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一把刘雨嘉的尸体抱到离大家很远的地方放下，之后心情沉重地走回来，坐在地上。孙雨辰拍着杭一的肩膀说：“杭一，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要打起精神来。正如刘雨嘉死之前提醒我们的那样，这个地方一点儿都不安全。那个把我们困在异空间里的超能力者，可能会想各种办法来杀死我们。刚才的飞刀，也许只是第一波攻击而已。”
    “是的，”陆华说，“而且刘雨嘉死去后，‘异空间’应该升级了。他（她）的能力本来就很强，现在再增强了一倍，我们更要小心提防才是。”
    杭一知道两个朋友是为自己好，点了点头。
    倪娅楠泪眼婆娑地走过来，愧疚地说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坚持要补习的话，也不会连累大家，更不会害死刘雨嘉……”
    杭一望着她说：“倪娅楠，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吗？”
    倪娅楠悲哀地摇着头说：“我错了。刘雨嘉死后，我才意识到，没有比人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我之前……太幼稚了。”短短的几个小时，却发生了很多事情，她似乎在这些经历中成长了。
    “你之前为什么坚持要补习？你明明知道这是十分危险的事。”杭一说。
    倪娅楠坐了下来，双腿卷曲，头埋在抱拢的双臂里，眼泪再次流淌。“我的父母，为我制定了很高的要求。我们家的亲戚——我的表哥、表姐、堂弟……全都是高学历人才。我爸妈不允许我输给他们，仿佛这会给他们带来耻辱。于是，他们要求我必须进入国外的一流名牌大学深造。否则就会让他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压力。”
    “倪娅楠，你的成绩本来就很好呀。”陆华说，“我记得补习班上次的测试成绩，排在前五名是赫连柯、我、阮俊熙、你，还有连恩——对吧？”
    “没错，但是你知道，我的好成绩是怎么来的吗？”倪娅楠苦笑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被笑话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是付出了比一般人多好几倍的努力，才能勉强维持这个名次的。”
    她叹了口气，悲哀地说：“陆华，你和赫连柯、阮俊熙他们，都是那种本身就非常聪明，而且有学习天赋的人。但我不是——”她用手势制止正准备说话的陆华。“不是妄自菲薄，我真的不是。我非常清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我的父母却硬要把我逼成所谓的人才。
    “他们给我安排各种补习，布置超出一般人几倍的学习任务，几乎让我丧失了所有生活乐趣。有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学习机器——只为满足父母的虚荣心。”
    陆华、杭一和孙雨辰相对无言，他们能想象，这种日子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
    “你没有向父母抗议吗？”孙雨辰问。
    “当然有过，但他们会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和我谈心。告诉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告诉我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告诉我人要怎样体现自己的价值。但他们从没真正关心过我的感受——”倪娅楠泪如泉涌。“我不想当‘人上人’，只想当一个普通女孩！星期天和朋友一起逛街、看电影、喝下午茶，在商场挑选漂亮的衣服和鞋子，享受人生的乐趣——但这些对我来说，竟是那么遥不可及……”
    她的喉头哽住了，无法往下说，再次把头埋下去，呜呜地哭起来。三个男生无助地坐在旁边，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倪娅楠抬起头来，深吸了几口气，双手擦着鼻翼说：“抱歉，我失态了。”
    “没关系，这些话闷在你心里很久了吧？”陆华说。
    “是的，今天终于说出来了，”倪娅楠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感觉好多了。”
    “我猜你选择‘记忆’这个超能力，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吧？”杭一说。
    “没错。事实证明我选对了，拥有这个超能力后，我可以轻松地记住看过或学过的所有内容，各种考试对我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了。”
    “所以你无法放弃学习。因为你选的这个能力是因此而存在的。”杭一明白了。
    “是的，曾经我以为这就是我的全部，是我活着仅有的意义。”倪娅楠深思着，“但现在，我才知道我真的错了。”
    “错的是你的父母。”陆华说，“离开这里之后，你得跟他们好好谈谈。”
    “如果能离开的话。”倪娅楠点着头说，“我会试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