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桩婚事,沉毅心里还是颇有些感慨的。
因为在他看来,小皇帝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来干这种嗯…
欲擒故纵的事情。
因为纵的有些太过分了。
淮河水师本来就已经尾大不掉,颇有拥兵自立的味道,只是原先赵家名不正言不顺,即便起兵造反,也师出无名,没有人会支持他们。
而现在,皇帝送了个先皇的儿子给他们家当女婿。
这种操作可太危险了。
一个弄不好,赵家人可能就会打着女婿的名头造反,到时候即便皇帝有能力平息这场叛乱,陈国也必然会因此大伤元气,说不定齐人趁此机会就打进来,灭了李陈王朝了。
不过皇帝这么做,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一来可以这种纵容,一定会让赵家人心里发毛,将来做事的时候,也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胡作非为。
二来…
将来有一天,皇帝想要扳倒赵家的时候,理由就好找多了,只需要轻飘飘的谋逆二字,就可以把赵家连带着那位新任的越王殿下,统统打进泥尘里永世不得翻身。
怎么说呢。
就跟杨家被重新启用一样。
危机与机会并存罢。
听到了沉毅的话之后,陆夫子伸手接过这两张请帖看了一眼封面。
两张请帖,是一桩婚事。
只不过一份是在安平侯府,另一份是在工部刚修建好的越王府。
也就是男方女方都会摆席办事。
赵家会给沉毅递请帖,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因为他们现在,早已经盯住了沉毅,在他们眼里,沉毅这个六品主事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不管沉毅去还是不去,他们的帖子都要递过来的。
毕竟沉毅过府之后,赵家就可以让更多赵家人,都认一认沉毅长什么模样,以方便将来更好更精准的弄死沉老爷。
而越王府的这份请帖…
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因为沉毅并不认识这位越王殿下,仔细想了一遍之后,他连越王殿下的母妃都不认得,也不认识他母族的人。
要说越王府广发请帖,宴请文武百官,其实也很难请到他这个兵部主事头上。
陆夫子认真看了一遍之后,又把请帖放回了沉毅手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越王殿下…迎娶赵禄的幼女?”
他抬头看向沉毅,问道:“陛下赐的婚?”
自家老泰山是个老愤青,沉毅自然是清楚的,也明白陆夫子看赵阀非常之不顺眼,当即微笑道:“岳父莫急,估摸着也就是安抚拉拢赵家,毕竟陛下亲政已经两年多了,怎么也应该给赵家人一些好处,历代先皇都是这么过来的。”
皇帝新登基之后,一般都是先大赦天下,然后再封赏百官。
这是先施恩,毕竟新领导刚上来,需要手底下的这些下属扶持。
不过沉毅这番话,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皇帝陛下虽然亲政没多久,但是登基已经八九年了,他登基的时候,朝廷一定是给过赵家封赏的。
陆夫子长长的叹了口气,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你说的不错,历代先皇都是要封赏赵家的,只是再这么封赏下去…”
他从沉毅对面站了起来,意兴阑珊:“罢了,今天就下到这里,老夫有些困乏了。”
说罢,陆夫子起身离开。
沉毅连忙起身,把他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里歇息。
送完了老丈人之后,沉毅闲着无聊,便出门转悠了一圈,因为得罪了人,他便没有敢出门太远,逛了两圈之后,便回家了。
刚到家门口,他就看到一辆板车停在自己家门口,班车上摆着整整齐齐的一车炭。
这炭初看之下不稀奇,沉毅也没有多注意,但是随便一瞥,发现这一车炭上都隐隐飘着一层白霜…
而且炭块非常齐整。
银骨炭…
这种炭,沉毅是烧过的,去年临近冬天的时候,许复曾经派人送了一小车过来,但是也没有特别多,也就四五十斤而已,其他的都是普通的炭块。
但是看眼前这一车银骨炭…
少说也二三百斤乃至于四五百斤了。
这种炭,是出自燕京附近的一个山窑,烧出来没有烟气,而且耐燃,因此便长久的作为贡炭,上贡给宫里实用。
六十多年前帝京还在北边的时候,这种炭并不是特别稀奇,但是世宗南渡之后,这种银骨炭便不是那么好搞了,有时候需要跟北齐“进口”。
沉毅有些好奇的看向了正在指挥下人搬银骨炭的丫鬟青儿,问道:“青儿,这炭怎么来的?小许让人送来的?”
青儿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啊公子,送炭的说是送兵部沉老爷家的,也没有说是谁送来的。”
沉毅微微皱眉,他看了一眼这一车价值不菲的银骨炭,然后吩咐道:“卸下来之后,就堆放在前院里,谁也不要烧。”
想了想之后,他看向青儿,继续说道:“你派个人到小许那里问一问,看他有没有采买银骨炭送来。”
“还有…”
沉毅眉头皱了皱,问道:“最近,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物事?”
“有…是有的。”
青儿想了想,开口道:“小公子马上就满月了,最近有不少人过来送礼,说是满月礼,但是奴婢们查看礼单的时候,其中有一些礼物,单子上写了知名不具…”
她睁着大眼睛看向沉毅,小心翼翼的说道:“公子,有什么问题么?”
沉毅的儿子沉渊,这两天就要办满月酒,不过没有准备大操大办,就是预备着在家里摆个两三桌,请一些熟识的人过来吃顿饭了事。
孩子满月了,自然是有人送礼的。
不过沉毅懒得过问这些杂事,都交给夫人还有几个丫鬟处理了。
听到青儿这么说,沉毅心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看向青儿,沉声道:“有多少没有具名的礼物?”
“四五件吧…”
青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礼单在夫人那里,奴婢等会去问一问…”
沉毅摇头:“我一会亲自去问。”
说罢,他看向门口摆着的这一车银骨炭,沉声道:“以后再有来路不明的东西,一概拒收…”
“不。”
沉毅否了这句话,又说道:“不管署名不署名,一概不收了。”
说罢,他转身回了内院,向陆若溪问了一下情况,陆若溪有些诧异,然后轻声道:“夫君,那些没有具名的礼单,送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物事,我以为是夫人在翰林院的朋友,或者是邸报司兵部的同僚,所以就收下来了…”
“夫君稍等,我去找一找礼单。”
礼单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收好的,毕竟有来有往才是人情。
很快,几张没有具名的单子,就被放到了沉毅面前。
沉老爷看了一眼之后,就又皱起了眉头。
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