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拂云赶紧掀开油纸糊的帷幔,便瞧到一群身穿红色甲胄的士兵,动作粗鲁地牵着手中粗重铁链,像拉狗一样,拉着身后一群衣着华丽却披头散发珠钗散乱的妇人,这些全是妇人孩童,有两鬓染霜的老妇,也有福态的中年妇人,面目清秀的年轻少妇,以及妙龄少女,还有留头的稚子,全用铁链束了双手,有的泪流满面,双腿发软,有的则嚎声大哭,但无一例外,全被这些赤甲侍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了过去。隔得老远,顾拂云都能感受到那被踹中身子的年轻少妇有多疼痛。
“三奶奶……”一个哭声传来,一名身着青衣的丫鬟扑了过去,却被金甲卫拎了出去,那青衣丫鬟倒没有被铁链束手,只是用绳子束了双腕,被人粗鲁地押走了。
那沈家三奶奶,捂着被揣的大腿,倒地痛苦呻吟,裙下鲜血很快渗透出来。因这位三奶奶倒地不起,影响别的犯妇行走,一名身材欣长,看起来像首领的男子,走了过去,鞭子挥了过去,打在三奶奶肩傍上,隔得老远,鞭子与人体接触所散发的皮肉击打之声,也让顾拂云心脏下意识地缩了缩。
那沈三奶奶挨了鞭子,凄厉惨叫一声,身后的女眷纷纷指责此人狼心狗肺,毫无人性。
那男子二话不说,鞭子又毫不犹豫地挥了出去,打得那些指责他的妇人集体脸上开花,全捂着脸痛苦哀嚎。
“尔等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诰命夫人,而是等死的阶下囚,少在本官面前抖威风。”男子声音低沉醇厚,说出来的话却如千年不化的寒冰,冻得人瑟瑟发抖。
男子转身,目光掠过四周,忽然瞧到一个熟悉的碧色油壁车,不由目光微凝。
顾拂云瞧对方朝这边扫过来,赶紧放下帘子,心脏怦怦直跳。
乔氏也瞧到了这一幕,惊呼说:“那不是护国公世子吗?”脸色很快就难看起来,忧心忡忡地望着女儿如花似玉的脸,又无比庆幸地道,“我原以为,外界传言实乃以讹传讹,如今亲眼所见,这楚世子的凶名,果然……名副其实。”
顾拂云脸色青白交错,脑海里不时闪过楚锐冷酷凶残地对倒地不起的妇人挥鞭子的画面。她又想到在大佛寺,她虽不曾对大呼小叫,却也以怠慢居多。
那日在大街上,她还授意青鸿数了五个桐板给他,意在羞辱他……这么一想,顾拂云全身如坠冰窖。
乔氏又庆幸地道:“亏得他们主动退婚了,这等穷凶恶极之徒,也非我儿……”
忽然外头响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车内何人!”
母女都吓了一跳,纷纷捂着嘴,惊恐地看着绿色帷饰外那隐隐绰绰的金色盔甲。
金甲卫专门拱卫皇城安危的禁卫军之一,也是禁军四卫之首,负责京防,直接听命于帝王,甚至拥有管制交通、捉拿要犯、查抄等特权,就是刑部办案,也是由四卫,以及京卫四营负责刑防事务,在帝都向来是超然的存在。一些在金甲卫里的小小百户或旗长,都是威风八面,鼻孔朝天。
而楚锐,不但是护国公世子,还是京卫宫北营都指挥佥事兼刀弩营统领。这个片区,刚好在他管辖范围。
据说楚锐才刚接任京卫北营,就查抄了一间由某皇亲国戚开设的妓院,血洗了与妓院相通的各处屋舍,落马官员无数。一位涉案的禁卫军千户,被楚锐以“抗拒从严”之故,当其父残其子,凶名远扬。
人的名,树的影,楚锐不过是站在马车外问话而已,也把母女吓得不轻。顾拂云以为楚锐要对她公报私仇,紧张得脸色发白,心脏怦怦直跳。
楚锐记性甚好,之前曾见过顾拂云的绿色油壁车,今儿执行公务时,骤然瞧到同样的马车,心脏不可抑止地跳动起来,他眼力也甚好,又刚好瞧到马车上露出了小半边脸的顾拂云来,尽管只是惊鸿一瞥,却也让楚锐心跳如雷,想也不想就大步往这边走来。
亲自瞧到这人鞭笞妇孺,又是一身的煞气,车夫也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道:“此乃丰台大街十九号永宁伯府三房车驾……”
楚锐放缓语气:“里头坐着的可是贵府五姑娘?”
新车夫没见过楚锐,语气结巴:“……是……”
碧色帷幔骤然被掀起,露出两张惊恐的脸,楚锐一看到乔氏,心头一紧,赶紧放下帷幔,懊恼不已。他也没想到,顾五的母亲也在车上。
楚锐隔着帷幔,拱了拱手,放缓语气道:“不知顾三太太和五小姐芳驾,刚才楚某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楚锐温和的声音让乔氏找回了被轰掉的魂魄,赶紧道:“楚世子正在执行公务,倒是我等打扰楚世子公务。应该是我们向楚世子道歉才是。”
楚锐抿了抿唇,想对顾拂云说什么,但当着乔氏的面,一个字都挤不出,只好道:“此处已经戒严,闲杂人等不可停留,为避免要犯狗急跳墙,请三太太和五小姐速速离去,以免受到冲撞。”
乔氏稳了稳心神,掀开帷幔一角,露出半张脸来,对楚锐诚挚一笑,说:“多谢楚世子提点,我等这便速离。”
楚锐顺着被掀起的帷幔,越过乔氏,只看到一双蓝色绣花鞋,和藏在湖面色马面裙下的膝盖,除此之外,什么也瞧不到了。
楚锐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马车带着油壁车特有的咕轴之声,缓缓启动,经过楚锐面前,隔着帷幔,想瞧瞧顾拂云。可惜这种帷幔,甚是奇特,里头可清晰视外,而由外视内,则什么也瞧不到。刚才还在肆掠的狂风,此时也无影无踪,他连顾五的头发丝都没能瞟到,不免遗憾。
……
今天股市长虹,兴奋到忘记更新了,还是铁粉来通知我才恍然想起来。不好意思,今天加更,不要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