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满楼的女子管事上下看了他一眼,带着略微不屑的神情道:吃过了喝过了,也玩过了,想一走了之,不合适吧
不过三言两语,围观的众人就知道了此人是想要就此赖账,可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也是巧了被正要进门的菲儿撞上了,倒是菲儿此刻一直愣着想些什么,她刚才与这人相撞,明明感受到了
被架着的小郎君一脸懊悔,哪有的事啊,他不过为了躲避一些麻烦,才躲进了这烟满楼,谁知这里头的姑娘们都热情的很,为了避免暴露,不得已喝了几杯小酒,听了会曲儿。
临了结账时发现出门忘带钱了。
能容许几天吗?小郎君很是着急的模样,清秀的脸庞倒是平添几分柔弱,要是个女子也算的上花容月貌,可惜生了男儿身。
烟满楼的那名女子嗤笑一声,你大可问问诸位,我烟满楼何时可以赊账了?回答的咄咄逼人,更是借周围看官的声势去压迫他。
几个好事者也纷纷附和道:是啊,这位小郎君怕不是初来乍到哦。
荔娘,什么时候也让我们也享受这般待遇啊?
要是能让荔娘架着我,我愿意赊一辈子的账
哈哈哈
几句玩笑话让周围哄堂大笑一片,那小郎君居然也害臊起来,低着头不肯再发一言。
菲儿才惊觉不对,他们嘴里说的怎么这么不正经,而且向里头看去,二楼上还有几名同样花枝招展的女子来回走动着。
顿时,她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小脸迅速一片薄红,这哪里是什么酒楼,这是青楼啊!
转过身正想往人群外挤去,却见那叫荔娘的女子说道:报官吧。
两个小厮将手一拧,就要扭送他去官府。
菲儿回想刚才与他相撞的瞬间,绝对不会有错的,那种感觉,罢了,就当每日一善了。
慢着。人群中传来喝止声,众人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菲儿。
她特意压着嗓子说道:他欠你多少,我给。
呦,郎君此话当真?荔娘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但又没有过分卑微的感觉,仍旧会在话语中保留那点距离。
她上下打量了菲儿一眼,鼻翼翕动,眉头不露痕迹挑了一下,今天真是奇怪,她这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接连来了这么两个人。
菲儿倒是被她打量的有些发憷,像是被看透了一样,但她还是记得自己此时是男子的装扮,遂是挺直了腰板。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倒也痛快,管你们是做什么的,荔娘无所谓其他的,只要给钱就行,她手下一大帮碎嘴子等着喂饭呢。
一共是五十七文钱。
那小郎君不可置信,不过几道素菜,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怎么就花费了这么多?
菲儿倒也痛快,拿出钱袋子,摸了几十枚交给她手下的伙计。
在荔娘眼神的示意下,两个小厮这才松开那小郎君,他揉了揉自己胳膊,还没来得及道谢就被菲儿拉着向外头走去。
没了热闹好看,众人都各自散去,喝酒玩乐去了。
荔娘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只觉得有趣,刚才她注意到二人都是娇生惯养的主,一个仪态端庄,明眸善睐,有股淡淡的墨油味萦绕着他,双手素净但右手指间有薄茧,应是常年写字练成。
能练上字就说明家中境况不差,读得起书怎么会没有钱,真是叫人好奇。
而另一个就更有意思了,身上散发着宫中特有淡淡檀香的味道,面容白皙,还带着一大袋的铜钱,手心有些茧子,是个有功夫傍身的练家子。
只是这宫中能用得起那檀香的都是些妃子,那些妃子哪个不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又怎会练那粗鄙的功夫?
罢了,知道太多对她可没好处,摇摇头接着忙自己的去了。
再看菲儿这儿,拉着小郎君才到街角一处巷口,他忽的甩开菲儿的手,脸上微红,拱着手对她道:多谢郎君解围,他日必定报答。
看着他这副微微害羞的神情,菲儿倒是不厚道的笑了,还装呢?
这位郎君说的什么某不明白他面色僵硬了一下,该不会被识破了吧。
见他还是不肯直言,菲儿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四下正是无人,菲儿一把手把他摁在了巷口的墙壁上,一个十分标准的壁咚展现在眼前。
那小郎君脸色几乎是唰的一下就红了上来。
凑近了看,他的睫毛长而密,凸显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唇红齿白,有些胆怯的样子。
菲儿故意伸出手指勾住他的下巴,嘴里模仿着雄厚的声音,我看你小脸还算俊俏,不如就跟了我吧!
此话一出,小郎君彻底慌了,他真的以为菲儿替他解围是不怀好意,当即拍开她的手,眼中警惕之色显露无疑。
还请足下自重!
哈哈哈哈
菲儿不再把控自己笑出了声,银玲般的笑声掺杂着爽朗的意味。
这明明是女子的声音啊,他有些错愕,难不成?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与你是一样的菲儿两手一叉腰,之前她二人相撞的时候,虽然撞了个满怀,可她分外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也是同她一样的女子。
一样女扮男装的女子,所以在那青楼之中她才会出手相助。
你是女对面女子一脸惊讶,有些难以置信,刚才还调戏她呢,怎么转眼就说自己是女子了?
菲儿见她不信,你看嘛,我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哪儿不像女的。为了特征明显一些,她还特意挺了挺胸。
这才打消女子的半信半疑。
呐,我叫菲儿,你呢?
那女子好像放不下心来,总有疑虑笼罩着她,我我叫刘画。
哎,你为什么会在青楼啊?菲儿直言直语问道。
嘘!
羞得刘画连忙捂着她的嘴,这要是让别人知道自己一个女子进了花柳之地,岂不让人说闲话。
菲儿倒是看得开,虽然她刚才也感到十分不自在,可这也是以后吹牛的一种谈资嘛,我去过青楼,你去过吗?
多大点事啊,我不也进去了吗。说来她只是想找个吃饭的地而已,正说着,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
小画呀,你知道哪儿能吃饭么?
刘画有些不适应这个叫法,但是出于礼节还是点点头,带着菲儿去往能饱餐一顿的地方。
她们二人都没有察觉,暗地里正有几双眼睛盯这她们,正是先前菲儿露了财,这才招来了几只闻着腥味而来的猫。
与此同时,东市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有十几人穿插其中,他们急急忙忙地,都是相同装扮,像是家仆,正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其中有一个带头的中年男子,留着一撮山羊胡,将十来个人汇聚到一起。
廖管事,都找过了,没找到啊。
几个手下都是相同的回复,廖管事颇为头疼,先前明明有人看见她的身影,要是找不到人,家主定会发火。
再找!
是。
众人齐声道。
你们几个,跟我来!廖管事带上几个人,朝着钦都地下消息网最为灵通所在的地方。
待到了烟满楼,廖管事带着几人直接进了二楼包厢。
不一会老板荔娘就推开他们的门,看见这么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她倒也不慌,只是嘴角一笑。
几位可是有相熟的?
自然是有。
廖管事挥挥手,身后一人掏出一张画像,上头画的女子桃腮杏脸,豆蔻华年,一支银钗子簪在后头,淡雅脱俗的模样让人过目不忘。
荔娘可有画上之人的消息?
来者如此直接,她也不拐弯抹角了,接过画像仔细端正了一眼,有些眼熟,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那廖管事拿出钱袋子甩在桌子上。
左右不过一笔生意,可这生意要是做不好那就是自断活路了,不过思量片刻,她心中就做下决定。
这女子倒是见过,先前在我这闹了点事,现在应该在东庆街那附近。
多谢!廖管事一抱拳,就带着几人风风火火走了。
只留荔娘一人手里掂量着那袋钱,浅浅的笑着,出手还真是阔绰,男人啊都是急性子,哪知道什么叫做徐徐图之。
第43章 碰瓷?
太行宫,温室殿里。
这里一如既往的暖和,案几上的香炉生出袅袅青烟,小年侍奉在一旁。
左玉书捧着本书,闲暇之时他多沉浸在书的世界,或凄美婉转的小说话本,或风趣奇致的山川地理,他爱看些人文风情,那些没有去过的地方书上都有记载,那些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书上能够切身体会。
可那只是从前,而现在的他不得不看些枯燥乏味的治国要略,还得是偷偷看。
这个小皇帝想默默提升自己,然后惊艳所有人。
菲儿出去了?他看似漫不经心问道。
小年点点头:回陛下,不出您所料,娘娘身边确实有神秘人守着。
那黑衣人身手很是不错,也很机警,亏得手下多了些人手,不然左玉书只有被蒙在鼓里的份。
闻言他心里忽然乱了一下,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放下手中的书,一旁的小年恰到时机奉上一盏茶,他接过轻啜一口。
陛下且放心,那神秘人应是护着娘娘的。
这倒是能从之前京禾遭到刺杀能看出来,只是左玉书还是不放心,若是真心护着也罢,倘若有意伤害菲儿,他定要此人生不如死!
陛下,娘娘所说的,您当真考虑?小年了解他,自是知道很多事情,明面上他是京禾的人,暗地里则是向着左玉书这么个小皇帝。
左玉书沉思了一会,想要一举两得,只能如此,他等不了太久,有太多人虎视眈眈盯着他了。
而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菲儿,这样做的后果,他怕菲儿不能接受
这个时候的他,心里还是更偏向天下的黎明百姓。
不说这个,那周韫可是安抚好了?左玉书不愿在此事上纠结太多,就提起了先前遭了罪的周韫等人。
冲撞了宫里的淑妃娘娘,还胡乱搜查妃子寝宫,刺客也没找到,这一切的罪责全都让那个队正还有他手下几个禁卫担了过去,人被押在大牢。
得知此事的左玉书自是调查了一番这个周韫,三十而立的年纪,家中有一妻女,入禁卫已经十年有余,有自己的阵脚,一身功夫也不差。
关键是为人较正直,是个好手,而且对许良贤很是不服。
左玉书当即就起了心思,让小年去做了些手脚,把周韫从牢中带了出来,将他们一家安置在城外。
必要时刻,就能派上用场。
小年自是点了点头,早已安排妥当。
还有一事,望陛下得知。他恭敬道。
说。
昨日太皇太后有来找过您。
太皇太后?
左玉书有些许疑惑,太皇太后平日与他并无交集,毕竟不是亲祖母,怎么会来找他呢?
可是有说些什么?
昨天的左玉书情绪不佳,后面更是喝上了酒,所以太皇太后来的时候被小年给挡回去了。
说是想替秦家二郎求一门亲事。
左玉书脑中思虑片刻,能求到他面前说明这门亲事可不小啊。
求哪家的亲?
小年支吾了一下,不敢看向左玉书,怕惹他生气。
杨家。
东市有一家新开的茶楼,名为嘉木,据说是打南方来的商人开的,烹茶方式颇为新奇,不像文国人喝个茶还得放点盐,辅以各种配料,繁琐甚至有些喧宾夺主。
他家的茶不仅种类丰富,还有从未见过的花茶,以花香入茶,清香浓郁,茶汤色深,深受不少女子的喜爱。
一时间这家茶楼很受上层人士的追捧,为突出一个雅字,茶楼一应装饰文雅简化,环境清净,是不少文人聚会首选之地。
一些特供茶更是少有,尤其是那宫里头的皇后,经常光顾他们茶楼的生意。
此时在这嘉木楼三层雅间,临窗对坐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虽已四十不惑,但仍旧能看出他骨子里的风度翩翩,年轻时也是迷倒万千少女的存在。
另一个则就年轻了许多,脸庞轮廓分明,眼中尽是凌厉的气息,看着朝气十足,是年轻人该有的模样。
他们二人身后都站着各自的仆人,默不作声,桌子边上还有嘉木楼的侍者正煮着水。
那女子手中动作十分娴熟,洗杯烫壶,洗茶泡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女人独有的温柔妩媚。
侍者将茶奉上,那中年男子拿起一杯茶,闻其味观其色,而后品茗一番,回味无穷。
有这么神奇嘛?年轻男子一脸不可置信,随后也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还砸吧砸吧了嘴。
中年男子见他如牛饮水一般,只是笑笑:可有喝出什么味?
秦凯摇摇头,啧啧称道:哪有什么味啊,您就放过我吧。
中年男子爽朗笑道:不愧是你啊,这茶给你喝简直就是糟践。
要知道这嘉木楼三层的雅间可不是等闲人能进来的,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有资格。
此刻他们杯中的茶也名贵的很,一两能让普通人家吃喝几年不愁。
秦凯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俊俏的脸上带着憨笑,我就是个莽汉,哪里懂得这个,将军还是别笑我了。
屏退了侍女,中年男子神情怔了一下,莫要再叫我将军,让旁的人听去总归是麻烦。。
回想起当年驰骋沙场的岁月,不由得让人怀念无比,可他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娶妻生子,不再年少意气了,想到这他倒是有些羡慕眼前的秦凯。
年纪轻轻已是副都护的职位,整个北境都护府都在他的管辖之内,手下的兵马骁勇善战,戍卫边疆。
秦凯看见他脸上的失落,知道他想起了往事,自是恭敬回道:是,王爷。
宁王绪原是北境大都护府的大都护,曾为文国多次立下战功,平定了整个北境。
凡北境之外的敌国听其名无不闻风丧胆。
他是文贞帝左温茂的弟弟,而后来的文贞帝听信谗言以婚嫁为由将宁王绪召回钦都,去其兵权。
在那之后,宁王绪心灰意冷,一年到头都很少出过王府,北境大都护府也一并交由他人打理。
秦凯则是早年入兵营,在他手下跟过很长一段时间,成长起来之后,加之其祖父朝中照应当上了都护府的一把手。
此次回钦都,会停留多久?宁王绪呷了一口茶水,轻声问道,对于这个秦凯他是很看好的,只是现在看来秦家所图甚大。
不会太久秦凯随口道。
正说着,窗外有嘈杂声传来,像是有人在争吵,一时打破了这份闲情雅致。
秦凯站起身来,能看见街上人群拥在一起,中间空出一块地方,有个女子正跟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知道在吵些什么。
倒是秦凯身后的于管事看到人群中那女子的模样,心里一咯噔,轻声附耳说道:大郎,那好像是咱家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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