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卷着雪花迎面扑来,山腰的凉亭下,林安裹紧了外套,微微闭上被细碎雪花眯到的眼睛。三年前回长溪见她爸爸妈妈,燕京下着同样大的雪。
再次睁开眼,见通往山下的曲折小路尽头,出现无数次在电视或海报上看到的那个熟悉身影,抑或是在梦中。
雪下得越来越小,像要停了,缓慢飘着雪花。
世界陷入白茫茫的一片,这条小路,也堆满及至脚腕的积雪,那身影在背后留下一串深深脚印。
撑起的小花伞飘近,来到凉亭外,伞边扬起,现出一张围在粉色围巾里的娇俏小脸。如莹清眸,清淡秀眉,红润嘴唇,一如往昔。
雪地靴从积雪里拔起,踩上光洁的台阶,发出清脆响音,本就因这大雪天而人迹稀少的公园,更显清幽。
看着她移开小花伞,费力呼着气的登上台阶,林安轻笑的走下两步。
下意识伸出去的手,让两人对视怔愣,时间仿佛刹那停滞。几秒后,当林安犹豫着是不是收回手时,一只戴着绒线手套的小手放到上面,随后借力,那身影像很久的过往那样,俏皮转着小花伞的跳上凉亭,伞上积雪和水珠四处乱飞。
隔着绒线,像依然能感觉那只小手的温度,林安松开手掌,移开视线,望向她在积雪里一路踩过来的脚印,“很冷吧?是不是有点不适应!”
“嗯!在香港那么久,都适应那边的气温了,没想头次回燕京,就遇上这么冷的雪天。”阮软轻握垂在身侧的小手,转身和林安并排站着看向亭外,两只脚来回跺着的暖暖身,她吐出一口长长的白色雾气,以示气温有多低。旋儿,她又兀自乐笑,“骗你的,就离开一年多,哪里会变什么!”
是啊,从燕京离开飞去香港,已经有一年多了!林安转脸,脱口而出,“怎么没变,你就瘦了很多。”
时间再次停滞,阮软诧然抬起脸,看到林安尴尬的转过头,她眼中藏起的落寞涌现又沉下。过了下,她抖落伞上的残存水滴,而后边收起伞边轻笑的说,“才不是瘦,这可是我努力减肥的效果!呵呵~以前你不总是说我有点婴儿肥?怎么样,没有了吧,哼!”
余光瞥见阮软走向凉亭中央的石凳,林安跟着转身,又扫眼望了下阮软的脸。是没了以前的婴儿肥,心却有些隐隐刺痛,确实是瘦了。
玉湖公园囊括了整座小山,这凉亭建在半山腰处,侧方稍远位置,随着雪停下,隐现出一座对望小山头,远远望去,粉妆银砌,如似隔离人境。
阮软走到亭中石凳边,抬手指过去,惊讶的问道,“那是什么地方,堆了雪后好漂亮啊,以前总来这里,好像还从没去过那边呢。”
“哦,那边是九里山,不是什么景点,听说正在开发做公墓使用。”
以前两人来这里闲逛,走的是另一条游览路线,很少有走这边的小路,阮软没留意还有座这样的小山,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林安收回目光,回头瞧一眼凉亭外的小路,没见到其他身影,“花姐怎么放心一个人出来?”
阮软坐到石凳上,想要取下手套时,却被林安立刻制止,她不由嘟下嘴。
而后,她手套就戴着的举起手臂,展示身上穿得臃肿的厚厚长款羽绒服,又把围巾拉起围过嘴巴,并将羽绒服的帽子戴好,小脸只露出了眼睛和鼻梁。等做完这些,她对向林安,无声的弯眼笑望。
若是在一年多之前,除了会被她这调皮模样给逗笑,还会无奈的去敲下她脑袋吧。林安转开对视到那双眸子的目光,望着外面还偶尔飘飞的零星雪花,轻声道,“天气那么差,本来想另外约时间,可花姐说你明天上午就得飞回香港。”
“也没比以前忙什么,只是这段时间的通告,恰好都挤到了一起。明天到了香港,还得立刻飞去新加坡……”阮软把帽子掀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片刻,她下巴在围巾里微微簇动,带着笑意的细声说,“翻号码簿时,只是好奇的想试试,没想真的打通了,吓一跳,以为你早就换号码呢!”
上午听到手机铃声,当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林安也呆住。因为这个打过千百次的号码,是他这一年多只会翻看的号码,这么久,也从未接过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或是短消息。
阮软侧过小脸,瞧见林安望过来,她露出贸然打扰的客气歉意,“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这么长时间没见,这次来燕京,又刚好打通你电话,就想见下一面。”
看到这个表情,林安心中又一阵刺痛,他轻轻点了下头,随后和隔着石桌而坐的阮软,同时陷入了静默中,外面零星飘飞的雪花,落在积雪上的声音都仿佛听得到。
“这么匆忙就把你喊出来见面,她那里没事吗?”俄而,阮软咳嗽下打破寂静,声调里带着刻意的调侃,还对林安俏皮的眨了眨眼。
林安别过视线,声音略显干涩,“……没关系。”
“哈哈~”看林安的表现,阮软自以为猜中了什么,捉狭的放声大笑,只是没发觉,她自己的笑声更加生涩,“上月在香港,见到她了,竟然没吵架,第一次呢!”
“是吗。”林安深深吐息,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
“这次见面,还有是想给你……们送门票,明年三月,巡回演唱会会来燕京,希望你们能来。”静了片刻,阮软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轻轻放到石桌中间。然后,她站起,笑着对跟随起身的林安道,“不用你送了,花姐虽然答应让我一个人出来,但派了助理跟着,车就停在下面。放心,不会有事的。”
“嗯,保重,一个人在那边,多注意身体。”林安微笑着,仔细的望着走到凉亭边的身影,想把这些都一一刻进脑海。
“好,你也是!”阮软回头,笑意的挥了挥手,而后撑开小花伞,把围巾拉起的走出凉亭。眼睛又瞧了下远处那座埋在雪海下的九里山,自言自语的低喃随风飘远,“好的大雪,好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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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闪过一片黑影,接着又移开,沉蔼的茫茫天空,仿佛一下变得明亮刺眼,仰着脸的林安发现,淅沥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几乎停下。
反应过来的低下头,一把撑起的小花伞映入眼帘,如是从那记忆中鲜活跳脱出来。当看到小花伞下那张嗔怨的小脸,他心脏倏地再收紧,哑声,“软软,你怎么来了……”
走到这条街,离好远,就认出呆在蒙蒙小雨里,这个穿得老气的男生是林安,哪知喊了几声,对方都故意装听不到的不理人。此时看到林安又装得像是被吓到,阮软不由磨了磨牙,而且每次听林安喊她名字,总觉得点莫名别扭,具体怎么别扭了,却又弄不清,但这不妨碍她借机的兴师问罪,“喂,每次见面,你能不能换句话,好像到处是你的地盘一样!”
望着阮软微恼的咧嘴,林安无声笑起来,笑得视野模糊,暖意在心底融融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