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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很淡,稍纵即逝,仿佛从遥远天际随着风传过来,不到耳边就消失了,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
    不过此时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普通角色,无论珊瑚园的护卫,还是王子的心腹门,个个眼观六路耳力过人,听到声音立刻都进入紧急戒备状态。
    丁展和慕平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目中看到了浓浓的警惕。
    来了。
    片刻后,两人的通讯仪几乎是同时震动起来。
    情形确实是瞬息万变。
    距离封印被破还不到十分钟,公爵还来不及布置新局面,最新进展又来了个神转折。
    ――王子硬闯公爵府,在重重守卫中带走了锦锦。
    到这里,最后的战场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留月湖的湖心岛,作为一个岛来说,确实有点太小了,大概就和容微在玲珑园的院子差不多,岛屿周围树木丛生,不知名的植物青葱繁茂,肆意生长,一眼望过去,整座小岛仿佛被笼罩在巨大的碧绿丛林里。
    来到岛上,穿过树林,深深浅浅的走上一段路,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圆形空地。
    仿佛被规定了严格的边界,蔓延丛生的植物到这里就像忽然遇到了“来者止步”的预警,乖乖地停住,不再往里生长,连一棵草都没有,留出了这片空旷的土地。
    而那片土地上……竟然矗立着一座宫殿。
    高大,寂静,古老。
    在淡淡的月色里泛着清冷的微光,令人望而却步。
    似乎已经存在了千万年之久。
    这座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神秘建筑,走到近处才发现,与其说是宫殿,不如称作神庙更合适一点,楼阁高踞半空,四株坚固的石柱分布在大门两侧,撑起廊角和屋檐,借着月光隐隐可以看到石柱上雕刻着很多花纹,一眼看去,只见纹路曲折缠绕,不知道刻的什么东西。
    越是走近,苍凉肃穆的感觉就越浓厚。
    珊瑚园是丁展带领三个全副武装的部下,军部这边是容微和两位少将,一行七人来到门前。
    丁长官和和慕少将同时上前,一人一边,合力推开大门。
    门一开,众人不约而同地楞了一下。
    现在时间分明是午夜,外面也确实夜色浓厚,月明星疏,然后里面却极为明亮――当然这也不奇怪,点个灯或者放个夜明珠都行,但问题是,分明门里亮如白昼,分明大门敞开,可是以这扇门为界线,光线竟然半点都透不出来!
    里面光线明亮,连地板上的青苔都看的清清楚楚,然而仅仅隔着石阶门槛,没有任何阻碍,门外这方寸之地也依然被夜色笼罩,半分都接触不到里面的光。
    趁着众人惊诧的这片刻时间,容微猛地甩开付少将,率先跑进去。
    他能感受到,冥冥中的呼唤越来越急切了。
    自从喵族素萝公主与费因王子签下主仆契约,时光已经过去了上千年,千年岁月里,每一代喵星皇族都背负着这个血契,对明氏一族卑躬屈膝,俯首称臣。
    容美人天生一颗玻璃水晶心,倨傲自负,受不得半点委屈,偏偏生来就带着这个屈辱的契约,在明岚王子面前抬不起头,与付沉沙的争执中也多次因此而颜面扫地,对这个契约实实在在恨的咬牙切齿。
    然而到了这一刻,他却忽然庆幸自己血液里有这个烙印,而且拼命地期盼它能强一些,再强一些。
    锦锦复制了王子的身体和力量,也同时复制了明家子弟对喵族的控制能力。
    以前被牢牢封印着,没有显露过,直到封印解开,力量恢复,那个主仆之约才随之觉醒。本来的话,要启动这种针对特定对象的契约,过程是有点麻烦的,但是锦锦的情况太特殊,与生俱来却被外力压制的力量忽然爆发,而他完全不懂得怎样控制,于是无意中也带动了这个契约。
    容微把这个血契看做自己人生中最耻辱的奇耻大辱,对它的任何动静都极为敏感,于是立即就觉察到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王子在提醒什么事,以为自己的布置出了什么纰漏,但是随后就分辨出来不对,王子知道他对此深恶痛绝,不到要紧关头并不会以此联络他,更不会搞的这么断断续续乱七八糟。
    不是明岚王子,那……!
    在这个世上,还有谁有能力牵动这个血契?!
    容微心急如焚,想都不敢想下去,顾不得暴露自己,一个电话打给凤朝华。
    然后公爵毫不犹豫地肯定了他的猜测。
    “你与明岚的过往”……
    “他就忍受不住”……
    “用情之深,一至于此”……
    容微咬牙听着那些话,想着锦锦可能的处境,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简直不能忍受,恨不得一刀砍死凤朝华,也恨不得一刀砍死自己。
    那个时候开始,他把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血契上,密切关注着锦锦的情况。
    然而情形比预料到还要糟糕,那少年的状态混乱至极,对他的探查毫无反应,连接也时断时续,每一分动荡都让他心惊胆战。
    幸好王子的行动也足够快速,赶在他失控之前将锦锦带了出来。
    留月湖上有当年凤骄阳专门针对明氏一族所设下的屏障,又有骄阳之心这个大杀器,平常很难瞒过凤朝华去触碰它,只有到了现在,以锦锦做诱饵,骗凤朝华上了当,才争取到片刻时机。趁着那短短时间,明岚王子已经抓住机会,成功销毁了屏障。
    然后他立刻潜入公爵府,把锦锦带出来,片刻也不耽搁,直接上了湖心岛。
    凤朝华随后赶来。
    然后双方下属也一起赶来。
    血契连接越来越微弱,容微脸色灰白,手心掐出血也浑然不觉,沿着契约指引的方向,穿过大厅,又推开一扇门。
    门开的瞬间,强烈的光芒如同利刃,猛地刺进眼睛。
    “……!”
    这是一个很大的密闭的房间,白晶为墙,青石铺地,顶层则是碧玉琉璃,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看起来既古旧又华美。
    但是它们加起来也远远不如那股强光。
    那是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七彩斑斓的光仿佛凝成了实质,像水一样旋转着,流动着,在中央那块空地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圆柱体,底面挨着地面,顶面接着屋顶,光芒组成的柱体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美的摄人心魂,令人头晕目眩。
    丁展四人和两位少将随后赶到,有几人忍不住低低地吸了口气。
    容微闭了闭眼,反复几次,终于能够睁开。
    在他左手边,凤朝华沉着脸站在那里,呼吸有些急促,大衣领口少了几颗扣子,脸上也多了一道血痕,乍一看很是狼狈。
    丁长官和护卫们急忙跑过去:“公爵阁下!”
    而在房门右侧,明岚王子倚在墙上摇摇欲坠,一手紧紧地压着胸腔,脸色苍白,嘴角有一丝殷红,他略微抬起眼睛,露出一个简单的笑意:“沉沙,阿容,你们来啦。”
    他的相貌与容微家里出现过的透明人影一模一样,虽然眼下有些憔悴,但或许是以实体现身的缘故,那种清秀华贵的气质比当时更胜几分。
    付少将看着他被血色浸染的唇角,顿了顿,缓慢地单膝跪地,低声回应:“殿下。”
    后面的金发青年也一丝不苟地行了礼,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还有我啊殿下,不要光看见他们俩好伐,每次都忽略我是要闹哪样啊……”
    王子好脾气地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地眉头一皱,闷哼一声,嘴边又溢出几缕血丝。
    付少将不动声色地探手过去,将他稳稳地扶起来。
    从慕平的角度看,付少将那个略靠后的侧身,那个稍稍弯曲的手臂,分明是一个没有完成的拥抱。金发少将看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凤朝华不屑地冷哼一声。
    慕平眉尖一挑:“公爵大人?”
    凤朝华没有理会他,只平淡地看着明岚王子,开门见山道:“走到这一步,你还不收手?”
    明岚王子低低地咳了两声,付少将的手温暖而稳定,牢牢握着他的。王子温和一笑:“就是走到了这一步,我才要继续下去。不然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忙一场?”
    凤朝华不悦地皱起眉头,冷声道:“你独自一人闯入我公爵府,已经受了伤,伤势如何你我都清楚,而你那个小筹码……”他朝王子里侧的墙角微一示意,“难道你当真觉得他能通过这层光罩,拿到骄阳之心?”
    “既然到了这里,总要试上一试。阿容,”前半句是回答公爵的问话,后半句则是点名自己的心腹部下,王子转过目光,温和地命令道,“你先退开。”
    容微半跪在地上,微微俯身,小心地把满身血迹的单薄少年揽在怀里。
    早上还一起吃了饭,离开家时还那么神采奕奕,鲜活灵动。转眼就变成这样,一身可怖的伤口,衣服被血浸透了,稍微一碰,他就痛得浑身发抖。
    “阿容,”明岚王子看着他,略微加重语气,“让开。”
    容微眼底蒙上一层血红,继续充耳不闻,快速检查了一遍锦锦的四肢关节,发现没有断,才极低地松了口气,在少年嘴角轻轻抹去一颗血珠,他的手微微发颤,手背泛出了青白的骨节。
    凤朝华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王子略一皱眉,付少将开口道:“小慕――”他没有说下去,慕平也没有动。
    锦锦偏头躲开了容微的手。
    寂静中,狼狈不堪的少年咬着渗血的嘴唇,费力地吸了一口气,缓慢而坚决地推开了容微。他每一个动作都很慢,隔两下就要停下来休息。
    众人注视下,他一只手按着地面,一只手扶着墙,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容微怔怔地看着他,看他强忍痛苦,艰难地离开自己,只剩下青石板上干涸的血迹,仿佛反应不过来什么情况。锦锦刚站稳,腿弯忽然一软,差点跌倒,容微如梦初醒,赶紧抢上两步,伸手欲扶。
    锦锦漠然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
    容微整个人僵住了。
    锦锦靠着墙休息片刻,摇摇晃晃地迈开脚步,向巨大的光柱走去。
    明岚王子低低地喘了口气,轻声道:“这个光阵中心有一颗红色的珠子,你看,在这里也能看到,像血一样的红色。那个珠子叫做‘骄阳之心’。你到里面去,把它拿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苦逼又无聊的地方……求留言求动力= =||
    ☆、第四一章
    人们都看到了,隔着一层层绚丽夺目的光芒,圆柱光体最中心的位置,有一颗苹果那么大的明珠,在半空静静地漂浮着。
    殷红如血,流光璀璨。
    “啧,”慕平愉快地笑起来,“原来骄阳之心长这样……不错不错。”他瞥了一眼凤朝华,笑着对锦锦眨眨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个我们进不去,小可爱,就看你的啦,拜托拜托~”
    锦锦木然地站了片刻。
    片刻后,他慢慢地踏出一步。
    凤朝华和明岚王子都把目光凝注在他身上,敌对双方都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的少年,看着他一步一步蹒跚地走近那个巨大的光体屏障。他的脚腕仍在流血,每一步都留下带血的脚印。
    终于走到了光柱边上。
    只有一步之遥就要踏进光柱里了,少年微微抬起脸,缤纷流动的光映在他眼中,似乎有薄薄的泪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抬了抬手,手臂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慢慢地贴在了最外层的光上。
    光层如有实体,在接触的瞬间发出了细细的电流声,锦锦浑身一颤,逸出一声低低的痛呼,“啊――!”他随即咬牙忍住,半边身体都开始瑟瑟发抖。他的手按在光面上,光线透过手背流出来,把苍白的手衬得几乎透明。
    “等等!”
    容微在原地怔怔看着,到此刻终于忍不住,大声打破了寂静。
    “哎,你也等等~”慕平看似满不在乎地在一旁待着,其实锦锦身后两米方圆的空间都在他掌控之内,本就在严格地防着意外发生,见容微忽然跑过来,一闪身,不偏不倚地截住他,嘴上笑吟吟地打招呼,手上毫不留情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把容美人往后一推,笑道,“容少,这种时候就不要乱发脾气啦。”
    慕少将天生一双桃花眼,常常未语先笑,显得很无害,但全国人民都知道他的武力值何等强大,容微被他这么轻松一抓,顿时整条手臂都麻木了,软软地垂下来。
    这一下痛的狠了,眼前发黑,几乎接不上气,容微僵硬地缓了片刻,又狠狠挣扎起来,慕平只好继续按着他,又惊诧又不耐烦,对着王子耸了耸肩。
    明岚王子看着容微,沉默片刻,淡淡道:“阿容。”
    容微顿了顿。
    王子平淡地说:“你上次求我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有些事注定不能如意,自己在心里想想就罢了,绝对不要说出来。”
    容微急促地喘息着,脸上最后一分血色也没有了,只有一双眼红得吓人,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王子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现在我还是这句话,何况事已至此,你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容微轻轻一颤,神色蓦地复杂起来,愤怒,羞耻,痛苦……最后只剩下绝望。王子看着他,温和地道,“阿容,想想你的初衷。”
    锦锦一半手掌已没入光柱中,就剩手背还在外面。
    仿佛被烈火灼烧,难以忍受的痛楚传遍全身。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性格软弱,平常绿豆大的痛都能哭的泪眼汪汪,但是在这时,明明所受的痛苦超过了生平最厉害的程度,却硬是咬牙忍住了,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慢着。”
    锦锦咬着唇,正在试探着继续伸手进去,凤朝华忽然沉沉地吐出两个字,加力催动骄阳之心,只见那颗鲜红的明珠忽然光芒大盛,红色的光凝成直线,流水般冲进锦锦掌心。锦锦闷哼一声,哇地吐出一口血。
    王子神色冰冷,手腕一翻,一缕白色的雾气直直地向锦锦飘过去,瞬间注入少年体内。
    骄阳之心施展到了极致,王子的力量也施展到了极致,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无法压下对方,从初时便较着劲,谁也无法移动一步。
    就这样僵持着。
    这是计划的最后一环。
    王子牵制住凤朝华,让锦锦去取得“骄阳之心。”
    这也是最关键的环节。
    只要能毁了那颗“骄阳之心”,凤家后人对明氏一族的禁锢之力也将不复存在。
    本来算得上平稳的僵持因为这一打岔,不得不来了一记无形的硬拼,凤朝华身形一晃,幸好丁展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又勉强站稳,王子也脸色煞白,额上渗出细汗,一抹痛苦的神色飞速闪过,全靠付少将支撑才没有倒下。
    付少将略微抬起手,从后面不动声色地贴住了王子的腰,让他倚在自己身上。
    “公爵阁下,”王子缓过一口气,抬起眼,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宿敌,苍白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轻笑,“走到这一步了,你拦不住我的。”
    凤朝华脸色一沉,哼了一声:“便是我不阻拦,你道你就能成功么?这个光阵威力如何你心中有数,最差也不会弱于你现在承受的程度,这已经是你的极限。而这个孩子,”他朝锦锦瞥了一眼,不屑地冷笑道,“虽然与你一模一样,但是先不说他被封印多年,能力滞涩,且对此事一无所知,便是平常能赶得上你,现下却是身心俱遭重创,远非正常状态,你以为他又能走到哪里?”
    王子淡淡道:“尽人事以听天命,成与不成谁能料的准?不过单就眼下而言,他能走到哪里却也不是阁下说了算,而是要看阁下祖上的意思。”
    骄阳之心。
    凤骄阳。
    现任公爵一时没有答话,慕平忽然插嘴道:“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太可惜。当年明羽陛下一代帝王,怎么就防不住――唔,”他想了想称呼,最后嘴角一撇,“某些人――防不住某些人狼子野心?”
    凤朝华冷冷地道:“闭嘴,先人是非自有历史公断,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慕平笑道:“公爵阁下这话说的,书上写的能信么?也就骗骗孩子,长大了再看都知道是某些人闲着没事侮辱大伙智商。”
    凤朝华冷笑:“千百年下来公论如是,无数学者认同,凭你几句话就能翻了天?”
    慕平噗嗤一声笑出来:“公爵阁下又说笑了,他们认同,那是因为他们都不在这里啊,”金发少将指指那奇异的光体,收敛笑意,冷声道,“凤骄阳大逆不道,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禁锢神之力量,迫使明羽陛下一生蒙冤受困,不止如此,凤家后人这千百年来竟然毫无悔改之意,至今将明氏一族囚于指掌之间――这些真相,敢不敢说出来?”
    他停顿片刻,见凤朝华一声不吭,又道,“如果公爵阁下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多调些人手,直接将殿下抓起来算了?”
    这些话忍了很久,终于有机会当面倒出来,慕平也不客气:“军中内部势力错综复杂,多位高阶将军都与公爵阁下有利益牵扯,不可能无缘无故与阁下为敌,殿下此行也不敢惊动他们,只有我们几人,称得上势单力薄,要拿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公爵却要亲自动手,就是怕世人知道你们凤家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吧。”
    凤朝华听着区区一个年轻少将对他横加指责,虽然脸色不好看,却没有反驳,直等到慕平说完,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弱肉强食,胜者为尊,古今皆是如此。况且――”
    公爵看着始终沉默的明岚王子,目中的神色有些奇怪,慢慢地接着道,“况且凡事总有个源头,而这一切真正的起因,王子殿下应该也已经知晓了。真正追究起来,难道你明家便能问心无愧?便能理直气壮?”
    慕平气笑了:“哟,公爵阁下这哑谜打的,是存心要来个颠倒黑――”他还没说完,王子忽然淡淡地制止道:“好了,别说了。”
    凤朝华冷冷地哼了一声,王子平静地回道:“虽然有些了解,但也不过是令祖上一面之词,我并不认为那便是全部真相。当然,如果公爵阁下已经先入为主,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事情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无论孰是孰非,那都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过往,后人本就不该去探究。公爵阁下觉得呢?”
    凤朝华脸上浮现一抹怒色,又很快消失,没有回答。
    王子沉默片刻,轻声一笑:“而且,我此番行事与先人也并无很大关系,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罢了。”
    凤朝华不屑地冷笑两声:“公道?什么又是公道?指责我见不得光,难道王子殿下就很光明正大?”他指了指锦锦,“这孩子的身份来历,给你十个胆子,你敢不敢对外公布?”
    王子淡淡道:“我敢不敢先不说,问题是如果公布出去,必然要牵扯出公爵阁下,牵扯出这留月湖和骄阳神殿――公爵阁下以为呢?”
    凤朝华:“……”
    王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缓慢地抬起手,再次把一线白雾注入锦锦体内,温和地命令道:“有我撑着,不会有事的。去吧,去拿到那颗‘骄阳之心’。”
    双方嘴炮也就是几个来回的事,虽然信息量很大,但是锦锦全部精神都在对抗光阵施加的灼痛,用尽全力也就伸进去一只手,直到王子给补了点元气,呼吸才变得顺畅一点,衣服都被血和汗湿透了。
    这一个晚上发生的事太多,听到的真相也太多,差不多已经麻木了,对身边的动静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他有些糊涂,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明明一直都清醒着,所有的话都听在耳中,但是大脑分析不出来具体意思。
    去拿那个珠子。
    唯一听懂的只有这一句。
    每走一步都好痛,心里想我应该哭啊,可同时又莫名其妙忍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肯哭出来。忍的血气翻腾,呼吸困难,也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算了,一定是很要紧的事情吧。那就忍着。
    他休息片刻,咽下一口腥甜的液体,颤抖着踏出最后一步。
    脚尖触到了流动的光。
    慕平钳制之下,容微忽然猛地一挣,慕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但是没等他怎么着,容微就冷冷地说:“放开我。”
    慕平咦了一声。
    容微脸色仍然很苍白,但是显然已经平静下来,眼睛也没有那么红了,他没有看慕平,而是对着王子说:“我明白,我不会阻碍什么,就是在他旁边看看。殿下,求求你。”
    最后三个字从傲慢高冷的喵星储君嘴里说出来,不止慕平的表情变成了=口=形,王子也怔了一下,容微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神色很平静,看不出任何异样,王子沉默片刻,对慕平点点头。
    慕平松了手。
    容微慢慢走到锦锦身边。
    来自遥远异世的少年,经过懵懵懂懂的成长和牺牲,经过无数次得到和失去,经过七年举目无亲孤独求生的日子,终于还是按照早已被设定好的命运,站在了这里。
    他已经踏进了光阵之中,显然痛的厉害,整个人摇摇欲坠,颤抖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汗水大颗大颗地冒出来,又很快被蒸发殆尽。
    容微看了片刻,慢慢伸出手,将他还在外面的那只手轻柔地握在掌中。
    锦锦似乎没有察觉,仍然摸索着往里面走,只是到了手臂的时候,他扯了两次都没能抽出去,先是有些疑惑,然后似乎清醒起来了,迟疑地问道:“大人?”没有听到回应,过了片刻,他又小声道,“容――微?”
    容微鼻子一酸,没有回答。
    锦锦很少叫他的名字。或者确切地说,是被划伤脸之后,就再也没有叫他的名字。
    最初两个人刚刚恋爱的时候,锦锦对他的称呼有很多,调戏的时候叫美人,犯错的时候叫大人,亲热的时候叫宝贝,正式场合一般叫先生,只有非常难过,准备对他说什么心事的时候,叫容微。
    一开始毫无顾忌地依赖他,什么大大小小的不开心都会告诉他,到后来就什么都不说了,再也没有腻在一起闲聊的时光,也没有各种各样的称呼了,就剩下一个敷衍了事的“大人”,以前这么叫是为了撒娇,后来就是纯粹在表示我们不熟。
    “我想起来了,”锦锦任他拉着,轻声地重复道,“我想起来了,我跟你去过一个叫雅林的地方。”
    容微:“……”
    锦锦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颤,声音也颤抖,仿佛在说梦话:“我真笨啊,怎么能忘了呢……难怪你一定让我去,其实那次和这次差不多吧……是提前练习吧?也是这么痛……一模一样……好痛……”
    容微猛地咬住了嘴唇,眼泪夺眶而出。
    锦锦慢慢地走进了光阵中,容微依然握着他的手,没有阻拦,也没有放开。
    终于他的手也触到了最外层的光。
    仿佛碰到了石头和钢铁浇筑的墙壁,无比坚硬。
    “阿容,快放开。”明岚王子温和地提醒道,“那不是普通的光,其中附有骄阳之心的磁力,只有我明家后人才能安然进出。”
    只有身负明氏一族的力量,才能与之抗衡。
    这才是锦锦作为工具的关键用处。
    工具啊……也是,养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终究也只是为了这个用场。
    容微很清醒很理智地想着,手上却越抓越紧。
    “对其他人便和铜墙铁壁差不多,碰上了闪开便是,不会有什么伤害,但是――”明岚王子微一皱眉,加重了语气,“阿容,你再不放开,这只手便要保不住了。”
    王子话音未落,容微便感到指尖传来尖锐的滚烫的剧痛!
    “唔――!”他短促地叫了一声,又立刻咽回去,惊讶地看向自己的手。这一眼看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硬是握着手不肯放开,随着锦锦一起,好不容易穿过外层光壁,然而才这么一眨眼功夫,与那些彩色流光接触到的部分已经没有了!
    仿佛被烈火灼烧,食指指尖鲜血淋漓,第一个指节连皮肉带指甲被吞噬殆尽,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指和一截白森森的指骨。
    容微怔了片刻,锦锦已经离开他,全部走进了光里,七彩缤纷的光芒笼罩着单薄的少年,在他身边缓缓流动着,衬得整个人莹莹生辉,瑰丽奇美,仿佛诗中画卷。
    容微眼前一片模糊,脑子里就剩下一个声音。
    ……抓住他……抓住他啊……快点……
    “阿容!”王子厉声叱道,“你不要命了!――慕平!快拦住他!”
    ☆、第四二章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锦锦走进那个巨大的圆柱光体之后,容微因为拉着他死不撒手,被削了半根手指,终于明白自己扛不住,然后就一言不发呆呆地站在边上,隔着一层光壁看着里面,谁知道过了片刻,他忽然像吃错了药一样,砰!一拳砸进去!
    王子大惊,急忙喝止。
    但是,王子一声令下,虽然慕少将出手很快,立刻冲上前去,但是仍然晚了一步,等他把容微拖回来,拖到安全地带,定睛一看,不禁头疼地皱了皱眉。
    骄阳之心的威力果然名不虚传,就那么接触了一下,容美人就又少了半只手。
    好端端修长漂亮的右手,除了大拇指,其余四根指头都是齐根失去,就剩下血肉模糊的手掌,光秃秃地露着骨头和血管,血流如注,瞬间就把衣服全染红了。
    王子看到他的伤,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示意慕平给他包扎,这种条件下也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只能匆匆撕一片衣角下来把血止住,整个过程中,容微就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任慕平摆布,哼都不哼一声,紧紧地盯着光阵中一步步艰难行走的少年,眼底泛着血一般的红。
    包好之后,慕平干脆利落一甩手,狠狠地给了容微一巴掌,立刻就把喵星王子的脸给打肿了= =
    容微被打的差点趴在地上,慕平扯住他的胳膊,让他靠墙坐着,自己蹲在他面前。
    容微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脸上火辣辣的刺痛让他简直不敢相信,愤怒地瞪着慕平,半天才说出话来:“你他妈敢打我!”
    慕平见他恢复过来了,松一口气,赶紧推卸责任:“喂喂,不是我啊,是殿下叫我打的。”
    慕少将说着就让到一旁,容微抬起肿着手指印的脸,明岚王子正冷冷地看着他。
    视线一对上,容微怔了怔,脸一白,很快移开了目光。
    王子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怒意,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没有说出口,他顿了顿,看着容微的手,平淡地道:“别闹了,你把自己弄成这样,让我怎么跟你父母族人交代?”
    容微嘴角一抿,没有回话。过了片刻,他半跪着撑起身体,慢慢地站了起来,虽然伤口痛的满头是汗,却看都没有看一眼自己那半只手,仅仅是皱了皱眉,便又向着那个璀璨华丽,却又危险至极的光阵走去。
    明岚王子神色一沉,语声含怒:“阿容!”
    然而容微就像没听到一样。
    慕平一闪身,伸臂挡在他面前。
    容微低声道:“你让开。”
    慕平看了看王子,又看看付少将,把路挡得更严实了,无奈地道:“容少,早就说过了,这个破玩意儿邪门得很,除了殿下这一脉谁都进不去,不然也用不着这么多年费尽周折。”他用眼神示意对方的手,“你看你自己也试过了,进去就是个灰飞烟灭啊。”
    容微默不吭声,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锦锦。
    慕平道:“容少,中间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到这个地步了,最后一步只有这孩子能做到,他也必须去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总要有人牺牲,才能换回我们需要的东西。”
    他停顿片刻,加重了语气:“但是,一段错误的注定不能长久的感情,和你母族今后世世代代的自由,二者相比,孰轻孰重,难道很难取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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