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做生意,其实并不容易,并不是说商路难找,而是即便能够赚到一些钱,也没有保住这些钱的本事。
不过许复本人就有皇商的背景,再加上皇帝陛下亲自入了股,这个琉璃厂,将来注定会顺风顺水,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它成长起来。
而且这个琉璃作坊,将来可能会成为“琉璃厂”那种标志性的地名。
在琉璃厂忙了一个下午,亲自跟两个西洋人交流沟通了一番,给出了自己的“建设性意见”之后,沉老爷才坐马车回了建康,去归云楼跟下属郑岭吃了顿饭。
这顿饭时间着实不短,一直到深夜,只有两个人的饭局才算结束。
此时,新近升官的郑员外已经喝的人事不省。
而沉老爷,只有三四分醉意。
而事实上,郑岭这个久经官场的“老兵部”,酒量比沉毅要好的多,只是他喝的太卖力,沉老爷随意抿一口,他就仰头一饮而尽。
充分表现对领导尊重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喝到桌子底下。
郑员外很完美的践行了这句话,把自己喝的人事不知,被家里人给抬了回去。
而沉老爷,则是安然无恙的回了家。
之后的两三天时间里,一直太平无事。
直到一道圣旨,降临兵部。
确切来说,是给沉毅的圣旨。
圣旨内容非常简单,也是沉毅早已经知道的事情。
大意是,因为有人上书朝廷,称淮河水师,内部将官冗余,将士不齐,一些比较重要的关口,甚至缺兵少将。
因此,皇帝陛下亲自下令,着兵部武选司郎中沉毅,代表朝廷,代表兵部,以钦差身份巡视淮河水师。
虽然巡视地方,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御史台的差事,不过沉毅这个兵部郎中,管着武官的人事,再加上皇帝亲自点将,他以兵部的身份来当这个钦差,倒也勉强能够说得过去。
于是乎,沉老爷恭恭敬敬的接旨谢恩。
沉毅接了这份圣旨之后,还没有在自己的公房里坐稳,就有兵部的小吏过来通报,说兵部尚书姜简请他过去说话。
沉老爷只能先把手里的圣旨放在一边,整理了一番衣服之后,推开房门,走到了兵部尚书的公房门口,敲了敲门。
“堂尊。”
房间里并没有传出回应,等了一会儿之后,房门径自打开,竟是姜尚书亲自给沉毅开了门,这位兵部尚书脸上带着笑意,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子恒快进来。”
沉毅微微拱手,走了进去,然后垂手而立,开口道:“堂尊有事情吩咐下官?”
“谈不上吩咐,只是跟你说说话。”
姜尚书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他指了指自己房间里的椅子,笑着说道:“子恒不用站着,坐着说。”
沉毅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坐下,看向姜简,开口道:“堂尊您要说什么?”
“今天的圣旨...”
姜尚书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下颌的胡须,思索了一下之后,继续说道:“子恒事先知道么?”
沉毅抬头看了看姜简,没有说话。
这是圣旨,谁敢说自己事先知道?况且这道圣旨是因为新近有人举发淮河水师,朝廷才下发的,如果承认了,岂不是在说皇帝陛下自导自演?
因此自然是不能回答的。
姜尚书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话里有问题,于是咳嗽了一声,又说道:“子恒可知道,陛下让你去寻淮河水师,是为了...”
沉老爷微微摇头,开口道:“堂尊,陛下的心思,做臣子的如何能揣测,只是按照朝廷的意思,实心任事就是了。”
“你看你。”
姜尚书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太谨慎小心了一些,你我是同一个衙门的官员,老夫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未雨绸缪一番而已。”
说白了,姜简想要知道,皇帝陛下这一次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毕竟,将来朝会上议论淮河水师的时候,他这个兵部尚书是一定要开口说话并且表态的。
这个时候,通过沉毅把把皇帝的脉,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会踩皇帝的红线,说不定到时候皇帝陛下一个高兴,就把他拔擢进中书了。
毕竟以姜简现在的资历,进中书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关键只是皇帝愿不愿意用他而已。
沉老爷微微低头,开口道:“堂尊,这件事情下官确实不知道,不过下官这一趟去淮河水师,或许多少能够有一些收货。”
“这样罢,等下官回来,首先便去堂尊府上,拜会堂尊如何?”
姜简闻言,脸上不禁露出笑容,他伸手拍了拍沉毅的肩膀,微笑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子恒要是有什么难处,也不要藏着瞒着,一定跟老夫说,老夫能办到的,绝对给你办。”
沉毅起身,对姜尚书微微低头,拱手道:“多谢堂尊。”
“不谢不谢。”
姜简笑眯眯的说道:“你我都是兵部的官员,在朝廷上自然是要互帮互助了。”
“堂尊说的是。”
沉老爷也是面带笑容:“下官记下了。”
跟这位单位领导闲聊了好一会儿,沉老爷这才拱手告辞,整个过程中,他基本上都是说一些车轱辘话,一句瓷实话都没说。
这是做官的基本功。
沉老爷虽然年轻,但是官龄可不小,这些该掌握的基本功,他也是差不多尽数掌握了。
离开了姜尚书的公房之后,沉老爷刚回到自己的公房里,准备处理处理桌子上的文书,顺便筹划一番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计划。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刚坐下来没多久,房门就又被人敲响了。
沉老爷有些不耐烦的放下毛笔,皱眉道:“谁啊?”
“沉郎中。”
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中书来条子了,请您过去问话。”
“中书...”
沉老爷一愣,然后这才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房门口站着的是兵部的吏员,不过他手里拿着一张不起眼的条子,条子左下方还盖了印。
沉毅接过条子,然后问道:“是哪一位相公召我?”
中书。
准确来说,应该是叫做议事堂才对。
这个衙门,或者说这个机构。
是整个大陈所有衙门里的最高机构。
除却皇权之外,议事堂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这个“议事堂”甚至是分去了一部分皇权的,这也是它能够凌驾于六部九卿之上的原因。
中书开条子请人过去谈话,跟皇帝陛下亲自请人过去,分别不大。
这个吏员指了指这张条子上的红色印章,然后微微低头道:“看这印章,还有花押,应该是陈相请您过去。”
沉老爷这才认真看了看纸上的印章。
盖的并不是公印,而是私印,而且是花名印。
上面写的是“青田老人”四个字。
沉老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微微摇头:“脑子湖涂了,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中书议事堂首相陈靖,字平安,号青田老人。
他身为当朝首辅,这些基本资料本来应该是所有官员牢记于心的,沉毅自然也记过这些东西,只是今天事情太多,一时半会没有想起来。
议事堂首相相召,沉毅不敢怠慢,他跟司里的官员打了声招呼之后,便一路离开了兵部,来到了中书衙门。
拿着这张陈相开的条子,沉毅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陈靖的公房门口,沉老爷站在门口,微微欠身道。
“平安公,兵部沉毅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