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莉莉安的手掌接触到古树表皮。
    下一秒，无形中有某种东西降临，强大的气势笼罩了此处，让科林感到一阵阵心悸。
    古树仿佛活了过来，茂密的枝叶摇晃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什么事，莉莉安？”
    冷漠威严的声音自古树处响起，仿若头戴冠冕的君王在发问。
    不知为何，这声音……科林总觉得有些熟悉。
    莫非是……？
    下一秒，莉莉安的话语验证了他的猜想。
    “导师。”莉莉安先是问候了句，而后顿了下简短说道：
    “科林或许是个天才种子。”
    “哦？”
    大树的粗糙古老表皮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掷入石子，缓缓波动起来。
    一张栩栩如生的巨大人脸在上面浮现。
    正是阿特博尔德的模样……只是更加年轻威严。
    一旁的科林瞳孔骤然缩起。
    并不仅仅是因为阿特博尔德的这幅奇异模样，更是因为阿特博尔德展现出的远超其平常状态的强大威势。
    人脸一浮现的刹那，他便感觉心脏一紧，仿佛被无形利爪攥住，随时可能失去性命，让他忍不住汗毛倒竖。
    这样的威胁感……他只在此前前往古堡课堂寻找莉莉安时，那位冰晶女教员的身上感受到过。
    而那位女教员……是一名三阶巫师。
    “给我仔细说说。”古树上阿特博尔德的嘴唇微动，开口问道。
    声音冷漠……在科林看来，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人味，就如机械发出。
    “好的，导师。”莉莉安回答道。
    接着，她将科林的情况娓娓道来，告知给了阿特博尔德。
    ……
    “冥想法竟能兼容锡圣冥想法么……”
    阿特博尔德说道，“竟然如此巧合。”
    话虽如此，但他却只是惊讶，并没有怀疑。
    毕竟这样的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不可能。
    说不一定，科林当初加入学派的创始巫师，以往正是锡圣学派附属学派的一名成员。
    盛夏凉爽的风缓缓吹过，吹得阿特博尔德上方的繁叶沙沙作响。
    “科林。”
    阿特博尔德收回思绪，缓缓开口叫道。
    “导师，我在。”科林恭敬回答道，面色有些微白。
    “身体与精神都放轻松。”阿特博尔德继续道，“让我仔细看看你。”
    科林面色微变，到不是害怕被看出什么，只是正常的对这种查看的抗拒。
    可他并没有选择，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抹金色，忽的蔓延上阿特博尔德原本木色的硕大双瞳。
    接着，一种仿佛能穿透一切的目光落到科林身上，让他一阵不安。
    但很快，科林心里便又松了口气。
    他能明显感觉到，阿特博尔德的目光只是停留在他的体表，并没有深入其中，也没有查看譬如精神海亦或是魔力海这种关键的位置。
    “咦……”
    阿特博尔德发出了一声惊讶的轻咦声。
    “科林，你确定你是在偏远海岛进阶的高级巫师学徒？”
    “而不是大陆，或者说人口众多的王国中心？”
    阿特博尔德的疑惑问道，冷漠的语气竟稍稍松动，多了一些人味。
    “……”科林有些迟疑，“我确定，阿特博尔德导师。”
    “嗯。”阿特博尔德轻轻应了一句，夸奖道：
    “看起来，你对原来冥想法的知识掌握的非常透彻……否则在海偏远岛进阶，人性与知识灵光不会如此纯净。”
    “事实上，如此纯净的人性与知识灵光，即使是改换冥想法，你也大概率不用担心发生阿肯特浊化……只是会略微影响魔力的资质。”
    科林沉默不言，只是恭敬听着。
    阿肯特浊化……这显然就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为何人性与知识灵光质量低下与改换冥想法兼容性差叠加之后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的原因。
    浊化么……
    至于他的人性与知识灵光比较纯净。
    其实他在一开始时便早有预料。
    也预料到自己或许直接改换冥想法，对自身的负面影响也不会有那么大。
    但他不敢赌……
    更何况改换冥想法也会影响资质，虽然不大，但毕竟有影响。
    花三个月的时间将这样的影响彻底消弭，不管怎样都是值得的。
    “导师，按照科林的资质……或许今年的阿硫斯会，我们可以为他争取一个名额。”
    莉莉安忽然在一旁开口建议道。
    ‘阿硫斯会？’
    又是一个他没有听过的东西……
    科林保持着沉默，侧耳集中注意力继续听着。
    但这一次，阿特博尔德说话前沉默的时间明显长了许多。
    夏风不断吹来，大片的绿色草地如波涛浪涌，树叶沙沙作响。
    莉莉安没有催促，只是保持着严肃的神色沉默地等待着。
    也不知多了多久，阿特博尔德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莉莉安，你确定吗？”
    “我确定！”莉莉安毫不犹豫的沉声道。
    阿特博尔德微微一叹，最终应道：
    “可以。”
    “现在距离阿硫斯会还有三个月，这段时间，你带着科林多多训练吧。”
    话音刚落，他那巨大的面容便闭上了双眼，缓缓沉入古树。
    “是……祖父。”莉莉安轻声说了一句。
    虽然阿特博尔德答应了她，但看着阿特博尔德渐渐沉没的面容，她的心情却没有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欣喜。
    “走吧。”
    她收敛了情绪，带着科林离开了阿特博尔德的居所。
    走出居所，走在学派路上。
    科林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转头朝莉莉安发问道：
    “莉莉安学姐……那阿硫斯会，究竟是什么？”
    莉莉安的脚步稍稍一顿，沉吟片刻后开口道：
    “你知道天赋种子么？进阶正式巫师的天赋种子。”
    “知道。”科林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刚刚询问过阿特博尔德导师。”
    “那你知道天赋种子也分不同的品质吗？”
    莉莉安点了点头，一边继续朝前走去，一边继续问道。
    “……”科林摇了摇头，跟上莉莉安的脚步，而后开口回答道：“并没有听说过。”
    阿特博尔德给他的信息中只说了进阶正式巫师需要种下天赋种子。
    但却没有提到过天赋种子还分不同的品质……可冥想法上面的方法和材料只提供了一种。
    同样的方法和材料培育出的天赋种子品质也会不一样么？
    难不成是和之后孵化的天赋一样，主要是取决于巫师自身……
    想到这里，科林又疑惑的转头向莉莉安问了一句。
    “进阶正式巫师之后天赋的类型和效果，不是主要取决于巫师自身吗？”
    “的确是主要取决于巫师自身。”莉莉安肯定道。
    “在冥想法和突破使用的材料差别不大的时候，影响天赋以及天赋种子的效果强弱的唯一原因，就是巫师本身。”
    但接着她话音一转，又补充道：
    “但事实上，进阶正式巫师材料的选取，也会影响到进阶之后的天赋。
    另一方面，巫师本身，也是可以改变的。”
    “着两种改变都能间接地影响天赋种子的强弱，也即是能影响天赋的强弱。”
    莉莉安转头看向科林，说道：
    “你刚才不是问我那里能找到最好的培育天赋种子的材料么？”
    科林微微一愣。
    自己明明问的是去哪里购买培育天赋的材料会比较好……
    但这不是重点，他没有反驳，而是听着莉莉安继续讲述。
    “要想获得更好的培育天赋的材料，阿硫斯会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不同的冥想法培育天赋种子的材料应该是不同的吧，阿硫斯会莫非准备了所有冥想法培育天赋种子的最好材料？”
    科林疑惑问道。
    “当然不是。”莉莉安摇了摇头，“只有我们学派的锡圣冥想法……或者说巫师城市里排得上号学派的培育天赋种子的材料，才能在阿硫斯会上找到。”
    “而且，阿硫斯会上的品质会比寻常的好上一大截。”
    “原来如此。”科林点了点头，而后问道。
    “所以阿硫斯会的内容就是为了争夺最好的培育天赋材料，利于我们进阶正式巫师之后获得好的天赋？”
    莉莉安摇了摇头，缓缓停步，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学派。
    “最好的培育天赋种子的材料，只是阿硫斯会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莉莉安注视着科林开口道。
    “但你猜的没错，阿硫斯会的主要目的，确实是帮助至高议会治下最顶尖的一批巫师学徒进阶正式巫师后获得更好的天赋。”
    “这样的帮助，并非是靠着更好的培育天赋的材料，而是靠着对巫师自身的提升。”
    “具体的如何提升……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莉莉安顿了下，又补充道：
    “但你也不用报太大的期待……我们派系的学徒，已经许久没有参加阿硫斯会的资格了。”
    她的语气一如往日的平淡，但掩藏在平淡下的不甘，却如沙漠中的绿色那样显眼。
    科林微微一怔，问道：
    “阿硫斯会参加的资格很难取得么？”
    莉莉安摇了摇头，面色明显犹豫了下，但下一秒，仍旧坦诚道：
    “锡圣学派中，绝大部分的派系每年或多或少都至少拥有一到两个参加的阿硫斯会的资格。”
    “嗯，事实上，学派中大部分的学徒，等到准备进阶正式巫师的时候，都能获得一次参加阿硫斯会的资格。”
    “只是我们派系比较特殊……通常来说，都不会被分配到参加阿硫斯会的资格。”
    莉莉安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至于为什么特殊，她并没有解释……科林自然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科林在心中暗自思索。
    ‘这所谓的阿硫斯会，其实更像是学派中每个进阶高级巫师学徒都必经的过程……或者说资源。’
    ‘好处也很简单，已经摆在明面。’
    ‘参加了阿硫斯会，便有机会在进阶之后，获得更好的天赋。
    而没有参加，自然就得不到更好的培育天赋种子的材料，也得不到对自身的提升。’
    想到这里，科林暗自叹息一声。
    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阿特博尔德这一派的不便之处。
    原本是每个学徒都基本能拥有的一次机会，到这里看起来却没有这么容易。
    竟然还有可能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么……
    至于想不想参不参加这阿硫斯会……他当然是想的！
    原主的资质并不好，自己的天赋若是没有金纸，恐怕也算不上天才。
    若是能保证自己进阶正式巫师之后获得的天赋更好，那自然没有理由不去。
    除非……
    他目光闪烁，忽然又开口向一旁的莉莉安询问道。
    “莉莉安学姐，参加阿硫斯会……会有生命危险吗？是所有学徒一起互相争斗决出第一吗？”
    这次轮到莉莉安愣住，她疑惑的说道：
    “当然不是！”
    “所有的巫师学徒都是巫师联盟重要的新鲜血液，怎么可能让你们互相残杀？！”
    科林一滞，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好像也是。”
    这个世界虽然危险重重，诡异肆虐。
    但巫师学派中普遍都不允许争斗，更别说伤及性命的争斗。
    之前在拉普学派也是如此，想要争斗，只有决斗这一条路可以走，而且也是限制重重。
    ‘……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规定？’
    科林心中忽然升起这样的疑惑。
    “但生命危险……的确是有的。”莉莉安又补充道。
    “按照往年的情况来说，高级巫师学徒的折损率，大概在百分之一左右。”
    莉莉安瞥了眼科林，又继续说道。
    “你从南方远海过来，一路上漂洋过海，遇到的危险想来一定不少……对于这个世界的危险，你应该有所了解。”
    “我们巫师，虽比凡人多了些伟力，但也不是无敌……就连普通修炼都可能异化堕落，参加阿硫斯会，有生命危险是很正常的事。”
    科林认同的点了点头。
    “今天就先到这里，明日等导师确定了，若是能为你争取到参加资格，我再来找你。”
    莉莉安说道。
    “好的。”科林回应道，与她告别，拦下一辆公共马车，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