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
越王李誉大婚的日子。
这天因为皇家办喜事,建康城里也热闹了不少,毕竟嫁女儿的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天从一大早开始,大街小巷就有舞龙舞狮的艺人,在街上走街串巷,来宣扬这件喜事。
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收到了请帖,邀请他们上门喝喜酒。
这是陛下的亲弟弟和赵大将军幼女的婚事,建康城里只要是有名有姓的,都得给这两家人一些面子,因此此时,除了趁着年节返乡的大臣没有办法到场之外,建康城里其余大臣,包括王公贵胃,以及将门勋贵,基本上都是要参加这场婚事的。
沉毅也不例外。
虽然他现在的品级只有六品,但是却也收到了请帖,而且是两份。
面对这两份请帖,沉毅自然毫不犹豫的去了越王府。
毕竟他跟那位年轻的越王殿下只是不认识,跟赵家只是有仇的,两相比较之下,肯定是要去关系比较好的那一家。
而且婚事的主场毕竟是在男方这里,安平侯府那里,只是因为家大业大才摆了酒席,如果是一般人家,多半就随便请几桌亲戚了事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沉毅便出门喝喜酒去了,本来他是想带着家里人一起去的,不过陆若溪要在家里带儿子不愿意出门,父亲跟老丈人也都不愿意去参加这个婚事,因此沉毅就干脆一个人去了。
沉宅占地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地段还算不错,位于建康的北城,因此距离同在北城的越王府,也就不算太远,沉毅一个人步行了一会儿,就到了越王府附近。
到了越王府正门之后,沉老爷四下看了一眼,只隔着一条街,就看到了晋王府的院墙。
两座王府同在一座坊里,离的很近。
今天这种大喜的日子,越王府自然是人满为患的,这会儿越王府门口依旧挤满了人,沉毅好容易走到门口,递上了请帖之后,看门的门房瞥见沉毅请帖上的官职之后,先是瞥了沉毅一眼,然后小声都囔了一句:“怎么六品官也来了…”
不过说是这么说,因为有请帖,他还是把沉毅放了进去,随手给沉毅指明了方向,懒洋洋的说道:“这位老爷,你坐在外院的房间,自己占个位置落座罢。”
六品官在地方上对于老百姓来说,就已经是天老爷一般的存在,但是在建康这种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各种各样的衙门,各种各样的官职品级,六品官不说多如牛毛,但也是数不胜数。
人家说了,东市街古玩巷里随便去抓,只要腰间佩玉的,统统按贪污治罪,最多也就一半是冤枉的。
而被冤枉的这一半…绝大多数都不是官。
因此沉毅这种六品官,在建康城里并不起眼。
如果不是因为有张简的关系,他现在去宰相张敬门口敲门求见,多半也会被张家的门房白眼相加。
对于被门房小瞧了这件事,沉毅心里并没有什么愤怒,他本来也没有想进什么内院吃席,只是拿了请帖,不来一趟实在说不过去,能在外院找个桌子吃顿饭,吃完饭就走人,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此沉老爷笑呵呵的进了越王府,自己在外院里找了个角落的房间,推门进去之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会儿,这张桌子上并没有太多人。
因为到越王府吃饭,大家自然都是想坐在显眼一些的地方,最好是能瞧见越王殿下的地方,虽然文官不会跟越王有什么过密的来往,但是人都是图个新鲜的,想要看看这位陛下亲兄弟,长什么模样。
坐在了角落里之后,沉毅便眼观鼻鼻观心,静等着上菜了。
很快时间到了傍晚,太阳慢慢落山。
因为是冬天,太阳下山的很早,也很快,不一会儿,天色就昏沉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婚事都是黄昏时分办,寓意是天地交割,阴阳昏晓之际,意味着阴阳相合。
因为不爱看热闹,沉毅并没有去王府的正堂观看这场婚礼,而是静静的等着上菜吃席,他刚坐下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走了进来,他四下打量了几眼之后,果然看到了沉毅,当即大踏步走了过来,笑呵呵的坐在了沉毅旁边:“就知道子恒你不回去大堂观礼,找了你半天,你果然自己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沉毅哑然一笑,开口道:“门房说了,让我在外院自己找个地方吃饭,可没让我去大堂,我哪里敢去?”
“听那些看门狗胡说。”
张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一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咱们是拿着请帖来的,想坐哪里就坐哪里,轮得着他们安排了?”
“师兄你自然是不一样的。”
沉毅微笑道:“你是张相的孙子,在内院肯定有一席之地。”
张简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是六品官,今天我跟子恒你一起坐在这里就是。”
因为这个房间比较偏僻,再加上大家都去正堂看热闹去了,这会儿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沉毅微微低头道:“我吃完饭就走了,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师兄还是去里面罢,说不定张相要带你认识认识人。”
“什么认识人不认识人的。”
张简微微摇头道:“老头退下来之后,明面上人家还是一口一个相国的叫着,背地里都明白老头已经不管事。”
“该认识的早已经认识了,没有认识的,现在认识也没有什么用。”
“对了。”
张简看向沉毅,问道:“听说子恒你过了上元节之后就又要南下了,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估计正月十七十八左右。”
“啧…”
张简发出了羡慕的声音,感慨道:“有时候我也想象子恒一样,出去替朝廷,替大陈干点事实,可祖父已经给我安排好了前程,我只能按照他定的路子,半点自由也无。”
“少说风凉话。”
沉毅看向张简,笑骂了一句:“张相要是也愿意给我铺条路,我现在就上书跟陛下请辞,说什么也不去南边受苦了。”
两兄弟说话间,房间又被人推开。
一个与张简年纪差不多的年轻男子,身后带着一个年级再小一点的女子,推门走了进来。
这年轻男子推门进来之后,扫视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人,然后他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转身就准备离开。
张简自然也看到了这个年轻人,他笑呵呵的站了起来,微笑道:“这不是赵大公子跟赵四姑娘么?”
说着,他看向那个年轻女子,面带微笑问道。
“赵家的小娘子都已经出嫁为王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四姑娘的喜酒?”
张简话音刚落,兄妹俩便同时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这位四姑娘,柳眉倒竖,怒视张简。
“姓张的,嘴这么臭,小心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