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宅邸的骚乱很快就平息了下去,在锦衣卫的干预下,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波澜,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从宅邸出来,苏亦正整衣冠,对叶北枳歉然笑道:“对不住,没想到把你也牵连进来了。”
叶北枳摆了摆手:“小事,不过他们说的养私兵是怎么一回事?”
夜凡拽了叶北枳一把:“这种事说小声些,苏亦很早之前就跟我达成过协议,由闻风听雨阁暗中协助锦衣卫,他们怀疑的私兵就是我。”
叶北枳这才了然:“怪不得他们一直查不到,原来是你在作怪。”
夜凡摊手:“戚宗弼这人很难搞啊,他回到京城不久就发现了端倪,再加上锦衣卫里还有他的人,他肯定会怀疑的。”
“如果被他知道会很麻烦吗?”叶北枳问道。
夜凡悄悄瞥了苏亦的背影一眼,发现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然后拽过叶北枳,压低声音说道:“当初我与苏亦能达成协议,纯粹是因为他认识到闻风听雨阁搜集情报的能力要强于厂卫的,包括现在也是,所以我们才能合作这么久,但这件事的本质其实就是一个江湖组织插手了朝廷实务,你说这种事被别人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
“那你为什么要插手?”叶北枳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就切中了夜凡话语中的要害。
夜凡语气一滞,讷讷道:“跟你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当初我其实是打算坑苏亦那小子一把的,想把我的人渗透进锦衣卫,不过我觉得他后来肯定猜到了,曾用话试探过我的态度,说可以给闻风听雨阁的人安排锦衣卫的职务。”
“那你怎么说?”叶北枳想了想说道。
“我能怎么说?”夜凡眉毛一挑,“他那样跟把话挑明了有什么区别?我想把人弄进锦衣卫,他又何尝不是想着用锦衣卫的制度把闻风听雨阁同化?”
叶北枳恍然大悟:“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合作?”
夜凡摇了摇头:“因为这并不是坏事,闻风听雨阁不像鬼见愁赫连剑宗他们大门大派,它的本质终究是做生意的,和苏亦牵扯到一起,最终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变成一个半官方的组织,这对闻风听雨阁并不是坏事,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天底下还有比苏亦更大的树吗?”
“我明白了。”叶北枳点了点头。
夜凡笑道:“你明白什么了?”
叶北枳瞥他一眼,沉吟片刻说道:“……你们的心真脏。”
三人一直走回到苏府,府门外,夜凡朝苏亦挥手告辞。
叶北枳抬手叫住了苏亦:“夜凡给我说了你们的事,戚宗弼那边交给我吧,今夜过后他应该就不会再查你了。”
苏亦惊出一身白毛汗,转身一把拉住了叶北枳的手臂:“你是我亲祖宗!别冲动啊!你要杀陈忠君都行,但戚宗弼现在还杀不得啊!”
叶北枳使劲甩掉手臂:“想什么呢,要弄死他我在凉州府就下手了,哪还等到现在?”
“那你要怎么做?”苏亦又拽住了叶北枳,像是生怕他跑了。
叶北枳把苏亦拉开:“怎么说我在不归岛也救过他一命,我去找他说说,他应该会承我这个情。”
苏亦诧异道:“突然帮我?你有什么要求?”
叶北枳淡淡扫他一眼:“我陪你去边关,不过你要保证南苇他们在京城的安全,不要让不相干的人去打扰他们。”
苏亦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好说——趁着我们离开前,把池姑娘带来府上吃顿饭吧,家母也曾多次念叨你们。”
……
是夜,相府。
自覃夫人去世后,相府曾冷清了许久,甚至朝中很多大臣都一度以为戚宗弼快要失势了。但戚宗弼突然回京,也不知道在陛下那里说了些什么,居然又像没事人一般继续当着宰相了,从那以后,相府又重新热闹了起来,登门拜访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戚宗弼亲自将一位大臣送到了门外,直到看到他上了马车后才回到门里。
管家微微躬着身子走在他身后,低声提醒道:“老爷,我吩咐后厨做了羹汤,喝了暖暖身子吧。”
“嗯。”戚宗弼点着头,“送到书房吧。”
“老爷还有公务要做?”管家劝道,“已经很晚了,老爷还是早些歇息吧。”
戚宗弼摆手道:“马上就要去湖广布政使司了,到时候再想查阅什么东西就没条件了,所以还是现在记在脑子里好。”
说着话,戚宗弼进了书房,管家叹了口气,转身往后厨去了。
书房里,桌上的灯盏还亮着。
戚宗弼在桌前坐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摊开了一卷古籍,古籍面上写着书名,《湖广地理志》。
“西南环山,丘岗起伏,北展平原,沃野千里,形似马蹄……”戚宗弼虚起眼睛,将古籍中的文字喃喃念出。
似有凉风徐过,脖间泛起一丝凉意,戚宗弼下意识想动一动脖子,忽然身子一僵——在窗外灯笼的照映下,书桌上映着两个人影,一坐一站。
坐着的那个是自己,那站在自己身后的是谁?
眼珠往下瞥去,戚宗弼的瞳孔一颤——那脖间的凉意哪里是风?分明是一把刀正架在自己脖子上!
“咕咚。”咽唾沫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内听得清清楚楚。
戚宗弼开口:“……你是谁?”
身后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你不是一直想找苏亦养的私兵吗?我来见你了。”
听完这句话,戚宗弼反而松了口气:“苏大人应该不是让你来杀我的吧?让我猜猜,他让你来警告我?啧,应该也不是,苏大人不会做这么肤浅无用的事,那就是让你来给我带话的?什么话需要让你来传,还不能经过锦衣卫?”
身后那个声音沉默了,戚宗弼以为自己猜对了,不禁嗤笑道:“把兵器收起来,有话就说。”
那人拿开刀,走到了戚宗弼面前:“……你想多了。”
戚宗弼的瞳仁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