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像脱轨一般令他崩溃。
家里的淋浴间比学校条件好上不少,水温适宜,水流适中,门外的母亲在给他们兄妹俩准备夜宵,妹妹在自己房间唉声叹气地写作业。
杜希声仰着脸冲水,任凭黑发糊了满脸。不一会儿,又脱力似地重重靠在瓷砖上,冰凉的刺激令心脏猛然擂鼓般轰鸣。
这样是不正常的,没有结果的,不该发生的
他还有老妈和妹妹,这是他破碎的家庭中最爱的、也是最爱他的两个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如利剑般的伤害,有形或无形,不是他一个没有经济实力和权势地位的单薄少年可以一举抵挡的。
他不能也不愿看到的结果,将是因为他不合时宜的任性,而再次重创这个家。
这个自父亲背叛、父母离异后一直佯装坚强,笑对变故的男孩,终于扔下了自傲和铠甲,在一片柔和的暖意中痛哭出声。
*
宋禄发现小学弟最近对自己越发冷淡了。
发消息的回复时间从十分钟、半小时到半天,往往是他叭叭说了一堆,对面只回了几个关键字维持礼貌。想约人变得越发困难,不是有课,就是有事,甚至困了都能成为拒绝自己的理由。
这合理吗?!
孔雀宋觉得自己真的失宠了。但又不知道失宠的原因是什么,有新欢了?还是像叶响那个老狐狸说的,自己让他没有安全感?
总之,形势非常严峻。
这天,杜希声再一次拒绝了自己放学陪他去校外买东西顺便吃饭的邀约,终于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打了电话过来。正逢课间,宋禄赶紧推门跑到走廊上,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宋禄,杜希声用全名唤他,我这下半学期真挺忙的,上次在肯德基跟你说过吧,不好意思啊可能没睡好,最近一直比较烦躁,你别介意。语气却是淡淡的,半点听不出烦躁的证据。
啊,宋禄张了张嘴,一时卡壳,到底怎么了嘛。没忍住软化了声音,试探地问。
真没什么,对面说,可能还是大一不太适应吧,对不起。
你别道歉啊,他有点急了,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以为你烦我了。不是就好。
杜希声轻轻嗯了一声,甩下一张空头支票,过段时间,等我把杂事忙完了就来找你,前两天我看到寒假有个视觉摄影展,叫瘾瘾作乐,嗯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到时候一起看吧?
宋禄捏紧了手机连连答应。
可他没想到,这次通话之后,一直到寒假,他都再也没有成功联系上对方。
也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丝毫不了解杜希声的朋友圈,只知道他在商学院经济学读大一,宿舍楼在他隔壁的隔壁,虽然去过一次,但是没能记下门牌号。
他们的邂逅像一场幻影,莫名其妙地吸引和亲热,再悄无声息地戛然而止。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但却绝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晚上好!我开始乱起名字了,别介,快虐完了,众所周知,然后就是
第23章 在劫男逃
商学院的期末周总是战线拉得最长的。
一天只考一两门,一门考完了隔个三四天再考下一门,一共八场硬生生拖了两星期才考完。当杜希声生无可恋地考完宏观经济学、合上笔帽时,他的高中同学已经去日本豪华邮轮玩了一圈回来了。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啊。原路非和江风一人一个拉杆箱和大背包,作为外地学生,每次期末都要瞄准时间提前抢票,今年运气不错,最后一场考试是上午,他俩都如愿买到了下午的高铁。
你俩谁最后走记得拉电闸!
知道啦!程鹏吼了一嗓子,吼完戳戳边上理东西的杜希声,你啥时候走?
下午吧。杜希声转身走到床边把被单枕套扯下来,他要带的东西已经在最近几周回家的时候带得差不多了,订了四点半的班车,到南站转地铁回去。
得,我断后。程鹏拍了一巴掌。
嗯,明年见。
晚高峰的地铁上,杜希声划拉着手机刷动态。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大家都感慨良多,尤其是第一次经历期末周的毒打,不少人如泣如诉地讲述着全寝通宵抱佛脚的惨状。
【期末周真不是人过的,枯了,怀念高中被老师按头学习的日子。】
【为啥通宵教室还有人霸占插头啊?电脑手机pad都是你,你怎么不给自己脑袋插根线运送知识呢?】
【票买好了,第一次异地这么久,但愿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宝贝,我来陪你过年了[心][心]】
杜希声肉麻地搓了搓胳臂,心说这人发爱情宣言怎么不分类啊,这是他们单身普罗大众应该看的吗?对了,今年过年是什么时候?打开手机日历一看,显示除夕是1月31日,离现在也就三周不到的时间了。
老妈家里亲戚不多,大概是体谅她带着两个孩子,每年都是别人拎着大包小包来拜访居多,大人象征性地交换一下红包,唠半天近况,再以一句保重结束每年一度的拜访。
希声、晚澄,一会儿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周末出发,回老家过年。老妈在饭桌上边给他俩盛汤边说。
欸,为啥今年突然回去?咱们好多年没回乡下了吧。杜晚澄有点兴奋,回老家意味着离开本市,对她来说就跟旅游一样,比呆在家好玩多了。
因为你俩一个是高中生,一个是大学生了啊,姥姥姥爷想你们了。谈到自己父母,女人的表情有些温柔和感伤。
是不是还得采购点年货?杜希声问,给他们带点衣服和肩颈按摩器什么的?
嗯,明天去商场看看吧,顺便给家里也囤点货。
*
宁城的兔儿爷灯最招小孩子喜欢,五光十彩地点上一盏能溜一宿。乡下还喜欢放手持烟花,也就是常说的仙女棒,夜晚降临时,院子里不管谁家的孩子手里都噼啪作响,哥哥防着妹妹点着自己的衣服,弟弟拉着姐姐帮他打上花火,一派温馨,好不欢乐。
天一亮,各家开始走亲戚了,窗花对联贴满门扉和厅堂。杜希声一家住在宁城姥姥家附近的小宾馆里,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这是乡下约定俗成的规矩,因此天刚蒙蒙亮,他们俩小的就被老妈从被窝里挖起来,提上大包小包见长辈去了。
碰巧这天亲戚家姐姐结婚,喜上加囍,中午摆了好大一桌。杜希声打一下车就遇到的小白狗这会儿也不怕他了,呜呜地围着桌角转悠,等着人掉下点食物渣肉骨头的什么的,它可就捡大漏了!
几家亲戚里也有年龄相仿的小辈,女孩子居多,看到杜希声杜晚澄兄妹俩长得一个比一个清秀好看,都忍不住使劲儿朝他们打量。
席间,杜希声想去院子里透透气,他走后有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好奇地跟了上来。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迎着腊月的阳光立于松柏之间,黑发白肤,轮廓清俊,映衬着庭院里万木凋零的萧索,有股不忍打扰的美感。
是杜希声哥哥吗?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叫了他一声。杜希声回头看去,那俩姐妹竟然紧张地哆嗦了一下,差点把他逗乐了。
我是,他笑笑,两位女士有什么事吗?
你长得真好看,胆子大的那个盯着他道,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啊?杜希声这下真乐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羞恼,还真没有。
那我可以追求你吗?没想到另一个小姑娘更加语出惊人,嗯其实你直接答应也可以,我妈说我们俩小时候结过娃娃亲。
什么玩意儿?
放屁!一道暴躁的声音插入,他这辈子都得给我使唤,我要星星他不敢摘月亮的,轮得着你俩凑热闹?这一声非常有震慑效果,只见两个女生瞪着眼,不可理喻地摇着头跑了。
你好凶啊。杜希声拍拍妹妹勾着自己脖子的手,累不累,脚踮酸了吧?真是难为你了啧啧啧。
好没良心啊!我在帮你赶桃花欸!
哦,女侠仗义。
知道你心有所属,半晌,杜晚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心里一惊。
杜希声冲她疑惑地挑挑眉,杜晚澄叹了口气悄声道:上个月你回家我就发现猫腻了,抱着手机又打字又语音还笑得一脸春意的那是我哥?但是最近你又闷闷不乐的,玩手机的时间也少了,我猜今天别人给你发新年快乐,你一个都没回过吧?
确实是这样。杜希声不愿承认的是,他仍然保有对于宋禄的戒断反应:怕那人发消息他不知道怎么回,更怕那人再也不发消息,让他连实施逃避的前提都不复存在。
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个男生吧。
是个男生,杜希声没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卑劣,也是我喜欢的人他叫宋禄。
看着妹妹眼里逐渐充盈的惊讶和单纯的担忧,杜希声终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只听小姑娘故作深沉地保证:啧,这么决绝,帮你保密是吧,我就知道
过完年,离开学也没几天了,大学没有寒假作业,终于不用再体验假期尾巴疯狂欠债的窒息感,可把家里的高中生气了个倒仰。然而,杜希声却在捡起杜晚澄散落在地的化学习题时猛然意识到他还欠了自家妹妹一笔债。
*
三月开春,第二十四届全市高中生化学实验操作大赛如期举行,主办方是杜晚澄所在的学校,请来了市级化学教研组领导和几位有合作关系的高校讲师做评委。
你们校长派头挺大,物资设备下血本了吧,还请这么多专家,竟然没把你们的钱拿去买跑车
杜希声在准备区边换操作服边吐槽,白色长褂遮挡住男生清瘦的身量,扣上扣子挂好工作证,不太适应地抬头看人,更添几分冷感。
帅!杜晚澄和她的同学围着他转圈,对这位特聘操作师纷纷竖起大拇指。
广播里提醒候场,跟几个小同学挥手作别,杜希声转身往参赛者候场区走去。
场里不乏跟他一样被找来协助操作的大学生,甚至还有些是受雇而来,如果不是有年龄限制,杜希声怀疑有不少家长都难以幸免于难。
也有没穿大褂的志愿者在现场登记到场信息,检视实验器材顺便维持秩序,他们多是化工学院的本科或研究生,被导师抓来的壮劳力。杜希声津津有味地观察全场,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多参加点学校志愿者活动?说不定能攒点创新学分什么的。
正翘着嘴角天马行空地畅想时,冷不防瞥见一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对方恰好指导完一个操作师调整铁架台的高度,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杜希声一瞬间被钉住般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宋禄一脸惊讶,很快拨开人群急切地向他走来。
身体快于意识,对身后等着他先登记的参赛者匆匆说了声抱歉,转身拔腿就跑。
小转♂折要来了,求一波回帖!(无赖伸爪
第24章 一口肉汤
恐慌。
心虚。
疯狂纠缠五感。
他一边掖紧白大褂一边躲闪,速度从快走变成了小跑,甚至拔腿飞奔,无视旁人疑惑的眼神,耳边一下子只能识别出后背同样急促的脚步声,让他更加不敢停下。
边跑边四处搜寻藏身之处,就算后面被发现也罢,至少别是现在在他毫无防备、并且正为开启新生活沾沾自喜的时候。
右侧乍然出现一道门,他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拧门把,苍天有眼,竟然开了!然而前脚刚踏进门槛,左手腕就被一只干燥的手掌牢牢握住了。紧接着,背后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前冲去,嘭地一声,门在背后紧紧关上。
杜希声差点惊叫出声,立马被身后人探上来的另一只手抚过脸颊,又精准地压住嘴唇,身体也被大力向后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两股心跳狂奔不止,一时间难分彼此。
他脱力一般闭上眼,整个后背贴合在对方的胸膛上,紧实有力的触感差点害他丢盔弃甲,满脑子都是:人性本贪,贪色贪情贪一切得到过的好,他又何必违背本能呢?
宋禄也没说话,维持着绝对占有的姿势禁锢着怀里的人,此刻他完全相信一放手就会跑的夸张说辞绝对适用于眼下的情境。他的想当然和轻敌已经害他错失了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再犯。
这是一间器材室,窗帘拉着,没有开灯,影影绰绰间能勉强看到一张张试验台和上面的器械,可能是疏于打扫,室内空气不流通,因此气味并不好闻。
发现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复,肌肉也不那么僵硬了,宋禄小心翼翼地松了劲儿,灵巧地转了个身,面对面抵着墙壁再次抱住了他。他把整张脸凑在杜希声颈间,用脸颊感受颈动脉,呼出的鼻息让对方光滑的皮肤浮起一层小疙瘩。手不老实地轻轻伸到背后,暧昧地来回抚着人的背。
杜希声意外地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谁知这个强势的人开口竟然带上了哭腔,你为什么躲我。
说完发泄似地咬上了衣领散开后露出的锁骨,听到嘶的一声,才慢慢放轻了力道,改为轻舔慢舐,边蹭边控诉,说啊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回我明明住得这么近,我几乎每天都到你们楼前晃悠,却怎么都等不到你
杜希声惊讶得说不出话,他竟然来找过他,不止一次?
因为我回家住了没忍住说了实话,感觉到身上的人明显一顿,好像心里更难受了。他抬手揉了揉对方的黑发,竟是意料之外的柔顺,联想到有几次对方穿风衣时刻意修饰过的发型,原来是打了发胶吗。
意识到思路开始跑偏,杜希声恍然发现自己才应该是受袭的一方吧!怎么对方一副受伤深重的样子,而自己还在安慰他?!
袭击者宋禄感觉怀里的人有点走神,不满地紧了紧胳膊,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
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彻底跟我散了?
我没
你让我等等你,我一直在等,你却自己食言了。宋禄越说越委屈,一开始做作的哭腔都淡了,换成了低沉地步步紧逼:杜希声,你是不是从来没觉得我喜欢你?
不是!被堵得插不上话的人也恼了,什么都是你,什么都是你在主导、你在经营,一切都太顺了,你不觉得吗?你说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接受、一定要相信吗?
宋禄被气笑了,心揪着疼了起来,你觉得我不尊重你,是吗?
我只是觉得荒谬。杜希声垂下眼,咽了口口水,像一场排列组合,分母那么大,为什么偏是我们?就因为我喜欢你的外表,就活该被你缠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