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把手中没抽完的烟丢至地上,用脚碾熄,这时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若有所指地道:「我还真动过杀死你的念头,不过不会把尸体丢掉,找个地方冻起来保存,这样才不会跑来跑去。」
深更半夜一个脸色阴沉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说这么骇人听闻的话,说实在的一点也不好受。陈曦扯了下嘴角,走到离他一公尺左右的地方靠在车身上,清凉的夜风不时轻轻拂来,呼吸着林间带着青草泥土气息的空气,整个人比待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时要舒服许多。
心,却时刻提防着。
不知道男人带他来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并不真害怕被杀死,往往让人无法预料的其实才是最让人坐立难安的。
另一边站着的人似乎笑了一下,「站这么远,就这么怕我?」
对于男人的挑衅陈曦只用眼角冷淡地斜了他一眼,便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抬头仰望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天空。经过前两次他算是想明白了,冲动之下和男人对着干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反倒受制于人任他摆布,还不如冷静思索伺机而动,免得一而再再而三处于弱势。
他不受挑衅反而一脸冷静不算出乎袁杰的意料,毕竟在他的印象中,陈曦从来就是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经过岁月的淬炼,他只是比从前更懂得忍耐了。
一片寂静之中,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就听凝重的夜色中传来一句低沉平静的话语,「你结婚了?」
袁杰稍愣,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了看无名指上的戒指。
前两次袁杰出现都是在黑夜,而且两人根本没来得及说什么话就像都点了炮仗一个比一个还要火爆,最终还以激烈得根本没有多少温情可言的性爱结束,哪来得及看见什么细节。可这回也不知道怎么,一下车陈曦就看见了立在车门旁边吸烟的男人,还有松松夹着烟蒂的左手无名指上闪着银光的戒指。
左手不由塞进裤子口袋里,袁杰再次看向一公尺之距外的陈曦,勾了下嘴角问:「你在乎?」
陈曦慢慢垂下眼帘,静静道:「在乎什么,我不也是……结婚了吗……」脑中一闪而过办喜宴那天,不可置信地立在他面前的那个青年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报复你才这么做的?」
「不。」陈曦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你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另一边的男人似乎笑了一声,又似乎什么都没做,一阵沉寂之后,忽然听他道:「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也不等陈曦回话绕过车尾走到驾驶座外打开车门,弯腰正要打开车灯的时候想起什么,袁杰伸出左手看一眼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没多想便摘下来随手搁在车上,接着按下前车灯的开关。
陈曦顺着车灯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原以为是个小山的影子原来是幢房子,乍一看与一般的别墅没什么不同,可若真的没什么不同想来袁杰也不会特意带他过来看。
这房子应该是袁杰的吧?不过他的品味真是奇特,看起来很像是荒郊野岭的山头建一幢孤伶伶的房子,再配上周边的黑灯瞎火人迹罕至,估计不知情的人误闯进来看见准会以为看见的是鬼屋吓得转身就跑。
袁杰关上车门走到车前,整个人顿时沐浴在白色的灯光下,他侧身看向陈曦,自然地朝他伸出手,「走吧,进去看看。」
陈曦不禁站正了身子,不由地好笑道:「怎么,鬼屋探险?」记起来他们小时候的确经常玩这个,又刺激又过瘾,看起来矮小胆怯的小袁杰意外的强悍,两个孩子闯过大大小小废弃荒芜的建筑物,偶尔连陈曦都被吓得脸色发白,反倒是袁杰没事人一样地紧紧握住他的手带他离开。
听他这么说,目光冷硬的男人似乎想起什么,神色顿时柔和不少,「没开灯的确有点这个气氛,」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不过开了灯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陈曦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袁杰带他来这肯定是有预谋的,懒得再绕弯子,直言道:「袁杰,你到底想干什么?」
站在灯光下的男人一挑眉毛,「怎么,你怕?」
陈曦顿时沉下脸,「袁杰,你别一再地激我,我只是想弄清楚你到底要干嘛?」
袁杰放下伸出去一直没人理会的手,眼睛直直盯着他,「如果你不怕,跟上来不就知道答案了吗?」
对上他的目光审视好一阵,陈曦无奈地朝他迈开脚步。
他做不到转身就走,因为这次同意上车的另一个目的,是与他把话都说清楚,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组建了家庭,更不应该和他再这么不清不楚地纠缠下去,他自己也无法背负良心上的谴责。
借着车前的灯光,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停在屋前时,袁杰用一把钥匙打开了紧闭的大门,推门进去前,他看向陈曦,忽然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什么话?」陈曦下意识地看向他。
袁杰一把推开门,站在外面轻拍一掌,屋内顿时灯火通明,他一边走进去,一边道:「买一幢建在山上的房子,然后我们住在一起。」
陈曦在外面愣了好久才终于回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喉咙干涩地道:「你还记得?」当日不过是随口一言,连他本人不经提醒都无法记起来,他居然还记得?
之所以是建在山上是因为有次他们去外面游玩,坐在车上无意中看见建在山上的豪华别墅格外艳羡,加上那时两个刚陷入热恋中的少年一直苦于没有能够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地方,陈曦不由就发出一番豪言壮志:赚足够的钱,买下比这个更气派的山头,建比这更奢华的房子――
『一进屋就有可以声控房子里的灯,并且还要有个宽敞的中庭,要挖个小池子里面养着各种各样的鱼,旁边种很多植物,屋后要有泳池,还要有篮球场,屋子周围种满果树,最好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水果……』
在袁杰带领下穿过前厅,就看见一个面积颇大的中庭,有假山小桥水池,还种着很多植物,在柔和的灯光点缀下,梦幻一般的美丽。
陈曦忽然觉得鼻尖发酸,别过脸去不敢看身边那人。
袁杰则盯着设在屋子中间的庭院若有所思。
「你还说,这个地方会是独一无二,只属于我们的天堂。」
所以才会记得那么深,包括他那时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管过去多少年,不管经历多少事,终于有一个机会拥有了这样的一片土地,忽然又莫名,不顾所有人反对在这片偌大的地方建起孤伶伶的一幢房子。当初若是建成马场或高尔夫球场或是别的什么娱乐场所,如今不说日进斗金,起码也比现在空放着要好吧。
可人心,总是这么的不由自己。
「这房子自建成后,我还是头一回来。」
袁杰不禁自嘲一笑。
「当日不过是心血来潮,真等房子建好,才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悲哀。」
他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颗大钉子狠狠地敲进心脏,最后痛得陈曦麻木,只能失神地盯着眼前的美景,忽然发现进屋前准备的一番劝解言语竟是如此的无力。
「我该回去了。」
他略有些无措地转身就走,不敢再继续站在这个地方,深怕会控制不住自己。
「不准走!」
袁杰似早有准备,一个箭步走上来拽住他的胳膊,把他用力扯向自己,力道之大,五根手指似要深深嵌入他的身体。
「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不论用什么手段,这一次我都不会再让你从我面前消失。」
第五章
再见袁杰,是在五年后的一个夏天,当时陈曦正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却被同桌用一阳指硬是捅醒,好梦被搅,万分不爽的陈曦抽出最厚的汉语字典正要往同桌拍去,危急之刻,同桌赶紧讨饶地说道:「老师来了!」拍字典的手一顿,又听他飞快加了句,「还带来个转学生!」
也在此刻,他才猛然醒觉班上正闹哄哄地跟炸开的锅没啥两样,也是这原因让他在睡得迷糊之间还以为仍旧是课间休息时间,而班上之所以这么热闹,是因为老师带来个转学生,男生吹口哨,女生雀跃,全班为之一振。
转学生一看就知道与他们这种生长在小城镇中的乡巴佬不同,头发剪得飘逸,长长的刘海堪堪遮住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挺直的鼻梁下一双淡粉色的唇向上轻抿,笑容淡淡而明媚,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配深色的牛仔裤肩上斜挎一个单肩包,整个人带着一种春光灿烂的温暖,清新得就像从电视上走出来的小明星似地,轻易就能吸引人的视线。
陈曦看得微怔,直至站在讲台上的人视线蓦地对上来――他才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的字典。
与袁杰再会的第一面,陈曦没能把他认出来。
实在是他的变化太大,不但身高与陈曦印象中的小矮子相去甚远,就连长相,都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完全没有过去阴郁懦弱的影子。
若不是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他的名字叫袁杰,若不是他走过来叫他小曦,也许陈曦还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前天才收到他的信说会给自己一个惊喜的人就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带着让陈曦的心蓦然一悸的变化出现。
五年来两个小子几乎是一个星期一封信,从不间隔地你来我往。陈曦收藏起来的袁杰的来信足有三大摞,还以为至少在初中毕业之前只能通过书信与袁杰联系,却不曾想仅在最近一次收到他的来信后不久,他人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陈曦的激动心情难以言表,纵然为人爽朗直率的陈曦朋友缘一向不错,也有不少称得上深交的朋友,却没有一个人像袁杰似地能让他产生一种只有这个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深刻感觉。
袁杰的巨大变化让陈曦为他高兴的同时,内心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心态。一开始难免的震惊和生疏之后,对于这个一直以来都用书信联系的儿时玩伴,陈曦没用多少时间就已经熟稔地扑上去揉乱他颇有风格的发型,看起来整洁讲究的袁杰非但不生气,反而笑眯了眼乖乖地任由这小子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距离和时间在这两个孩子之间造成了那一点点生疏,然则在陈曦看似粗鲁不知轻重,却没有半分隔阂地对袁杰上下其手中就已然消弥。
「袁杰,你转到这边来学习,你妈不说什么吗?」
「能说什么,我主动离开那边她高兴还来不及。」
两个小子虽然分隔两地,但因为经常来往联系的关系,袁杰被送到他母亲那边之后发生的事陈曦还是略知一二的。
在袁杰被送过去之前,他母亲已经改嫁并且育有一子,她的丈夫做生意刚刚有了点起色,家里有点小钱生活还算富裕,与跟袁杰父亲生活的那段日子可谓是天差地别。而她的丈夫完全不知道她曾经跟过一个男人并且生有一个孩子,警方联系上她之后,袁杰的母亲就瞒着丈夫在外边租了个小房子让袁杰住在里边,并且花钱找了一个小保姆照顾他的起居,安置好这些后他母亲就走了,一个多月才会出现一、两次,结算小保姆工资的同时并交给袁杰一些生活费。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袁杰十四岁时的夏天,在他主动提出要转学时才算结束,其实这之前他的母亲每次来见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他的母亲偷偷租房子安置他的事情已经有风声传到了继父那边,他的母亲担忧事情暴露,想让他离开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亏欠这个孩子实在太多,这是金钱所不能弥补的。
知道这件事后的袁杰便主动提出要转学离开,对这个居住了五年之久的城市没有半分不舍,言语淡薄得令他的生母哭出声来。
纵然愧疚又能如何?人都是自私的,即便是面对亲生儿子,也不甘心为他放弃现有的安逸生活。
所以袁杰回来了,回到这座有着陈曦的小城镇,带着他母亲留给他的一次性付清的一笔为数不少的抚养费。
知道这件事后,陈曦愣了半晌才道:「这么说,你这是和你妈妈彻底断绝来往了?」
袁杰扯出个落寞的笑容,「我这个不安定因素的消失,才是她所期盼的。」
陈曦豪迈地一把揽上他的肩,把他拉到自己胸前像安抚受伤的小狗一样拍拍他的脑袋,「没事,有我呢,不怕不怕,不管发生什么事,哥都不会遗弃你的。」仗着比袁杰早出生三个月,陈曦一向管自己叫哥。
袁杰顺势伸出双手环上他的腰身,把脸埋进他的胸前,闷闷地道:「小曦,你也会不要我吗?」
「说什么傻话呢。」陈曦用力地揉乱他一头乌黑的短发,「不会的,放心吧。」
再次回到这个小城镇的袁杰租了个大楼套房的小房子住,因为刚来除一张单人床和一背包的衣服外什么都没有,陈曦上去看了看,就带着他一块到市场上添置了几样必备的寝具用品、小家电外还搬回一张可以餐用的小书桌,东西买完后两个人还到外面吃了顿好的,袁杰抢着付帐。
这一天下来陈曦注意到袁杰一下子花了不少钱,也许是家境的关系,与母亲一起吃苦受穷过的陈曦对钱比较敏感,尽管袁杰现在手头上的钱对那时的两个小子而言都称得上是天文数字,但等陈曦一冷静下来后仔细算了算,发现这笔钱就算省吃俭用顶多能维持到袁杰高中结束。
袁杰一个人,曾经和他父亲住的房子是租的,现在回来必须要再租一个住所,每个月都是一笔开支,还得上交水电瓦斯费,然后是每个学期上学的学费,班会活动、吃穿用度等等哪一样都得用钱,若是一直没有半点收入,等待袁杰的无非是不到两年便坐吃山空前途堪忧。
因为早已把袁杰当自己人,陈曦便见不得他陷入绝境,或者是说会有陷入绝境的那一天,于是他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赚钱的办法,利用放学后的时候,和袁杰一起到夜市上摆地摊卖衣服。
摆地摊这种事情陈曦的母亲干过,那时候他母亲身上只有不到六百块,眼见母子俩就要陷入困境,最后陈母一咬牙背着才三岁的陈曦坐车到附近最大的一个城市里一口气进了将近四百多块的一些小首饰,回来后就跑到小镇最热闹的市场上看哪里有空地就铺开一张塑胶纸,进回来的东西往上面一摆就是一个小摊铺。
因为没人带孩子,那时的陈曦就跟着母亲从早到晚一起摆摊,因为见识得早,五岁那年他还学会和人还价了,而这样的生活持续到陈母摸准一个店家急用钱低价转让铺面后结束。
纵然如此,这几年只要闲暇下来,陈曦还会去帮母亲的忙,偶尔还跟着她跑到外地去进货,知道哪里的货既便宜又好,哪里的货比较受欢迎,哪里的货能卖得上价钱。
袁杰从来就对陈曦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议,更何况这次陈曦还是为了他的事情如此伤脑筋,因此在他提出两个人一块到夜市上摆摊赚钱时,袁杰感动都来不及哪还会不同意。
这件事陈曦只草草和他母亲说了一下,因此他母亲只知道他在帮袁杰的忙,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并不知晓。
而陈曦就等周末和袁杰坐长途空车去附近有大交易市场的城市进了几大包的衣服以及一些小首饰,回来后每天放学都会在夜市上占个位置摆起了地摊。一开始袁杰很是羞赧,缩在一边根本放不开脸面叫卖,陈曦就厚着脸皮一次次示范,或许是很少有才十四、五岁的孩子出来摆地摊的缘故,一开始好奇围观的人居多,最后多数都在陈曦的热情接待下买了不少东西。
付出都是有回报的。
陈曦并不着急逼着袁杰马上懂得应付来往问价的各种路人,而是全力投入于买卖这件事上来,当一小波的人流过去后,陈曦笑咧开一口白牙,把进帐的一小沓钞票举在袁杰面前献宝,最后塞入袁杰的腰包里,让他小心收好。这腰包还是他们去进货时陈曦忽然想起特意给他买的,说当老板就得有老板的样子,你看见没,人当大老板的腰上都有一个这样的包,专门用来塞钱的,越鼓表示赚的钱越多,咱们以后一起努力把这包塞满。
第一次开始摆摊前,陈曦亲自把腰包扣在袁杰身上,还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说了句开张做生意的人通常都会说的:「咱们今天一定开门红!」
当陈曦把他们进帐的第一笔钱塞进扣在袁杰腰上的包里,袁杰的手不由捂上似乎还带着陈曦热度的腰包,抬头看着再次热情接待客人的陈曦,半晌终于慢慢凑过去,在另一个客人凑上来问价时,抢先开口,学着陈曦的样子卖起了东西。
陈曦一边向客人介绍他们的衣服,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说话还是有点磕巴的袁杰,面对客人时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两个半大的孩子就这样利用晚上的时间摆起了地摊,那时候的钱还算好赚,也因为两个孩子都很热情,进的衣服和小首饰不仅款式新颖还挺好看,最主要是便宜,因此第一个星期,他们就把本钱给赚回来了,不到十天就卖得差不多得再次跑到大城市去进货,一个月下来收入居然比当时一般的白领还高。
七千二百六十块,这就是袁杰开始学做生意后挣到的第一笔钱。
他要把钱分一半给陈曦,陈曦却硬塞了回来,说你先收好,我又不缺钱,真等我哪天实在没钱了再找你要。
于是袁杰就把这句话记在了心底。
只要不刮风下雨儿子天天晚上都跑出去半夜才回来,当母亲的怎么会不担心,后来一再逼问下,陈曦才老实交代这段时间的去向,陈母知道袁杰的事情虽然同情他可更多还是心疼儿子为了别人的事情跑上跑下,她一个生意人自然清楚做生意的艰苦,别看摆地摊不用交租看中哪块空地把塑胶布一铺就行,可风吹雨淋的没个遮挡,如果有人来赶也只能转移,要是运气不好遇上警察,东西一被缴血本无归哭都没地方。
于是她就苦口婆心地劝儿子能帮袁杰到这分上已经不易,接下来不必再天天出去帮忙摆摊,劳累不说,要是耽误学习怎么办?
结果陈曦反倒安慰她说自己也就当提前历练了,学习的事请她放心,他和袁杰比谁都清楚学习的重要性。
陈母劝不动日渐长大有自己主见的儿子,便拉下脸道如果这个学期他的学习成绩退步,她就再也不准他再去帮袁杰的忙。
陈曦赶紧拍胸脯打包票让她放心。
陈曦的脑子灵活,只要在学习上稍花些心思就不会有不如意的情况出现,再加上袁杰的学习成绩也是班上数一数二的,两个小子你帮我我帮你,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还真是让人忍不住羡慕的嫉妒的和谐,让陈母也不忍再说些什么。
年少无畏的岁月就这么晃晃悠悠悄无声息地一天天过去,两个少年单纯而真挚的朋友关系在某一天忽然变了质――
十五岁的少年对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探知的欲望,那天陈曦带回从同学那坑蒙拐骗来的vcd,说是好东西要与袁杰一起分享,然后就神秘兮兮地把光碟放进他们自二手市场淘来的播放机里,两个人就这么窝在袁杰租住的不到四坪的套房里,挤在单人床上,看了人生当中的第一部a片。
这样的片子自然没什么剧情,一间房一张床,一男一女,白花花的肉体,各角度的拍摄,舌吻交叠吸吮,双手四处抚慰,甚至没有马赛克,两个原本该是最私密的地方纤毫可现,再然后就是插入,呻吟,很简单的原始律动,可看得血气方刚的两个少年满面通红。
陈曦的视线不由地移到另一边,看见的是羞愧难当视线游移不敢直视电视机和陈曦的袁杰,那时不知怎地灵光一动,陈曦蓦地扑上去坏笑着把人压在身下,趁他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摸上某个已经起了反应的地方。
袁杰整个人浑身一颤,脸烫得都快要冒烟,剧烈地反抗起来。
那时的袁杰光抽长了个子,肉却没长多少,瘦长的像棵小树苗儿,力气比起人高马大的陈曦差了不少,况且又不敢真的把人给摔出去就怕弄伤了,便一直被压制在床上无法挣脱。
陈曦可没顾得上想这些,他依旧坏心地一个劲儿笑:「小杰,你这地方早上有起来过吗?自己动手摸过吗?滋味如何?」
「别闹了,小曦……」敏感部分被带着热度的手密不透风覆上,触电一般的颤栗让袁杰紧咬下唇,一张脸带着点激动时的红晕,说不出的好看。
盯着这样的人,只觉得心口被什么轻扎一下的陈曦鬼使神差地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同样有了反应的下身。
「怕什么呢,你也摸摸我的,看看,咱们都一样……」陈曦俯低身子,在他耳边吐着热气,「小杰,我帮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袁杰从来都不会拒绝陈曦,即便是在这种事情上,陈曦先动手拉下他的裤子探手进内裤底下小心而细致地开始抚摸那个发烫的地方时,略有迟疑的袁杰的手开始动了……
就这么自然而然,就没有一丁点的违和,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是两个少年尽情的宣泄之后疲惫倒在床上喘息,视线依旧胶着不离,就好像最后陈曦情不自禁倾身附上的一个吻。
有些事情,不管接受与否,或迟或早,都会发生。
友情与爱情仅有一线之隔,从形影不离的朋友到相濡以沫的情侣,人前不需要有多少改变,而在没有人的地方,他们相拥、亲昵、接吻,袁杰的那间小小的屋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乐园。
然他们真正的有实质性的接触,却是在一年后他们十七岁的寒假里。
之前是不懂,毕竟从相关影像上学来的都是男人与女人,两个少年在一起最热烈的时候也不过是互相抚慰和浓烈的舌吻交缠,他们不知道男人之间还能做些什么。
可是某天陈曦在一个堆满各种书籍的旧书店的角落发现了一本很不起眼的小说,书的内容让陈曦不由专注,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两个主角却是男人与男人,青梅竹马的开始,情不自禁的沉沦,偷偷摸摸的来往,惊天骇浪的爆发,痛不欲生的分分合合,最终一个结婚生子,另一个万念俱灰逃离国外,只留下一句此生此世不再相见,然最令人叹息的却是悲恸离开的那一个永远不知道,被家人以死相逼留下来结婚生子的人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从高高的楼上跳下,死前只有一句:来生我去找你。
无奈而心酸的结局,那时的陈曦对此却没有多大的感受,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两个主人公在一起时的情景,作者真实却又隐晦的描写让他蓦然明白原来男人和男人还可以如此。
就如同吃下禁果的亚当和夏娃,人类的一切贪念欲赤裸裸地呈现,单纯的人不再单纯。
而陈曦自从知道此事,每次看见袁杰一颗心就像被猫一下一下的挠,又痒又麻,恨不能直接扑上去一试为快。
两个人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没多久袁杰也看了陈曦宝贝似地捧到他面前的书,着重翻出某页让他仔细看,看完后他面红耳赤,半晌对睁大一双眼睛期待地看向他的陈曦,吭哧道:「要不,我们试试?」
陈曦的回答是直接扑上去。
那时袁杰下意识地抵抗了一下,可一对上陈曦已经有些急不可耐的神色便放松身体由着他了。
书上所写向来是点到为止,两个少年不过略知皮毛就敢真枪实弹,过程之艰辛结果之惨烈可想而知,不知道扩展也没有使用润滑液,硬挤进去的结果是生生卡住一半难进难退,更让陈曦惊慌失措的是脸色本来就偏白的袁杰此刻面白如纸,浑身不住地抽搐,豆大的冷汗跟断了闸似地自额上一颗颗不要命地冒出来,眼见人就要痛得不行了。
人都这样了,再大的火气都化成了冰渣,软下来的陈曦总算拔出来后一看袁杰下身,心咯登一沉,直觉完了。
他们的第一次就是这么兵荒马乱,袁杰的下身撕裂得颇为严重,丝丝的渗血,当时的陈曦急得抱起他就要送去医院看看,袁杰忍着剧痛硬是拦下了他,后来让他上药店问问有没有治这方面的药,陈曦不敢耽误穿上衣服夺门而去。
到了药店开口询问才知道尴尬,支支吾吾遮遮掩掩地描绘半天才拿了店员推荐的几支药膏,还真让他误打误撞,抹上这些伤药后差不多一个礼拜,袁杰的伤才总算是好了。
尽管袁杰从来不会怪他,可这次的事情让陈曦得到了教训,更让他心有余悸,每次见了袁杰都会觉得愧疚,对这方面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兴致不再,再没听他提起过。
接下来的日子袁杰依旧不声不响,暗地里则分明对此事上了心,知道他们肯定是少了什么步骤,素日里就留心相关方面的事情,经过差不多大半年后,终于弄清楚情况的袁杰在某一天两个人回到那间四坪大的小屋后,才说出来:「小曦,做这件事前需要先扩张和润滑,不然会受伤。」说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专程去买的润滑液和相关资料,「这是用来润滑的,这些资料是说什么体位和用什么方式才能避免受伤也能让两个人都舒服。」
陈曦目瞪口呆半晌,接过他递过来的资料略略一翻,很是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些你都是哪里弄来的?」
袁杰含蓄地笑笑,「这些资料是比较少见,可有心去找还是能找到的。」他把润滑液也塞给陈曦,「小曦,有了这些就不怕了,我们继续上次的事吧。」
陈曦捏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望着他半天无语,说这人平时闷不吭声吧,可时不时一鸣惊人,看他白净秀气的外表,压根就不像是能特意去了解这方面事情甚至亲自收集这方面资料和购买物品的人。
然而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他相信不仅是自己,对那天的事情袁杰也有心理阴影,毕竟那里痛得浑身抽搐的是他,将近一天不能下床的是他,两、三天走路只能慢慢挪的也是他,一旁的陈曦看着都觉得难受,可他没有怨言不说,反而没事人一个劲四处张罗。全心全意的付出和没有半点质疑的交托,令陈曦如何不心疼这个人。
虽然外人看来多是陈曦赋予袁杰,袁杰对陈曦的好却没几个人能看得出来。
小小的袁杰会在有人欺负陈曦时不顾一切的挥着棍子冲上去;会在陈曦被鬼屋吓得腿软时,再怎么害怕也攥紧他的手带他一起走出黑暗的屋子;不管有什么吃的,袁杰都会留下来和陈曦一起分享;每每陈曦闯祸受伤,都是袁杰跟他一起分担或仔细照顾他;记得有一回陈曦着凉发烧,陈曦妈妈正好外出进货不在家,是袁杰跑进小诊所里把医生请来,并一直担心地守在陈曦身边直到陈曦妈妈回来;五年多的分离,袁杰从没迟过一天给陈曦寄信,字里行间都是想念;初二下学期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