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阳台上的郁庭之看了他几秒:你上来。
这带着点命令语气的三个字,激起了孟迟心里那点好胜心,他一挑眉梢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没过一会儿,郁庭之的房门被敲响。他走过去拉开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孟迟,以及他手里提着的两只手掌大小的玻璃瓶,一个绿色一个红色。
红姐让我送你的。孟迟上身倚着门框,微抬下巴看着郁庭之。
郁庭之侧过身,示意他进门,孟迟看了他两秒,然后走了进去,从郁庭之身边擦肩而过时,郁庭之看到他脖颈的皮肤上浮着一层绯红,也闻到了他身上带着些许甜味儿的酒气。
大概是方才吃饭的时候,他又喝了一点。
别墅的装修风格是田园休闲风,除了白色就是原木色,木色地板,木色衣柜,而沙发和床头都是藤木工艺。
落地窗连接阳台,光线通透,白色纱帘和暗色遮光帘收拢在两侧,中间则挂着不少藤吊,随风轻轻摇晃,生机一片。
这间房间很宽敞,进门左手边是衣柜,右手边则是浴室,衣柜旁摆着三人沙发、茶几以及一个简易的水吧台,再往里便是一张铺叠整齐的大床,窗边靠近阳台的地方有一张圆桌,上面放着那张未完成的画。
孟迟将手里的两瓶酒搁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郁庭之走过来问:她为什么要送我酒?
孟迟笑了一声说:说是谢谢你教她侄子画画。
其实不全是,江红的主要目的是想给郁庭之做媒。
毕竟方才吃饭的时候,江红就已经向孟迟打听了郁庭之多方面的信息,包括年龄、工作、是否单身等,孟迟一听就知道江红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听到孟迟要去找郁庭之,江红便让孟迟来帮她刺探一下。
孟迟无奈,又不能替郁庭之出柜,只能打马虎眼,想着之后再找个理由断了江红的念想。
她太客气了,我没教什么。郁庭之走到水吧台,拿出两只水晶杯,回头问孟迟,你要喝点什么?
孟迟闻声回头,便看到他手里款式熟悉的水晶杯,以及柜子里两三个写着英文的玻璃瓶,大概是牛奶酒水之类的饮料。
这些都是你自己带来的?孟迟问。
嗯。郁庭之点头。
孟迟惊讶了一瞬,又觉得没什么,毕竟他也是出行时会随身携带一套泡茶工具的人。
孟迟清楚自己不能两种酒混着喝,于是说就喝他拿来的那瓶桃花酒。
郁庭之没有意见,打开那个粉色的小瓶子,一人倒了半杯。
孟迟转着手里的酒杯,视线在屋子里环顾一圈说:你这里没有画画的东西,叫我上来做什么?
郁庭之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在孟迟视线转回来与他相对时,他点头说了句有,然后站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了靠右侧的一个独立的柜门,里面放着一块速写板以及一些管状颜料和画笔之类的画具。
好吧,毕竟是画家,没道理带杯子带酒不带画画的东西。
现在就画吗?郁庭之问他。
孟迟挑眉:不然我来做什么?
郁庭之笑了一声,拿出速写板夹好画纸,准备好之后,开始审视起他的模特。
因为是在住的地方,所以孟迟穿得很随意,丝绸质地的米白色V领衬衫搭配同色系的休闲长裤,外面套了件烟灰色的长款风衣,没穿袜子,踩着一双软毛拖鞋。
把外套脱了,然后去床上。过了大约十几秒,郁庭之对孟迟说。
孟迟一愣,眯了眯眼睛看向郁庭之,揣度着他是不是在故意调戏自己。而郁庭之呢,则是坦然回视他,目光平静不露端倪,只是朝孟迟偏了下头,示意他照做。
行吧。
孟迟在心里笑一声,忽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他倒要看看郁庭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孟迟脱掉外套爬上床之后,郁庭之对他说了一句你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拿起画笔开始在纸上勾勒起来。
孟迟原本觉得做摄影模特和做写生模特应该是差不多的,但现在他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郁庭之看他的目光没有隔着镜头,又或许是因为这场写生目的本就不那么单纯,总之孟迟坐在郁庭之的床上,嗅到那股熟悉的海洋香味儿,竟有些不自然的紧绷。
每一次郁庭之抬眸,他都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般地在他身上游走。
画了没几笔,郁庭之便察觉到孟迟不在状态,他停下画笔,看了他两秒,忽然开口说:你之前还没说完,你师父为什么生气。
孟迟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这个,默然片刻,才用无奈的语气开口说:原因还挺多的。
那晚杨正风没有明说,但言语之外的提点,孟迟又怎么会领会不到?
比如师父说他们悠然茶馆并不是非要参加那些高端的活动,让他少跟陈总来往,是在敲打他不要攀龙附凤;又比如让他多用点心在茶艺上,不要总是瞎琢磨那些乱七八糟的果饮,是在让他不要轻重倒置;还让他少惯着杨自乐,不要听他的撺掇一起瞎胡闹。
这些原因孟迟只在心里过了一遍,他没打算全都向郁庭之和盘托出,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是因为我在店里的表演台上煮了果茶。
郁庭之眉梢很轻地扬起,旋即又缓缓落下,他看着撑着膝盖坐在床中间的孟迟,问道:他是觉得你态度轻率了吗?对茶艺。
这回轮到孟迟挑眉了,他抬眸看向郁庭之的眼中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似乎是没想到郁庭之能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
如果是陈彦听到这话,一定会说他师父有毛病,小题大做。
果然艺术家就是艺术家,看人看事的角度存在共通性。
对。孟迟笑着点了点头,思忖着说,我师父和师公不一样,他对待茶艺很严格,可以说是十分尊崇。他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茶饮,比如现在很火的那些奶茶店卖的茶,他看到就会直摇头,说这已经让茶失去了它原本的滋味儿。
孟迟还学着杨正风的语气说了一句暴殄天物,逗得郁庭之笑出了声。
杨自乐总说他老古董,老顽固。孟迟笑了一声,继续说,我偶尔也会这么觉得,但更能明白,对茶艺,师父有他自己的想法和追求。
孟迟想到了师公说的话,他说师父现在对茶艺是什么应该有了回答。孟迟想着,自己或许也知道师父的回答是什么了。
茶,对他来说,说着说着,孟迟仰躺下去,看着天花板上继续补完下一句,大概就是高雅的,不容玷污的艺术品。
在第一次授课时,师父就和他说过茶艺是什么。
他说茶艺一词,最早出现在唐朝,到了宋代才迎来流行时期,有了规范的仪式流程,之后不断演化,对茶、水、环境,都有了较高的标准要求,一直流传至今,发展成现代茶艺。
他说广义上的茶艺,就是如郁庭之所说的,是茶文化的一种表现形式,比如研究和茶叶有关的学问,茶叶的生产、制造、经营和饮用方法等等一系列的原则原理。
他说狭义上的茶艺,是指如何冲泡出一壶好茶的技巧,以及如何享受一杯好茶的艺术,是整个品茶过程中对高雅意境的体现。
茶艺师通过礼仪规范的茶艺表演,传播讲解茶叶知识,对茶叶的色香味形逐一品鉴欣赏,秉持茶人精神,修身养性,悟道自省。
最后那段话,孟迟记得最清楚,因为他有无数的师兄师弟,都没有做到。
他们有的半途而废,去另谋别的出路;有的考证离开,在某个茶馆做一个无情的泡茶机器;也有的学艺有成,比赛拿奖,却进入了浮华的名利圈,更别提什么修身养性了。
那你呢?一直静静听着的郁庭之忽然问,你对茶艺的追求是什么?
孟迟从回忆里回神,这时候才发现郁庭之已经走到了床边,正单膝跪在床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啊。孟迟想到从师父家回去的那晚,杨自乐说的那句学茶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赚钱?
就这一点上来说,孟迟和杨自乐存在思想上的共鸣。
或许是因为郁庭之看向他的眼睛太过专注,仿佛里面有着诱人灵魂的东西,孟迟鬼使神差地吐露了心中所想:其实我是个俗人,最开始跟着师父学茶艺,就是为了有个地方待着,然后还能赚钱。
说到这,孟迟轻笑一声,透出些许讥讽之意:到现在,这个想法也没有变。
酒精让孟迟情绪泛滥,他眼神迷离,眉宇间笼着浅淡忧愁之情,随着醉意浮现,他脸颊更是蒙上一层绯色,在灯光下,唇色尤为艳丽,微提起嘴角时,便呈现出一种暧昧撩拨之意。
尤其是他还躺在郁庭之的床上,垂眸注视着他的郁庭之目光不自觉发沉。
听见孟迟的回答,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孟迟瞧见,微挑眉梢问道:你笑话我?
不等郁庭之回答,他又微微眯起眼睛,阴阳怪气地说:也是,像你这样天仙儿似的艺术家定然是瞧不上我这种俗念了。
郁庭之看了他几秒,旋即微俯下身,双手撑在孟迟身侧,将他拢在自己身下。
孟迟眼前一暗,只能看到郁庭之明亮又深沉的一双眼,他听到郁庭之用比平时低沉的嗓音否认道:我不是艺术家,我也是个俗人。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拂在孟迟面上,与他的呼吸相融,酒气与海洋香味儿混在一起,逐渐发酵,酝酿出暧昧的氛围。
你贪财,我就是好色,我叫你上来,不是想画你。郁庭之注视着孟迟有些迷离的眼睛,继续说,我想上你,孟迟。
沉默地对视了一个瞬息,孟迟便一把拉住郁庭之睡袍的前襟,将他拉向自己的同时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那就上吧。
第41章 写生
大约是因为今晚气氛舒缓,孟迟的吻也很温柔,他不轻不重地厮磨着郁庭之唇瓣,舌尖卷着他的唇珠吮吸,继而深入口腔,游鱼一般搅弄着。
时而顶着他的上颚,时而勾住他的舌尖,在郁庭之想要找回主动时,他又微微退缩,勾得郁庭之心痒难耐。
这样带着点撩拨地舔舐与亲吻,愈发让郁庭之觉得孟迟像一只勾人的猫咪,欲拒还迎拿捏得炉火纯青。
咋咋的水声与粗重的呼吸交错,郁庭之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一手按着他的后脑,一手探进卷起的衬衫之中。享受着亲吻的同时,也耐心十足地安抚猫咪,将他牢牢掌控。
直到孟迟呼吸急促,从方才的游刃有余变得逐渐欲求不满,郁庭之才开始展开攻势,吻得他呼吸困难、唇色如血才放过他,小声说了一句:小猫咪。
孟迟立刻想到了上次的那句小狗,他低笑一声,缓声问道:这么喜欢小动物吗?上次是小狗,这次是小猫,下次又要说我是什么?
下次。
郁庭之眯了下眼睛,用覆满情欲的眼睛凝视了孟迟两秒,看他意乱情迷,眸光闪亮。旋即低头咬住他的耳垂,低声说:那要看你下次是怎么勾引我的了。
耳后敏感点被刺激,孟迟轻轻抽了口气儿直,疼痛伴随着奇怪的悸动让他不自觉弓起腰腹,喘息着否认:我可没勾引你,是你定力太差。
郁庭之轻笑一声,掌心覆上孟迟的后颈,轻拢慢捻,撸猫似的引得他喘息深重,然后用颇为认真的语气说:怪你过分迷人。
闻言,孟迟心跳都空了一瞬,或是因为身体上的刺激,又或是因为他这句让人心动的情话。总之他突然开始亢奋起来,在意乱情迷的心动中获得了一时畅快。
这场写生来得突然,孟迟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其实没什么绘画经验,只能让郁庭之完全掌控主导,让他抓着自己的手,带动着他握住画笔蘸取颜料,将画笔变得湿润,开始挥笔作画。
孟迟皮肤敏感,郁庭之稍微攥得用力一些,他手背上便浮出一片红痕。
郁庭之瞧见,便暂时放下画笔,拿来了护手霜,将乳白色的膏体挤在手心,揉捻融化之后便一点点涂抹在孟迟皮肤上那片红色。
怎么这么敏感,一碰就抖。郁庭之语气含笑,动作不停。
前调清新的柠檬香在室内散开,膏体微凉的体感让孟迟不自觉拉长呼吸:你太用力了,有些难受。
写生是个力气活的。郁庭之浅笑着说,他一手继续执笔作画,一手帮他按摩。
修长的手指就着护手霜徐徐揉捻、疏通,孟迟皮肤上那点红色非但没散去,反而愈发殷红,如同一朵娇花绽放。
护手霜中调的马鞭草味儿愈渐浓郁,香味儿和触感都让孟迟心痒难耐了。
可以了,你来吧。孟迟说着便松开握笔的手,将画笔交还给郁庭之。
郁庭之继续执笔作画,下笔迅速,笔触果决。
画笔上沾着的护手霜随着笔触深入而变得湿滑透明,后调的白麝香和琥珀木香在摩擦碰撞中被激发,徐徐融入空气之中。本是温柔醇厚的气味儿,却因为郁庭之极速地落笔而变得激烈。
孟迟不是第一次参与郁庭之的画作,依然被刺激,被震慑。好像他又成了郁庭之手下的画纸,空气里弥散着海洋清香交织如网,将他裹挟,口鼻唇齿都是属于郁庭之的气味儿,强势且不容拒绝地在侵占着他。
画笔勾勒出艳丽花朵,与之分离又交融,碰撞又牵扯,难舍难分,如胶似漆。
孟迟觉得郁庭之身体里一定是有什么破坏因子的存在,鼓动着郁庭之把他打碎,又让他重组,让他一点点在他掌下升温,乃至于融化。
郁老师,眼前的画面变得凌乱,孟迟恍惚着开口,你,这画儿,画得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是吗?郁庭之下笔不停,仍然快速点动着,我以为我足够克制了。
大概是孟迟的提醒有作用了,郁庭之下笔的速度缓和下来,变得温柔,好似狂风暴雨变成了和风细雨。
可是孟迟却有些难捱了,习惯了他画风激烈,忽然温柔虽然满足了他的空虚,却又激发了他另一种渴望。孟迟在心里叹了口气儿,觉着自己可能身体里可能也有着破坏因子,和郁庭之是一路货色。
都是凡夫俗子,何不恣欲纵情。
大概是被感染,作为模特的孟迟也有了想要执笔的冲动,为了完全掌控主动,也为了心里那一点想要报复的心理,孟迟抽出了郁庭之睡袍上的缎带,将郁庭之的手给绑上了。
作画者的双手被缚,画笔也就被旁人所掌控,只能欣赏着孟迟在刀尖上起舞。
这种被限制,被压抑的感受让郁庭之难耐,也让郁庭之愉快。
他任由孟迟胡作非为,与他一同沉沦享受。
这场写生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从夜色四合,到夜深人静。
江红这床是木艺床,经不起造,稍一动作就会发出吱呀的抗议声,洁白的被子上已经是粘上了不少白色颜料,显得脏乱不堪。到底不是在自己家里,两人有所顾忌,没去折腾这床,转而去沙发上继续艺术创作。
孟迟跪坐在沙发上的时候,看到了掉在地板上的速写板,白纸上正是郁庭之方才的画的内容。
仅是寥寥几笔线条便勾勒出了孟迟的身形,不仅如此他还化繁为简,直接去掉了孟迟身上碍事的衣物,改用藤蔓缠绕,半遮半掩地描绘出他跪坐在床上时的样子。
郁老师,你这是在写生还是在创作?孟迟揶揄地问他,我刚才没穿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