的全军覆没也足以说明有人出卖了他们的信息,小九、储老八、三流子还有魑面侍的其他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又怎么会轻易被人偷袭致死,除非杀他们的人是熟人。
就知道你谨慎反正也是条不归路,你来不来嘛?说完,女子向着后面亭子里走去。
痴风只是往身后水榭看了一眼,这个岸大概是很难再上去了。
也罢。
待走过假山与灌木丛,痴风能看见湖心亭里坐着一个人,那女子也很恭敬的站在他身后。
男子看见痴风的到来,仿佛松了口气,他站起身,缓缓走出了亭子。
月光的照耀下,赤黄的袍衫都有些泛着银光,那五爪的金龙也好似活了过来。
他伸出右手,托着一方信玺。
魑面侍痴风,可愿听令?
第101章 番外二 不似少年时
齐老先生这一大早是刚从东市回来?
是啊,挑着时候去的,买了些现宰的猪肉,新鲜。
老者扬了扬手中提着的半吊蹄髈,面对邻里的问候他不慌不忙。
您早说呀,齐老要是喜欢,回头让我家那口子去东市卖香油的时候顺道带些来。
不必不必,老朽孑然一身
这隔壁陈二娘着实客气,吓得老者连忙摆手推辞。
这您就见外不是,前些时候我家孩子急发热病,那三更半夜的要不是您帮忙开方子抓药,还不知要遭多少罪。
陈二娘虽然只是市井小民,却也知道有恩必报。
再说了都住在一个里坊,以后少不了您的关照呢。
她家隔壁本是一户普通人家,许是时运不济,做点小生意把买卖赔了干净,不得已搬出了钦都。
而一个月前这个老先生突然住了进来,年过六旬的样子,有着几缕花白的胡须,时常背着个布袋包。
他见谁都是和蔼可亲的笑脸,很是儒雅,不仅识字还懂医理,用那老先生的话说是早年读过几本医书。
那就却之不恭了。
您客气。
好说歹说下,老者终于接受了陈二嫂的好意。
待那妇人提着篮子走远,老者这才收起笑脸。
走到自家院门口,老者低头看了一眼地上,不免眉头一皱。
确认了周围再无他人,他不着痕迹的拿脚扫了扫,用鞋底的泥泞将那片片的暗红掩盖下去。
昨夜的雨很大,大到整个钦都好似就只有雨的声音。
老者将院门关上,这就推门进了屋。
刚一进屋便有阵阵的药香味扑面而来,里头陈设简单,一张桌子两条凳子,再有就是正在火炉上熬着的药罐子了。
他眼睛四下一扫,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随手将蹄髈放在桌子上,掀起了里屋的破布帘子,只见那床上正趴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嘴唇毫无血色,整个后背缠满了布条。
殷红的颜色渗透在他背上的布条,好像作画一般,由深到浅,瘦小的后背上这条伤痕足足有半尺之长,让人不忍直视。
究竟是谁会对十来岁的孩子下手?
也是老者夜里睡得浅,虽然上了年纪,却依旧耳聪目明。
在那样的磅礴大雨中,他听见门口好像有人叩击院门,也没多想就随即撑着油纸伞前往查看。
而这个少年就是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奄奄一息,几乎没了半条命,倒在他家门口。
整个人火辣辣的滚烫,意识模糊,背上的衣服被破开了个大口子,血水混着雨水,黑夜里怎样都分不清。
医者仁心,他刚把少年拖进院子就听见外头传来几声匆忙的脚步,踏着泥水,好像在寻找些什么。
吓得老者连忙收起纸伞,淋了好一会的雨才等到那些动静渐行渐远。
他不敢多想,只能先将这十来岁的少年抱进里屋,无论如何也先得吊着他的命才是。
忙活了一夜,总算是性命无忧了。
他二话不说坐在床边,把上少年的脉。
老者无奈叹气一声,到底还是命啊,又摊上这种事了。
醒了就莫要再装了
他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少年,眼帘依旧紧闭,仿佛并没有听见刚才的话。
片刻之后,确认没有大碍,老者起身准备将那蹄髈炖下去。
刚一走到门帘处,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喘息。
多谢大夫。
老者回过身,对上了少年那明亮的眸子,脸色惨白,比起昨夜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已是好上不少。
你已经安全了。
不再多问什么,老者只是上前又检查一番,再次确认少年无恙,这就出去将那火炉上药盛了一碗来。
吹着汤药,老者小心翼翼将药一点点喂进少年的嘴里,只是无奈他伤势不便,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
老者除了喂药不曾多说一句,既不问他为何受这刀伤,也不问他是谁家的孩子。
有道是心病难治。
他外出一趟,这门栓松动过,屋内的凳子也偏移过方向,想来那少年早就醒了,甚至强撑着身子想要离开。
而少年也是默不作声,好像吐露出那几个字已经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喝完药,老者又取来一盆水,还有一些白布,轻轻将少年身上染红了的布拆下。
期间的疼痛钻心,少年却是咬着牙锁紧眉头,没有吭哧一声。
待换完药再重新包扎好,少年已经是满头大汗,眼神充满了疲态。
有劳大夫
老者正想着怎么处理这满盆的血水,却听见少年再次道谢。
莫要叫我大夫,唤我齐先生即可。
他本不想做那悲天悯人的医者,却是宿命难违,无论走到哪儿,始终躲不开。
如此半个月后,少年终于能下床了。
哎呀,陈二娘你这又是何必,实在是有愧啊
少年透过窗户看着外头那齐先生正在推脱街坊邻居的好意,几番说辞最后还是盛情难却,拿着一篮子的鸡蛋回了院子。
一个半月来,这里住了个大夫的事已经传开了,大有妙手神医的名号。
整个里坊所住之人都是在钦都讨生活的贩夫走卒,谁身上没有个小痛小病的,又有几个去的起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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