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空气暖到腻人,可快入秋的凉风却让人清醒。
不对,不该这样!
恢复理智的林子朝猛然一推,然后接下去的一幕让他当即决定,他要生病,最好是那种一句话也不能说,谁都不能见的大病。
越则煜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脑子都是懵的,等一下,他刚刚是在房顶上吧,他是怎么摔下来的?
诡异的寂静让越则煜有足够的时间去回忆,还原他是以怎样滑稽的姿势被人推倒,一步步后滑,一点点掉落,还是在刚刚那种气氛下……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背对着林子朝,越则煜保持不动。
傻子都能猜到煜王脸色能有多难看,想起刚才林子朝自己都替他尴尬,可为了保命,林子朝总得表表忠心,告诉煜王他绝不会多嘴。
林子朝佯装喝醉,假装连话都说不清,“我自诩千杯不倒,没想到今天竟被王爷灌了个大醉,还是王爷海量!我喝醉之事请王爷不要外传,不然让他们笑话我说不知天高地厚,哈哈哈——”
可刚笑完林子朝就后悔了,本想缓和气氛,没想到这笑声在夜里更显得诡异,偷瞄着煜王背影,林子朝警惕,只要王爷一转过来,他就趴下,防着王爷暗箭灭口。
看着越则煜抬脚离开,好像不打算找他麻烦,林子朝正准备长舒一口气,突然意识到,他还在房上没下去呢。
“王爷,王爷,您带我上来总得把我捎下去吧?”
从没听过自己这么狗腿,林子朝恶心到了自己,一个激灵,可人在屋檐上不得不低头。
停下脚步,越则煜缓缓转身,看着站在月光下的林子朝正冲自己笑得谄媚,心气不平,挑眉威胁道:“求我。”
哼,要是林子朝还敢和自己对着来,那他这辈子都别想下来。
本以为依着林子朝的性子,可得折腾一阵,但是没想到林子朝跪的那叫一个爽快,动作之流畅让越则煜一惊。
“求王爷大发慈悲,救救小人。”林子朝跪在瓦片上,抿着嘴红着眼,看向越则煜。
声音之恳切,表情之顺从,身段之柔弱,让越则煜看的心里那叫一个痛快,这可是他第一次向自己服软。
纵身一跃越则煜抓住林子朝的手,挑眉道:“你敢推开我?”
“咳咳,喝醉了嘛。”林子朝强行解释。
刚说完就被越则煜一把揽住腰,一同跃起,越则煜勾着嘴角,不怀好意道:“正好,本王也喝醉了。”
说着就准备把手松开,敢摔自己,不得让他长长记性,可越则煜正要松手,只觉得有什么抵上腰间。
林子朝笑得灿烂,“王爷海量,怎么会醉呢?”
一柄匕首握在林子朝手中,抵在越则煜的腰带上。
“松开。”
“王爷不松手,子朝也绝不乱来。”
瞧着眼前之人露出狡黠的笑容,越则煜的眼睛深了几分,手臂抱的更紧……
两人平安落地后,林子朝连忙拉开距离拱手谢礼,“多谢王爷——”
越则煜冷哼一声背过身子,就在林子朝以为煜王要走时,一个扫堂腿,他人就躺在了地上。
“你半点亏都不肯吃,本王也一样。”抢过林子朝手中的匕首,别入刀鞘放在腰间,越则煜满意且傲娇的留下两字。
“没收。”
林子朝揉着肩膀看越则煜离开的背影,想起今晚之事不禁一笑,平常他们两个哪一个不是小心稳重,今晚真是幼稚的要死,喝酒误事啊。
手指滑过嘴唇,林子朝愣了一下,轻轻摇头,然后大步离开。
那晚之后,林子朝的病说来就来,谁都不见。
只听得府上人说,煜王将安贵妃送来的两位佳人打发出府,本以为最妖媚的婳婠必要大闹一番,却不想她拿了银子房契倒是走的干脆,反倒是平日温柔可人的诗宛哭闹自尽,惊动贵妃,斥责了煜王一顿把人接进了宫。
这些都是闲话,林子朝随意一听,他装病推脱了一段日子不见煜王,煜王也没有来找他,可是今晚无论如何他都要主动见煜王一面,找他讨要赏赐。
今晚燕皇设宴,百官列席,一来安稳人心,二来估计要宣布煜王继位太子。如此隆重的宴席,宫中自然重视,正好他进内务府也会少很多麻烦。
查出林余安在大燕的罪证是林子朝跟着煜王的唯一目的,为了帮煜王他已经耽搁太久。
车马到了朱雀门前,越则煜听着林子朝讨要令牌,沉声道:“你我之约是三年,这连一半都没过,你就想要东西?”
“三年之约我自当遵守,我今日只想进内务府一趟查件东西,绝不会多生事,况且尽心做事的人总要有些回报,不然易伤人心。”
“你的意思是本王亏待了你?”
林子朝拱手行礼,“子朝不敢,只不过今晚之宴,我总是替王爷尽了一份力。”
这样的林子朝总能让他心生厌烦,将令牌丢给他,越则煜嘱咐,“以防万一,你的面具还是戴好。”
“多谢王爷。”林子朝躬身送走了孤身一身进宫的煜王,握住手中令牌,向内务府走去。
内务府是记载宫中一切事宜账目的汇总之处,面对成千上万的书册,林子朝目标只有一个,找出燕皇对朝臣的赏赐流水。
林余安每年都会收到云国贡茶华顶云雾,林子朝已经查过了颂竹茶庄的记录,没有发现,那就只有皇宫这一条线,找到是谁得了赏赐,谁就是和林余安串联之人。
一个个名字划过眼前,林子朝眉头越皱越紧,终于——
“大丰三年二月初四,赏韩相华顶云雾二两。”
“大丰四年三月十四,赏韩相华顶云雾四两。”
“大丰五年三月十八,赏韩相华顶云雾三两。”
韩琚,是他!两国朝堂之首私下竟已勾结数年!
所有的线索在林子朝脑海里飞快闪过,晁老头说过,他们三人师出同门,后来一人去了燕国,一人去了云国,二人约定以云燕输赢来分他们二人之才。林余安是二十三年前入仕,韩琚比他大四岁,是二十七年前考取状元,而晁老头正是二十七年前入狱,晁彤失踪,都对上了。
合上书卷林子朝只觉可笑,若是燕皇和云帝知道自己的江山不过是他人棋子,不知心里会怎么想?所以晁老头帮他,不过是看中了自己要报复林余安,必会将这二人的关系抖出来搅乱天下,让那二人身败名裂。
林子朝满意的将书卷摆好,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把他那个虚伪的父亲拖下泥潭,自己也就有了底牌。
绕过走廊林子朝边走边先想着计划,耳朵忽然一动,只听得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盔甲撞击声。
侍卫巡查?可他刚进来时外面并没有侍卫?
“有刺客潜入宫内,封锁宫门,捉拿刺客。”
林子朝听着外面的命令,眉头紧皱,好好的皇家盛宴哪里来的刺客?
还未细想只听得墙的那头传来一阵嘀咕,听着声像是宫内的内监。
“刚刚有人看见黑影冲着清都殿去了,安贵妃扶着圣上也回清都殿,两边可别碰上。”
“怕什么,煜王跟着贵妃一起回去的,煜王的功夫岂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那可不一定,我给你说,朱雀门的守卫是我同乡,他悄悄给传了个话,说要想保命今晚最好哪都不去。”
“怎么?要出事?”
“本来都传今晚圣上要册封太子,可最后什么都没说,这里的门道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猜不透,反正这宫里就没太平过……”
声音渐渐走远,林子朝的心却一沉再沉,有什么是他漏掉的?
林子朝逼着自己将这段日子所有的事情一一闪过,突然眼皮一跳,林子朝惊醒.
韩琚!
既然要和别人打赌,自然要用自己能够控制的筹码!前太子,恪王,炳王,一个接一个,他们都是韩琚不要的废棋,现在轮到煜王!
林子朝恨不能立刻赶到清都殿告诉越则煜危险,可他不知道,身后有一柄长刀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