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琳带着慕初下了楼，沈老太太坐在客厅里。双手放在身前，眉眼间尽是冷厉和严肃。
    “妈，你怎么来了？”
    唐曼琳和自己家这个不省心的婆婆，斗了多年，清楚对方无事也要生事的个性。
    这几年虽然消停了很多，但那只是表面。她可太清楚了，这位老太太有多难缠。
    “我不能来吗？”沈老太太脸色阴沉似锅底：“你们现在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说是把孩子送来给我教规矩，才教了几天？就又舍不得了。你们就是这样孝敬长辈的？”
    沈老太太这些年，一直养尊处优，倒是过得相当不错。
    唯一心气不顺的，就是老大沈经年不听她的劝，娶了个戏子。
    但是娶都娶了。看在唐曼琳连生三个金孙的份上。她这些年也忍耐了。
    结果唐曼琳生了个女儿，竟然把女儿捧得比儿子高就算了。连沈经年也跟着“学坏”了，把个小丫头片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沈老太太不能忍，沈经年夫妻要疼爱女儿可以，但不能越过儿子去。
    所以当儿子为了个女儿，大张旗鼓要办宴会，女儿不见了又大张旗鼓的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丢了孩子一样。
    沈老太太觉得丢人，太丢人了。
    后面的事就更让沈老太太生气了。孩子丢了就丢了，一个丫头片子。
    但是沈经年夫妻这些年却非要耗尽大量人力物力的去找。
    有什么可找的？
    现在孩子找回来了，想到之前儿子为了这个女儿付出的心血，老太太心里就不舒服。
    唐曼琳肯把人送到她手上让自己教育，沈老太太还觉得唐曼琳终于想清楚了。
    哪里知道才让她教了几天的规矩，又急吼吼把人接回去了。
    老太太这心里实在是不得劲，想着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我老了，年纪大了，说话做事惹人嫌。但把孩子送来是你们自己想的，这会又反悔？怎么？戏弄我这个老婆子，耍着我玩啊？”
    沈老太太年纪不轻，可中气十足。那脸色再一沉，一看就不好惹。
    慕初在刚才下楼的时候，就听唐曼琳吩咐过了，所以这会并不开口。
    沈老太太见唐曼琳不说话，像是找到了靶子一样，骂得更狠了。
    “如烟呢？你把她叫出来，规矩学得那么差，我没上家法都是客气的。还敢逃回来？一点规矩也没有。不愧是在小地方长大的。想想也是，从小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谁知道她那养父母教了些什么？指不定就是教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唐曼琳在沈老太太骂苏如烟的时候，还任她骂。不过等到老太太说后半段了，她就忍不住了。
    “妈。苏如烟这个事，因为发生得太急。有些事我们没和你说清楚。你来了也好，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慕初。是我找回来的小女儿，也就是沈瑶。”
    沈老太太尖酸刻薄的脸有一瞬间的呆滞，她看看唐曼琳，又看向慕初。
    “你说什么？”
    “是这样的，之前是我们搞错了。苏如烟不是沈瑶。慕初才是。”
    唐曼琳大概解释了一下，看着老太太阴晴未定的脸，突然就笑了笑。
    “苏如烟已经被我送进去了。诈骗罪，够她坐几年牢了。”
    苏如烟想得很美，她以为自己提供了慕初的下落，帮他们找到真女儿，就可以抵销她之前欺骗沈家人的账？
    做梦。
    唐曼琳不屑于让自己脏了手，不然她一定会让苏如烟比现在要惨上十倍，百倍。
    但现在什么都讲法，她也不想让丈夫和儿子有一天出事。
    既然如此，就一切都按法律来吧。
    想冒名顶替他人身份，伪装自己是沈家走丢的女儿。诈骗罪是跑不掉的。他们不会去干涉法律最终的审判结果，但也不会放弃追究苏如烟的权利。
    剩下的，就看苏如烟的运气了。
    苏如烟的事，她不想再提。那是假货，对付了就对付了。
    但慕初这个女儿，可是真的。她可不会让老太太有机会为难慕初。
    “事情就是这样，之前那个是假的。现在这个慕初是真的。她是我费尽了辛苦才找回来的女儿。她这些年不在父母身边长大，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我打算把她带在身边，好好陪她，所以教她规矩这种事，就不麻烦你了。”
    假女儿她舍得送给沈老太太让她去搓磨。真女儿她是万万舍不得的。
    沈老太太瞠目结舌的听完了唐曼琳的话，本来就有五分的火气，这下直接变成了十分。
    “苏如烟是个假货？好哇，你们现在能耐了，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了？”
    老太太越想越生气，这下不光是想把苏如烟重新带回去教训了，她最想做的，是先好好教训一下唐曼琳。
    “唐曼琳，当年经年要娶你进门，我就不同意。但是经年非要娶，我也捏着鼻子认了。可是现在看，你果然是个搅家精。孩子认错了这种事你也能犯？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不是自己生的都能认错？你说说你，要你有什么用？”
    她一口气骂一大串不带停的，骂完了，目光突然就转向了慕初，那个目光带着三分打量，七分怀疑。
    “至于这个，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们沈家家大业大，不知道多少眼皮子浅的惦记，你又怎么能保证，她不是想要沈家的钱来的？”
    这话讲得真难听。慕初嘴唇动了动，正要反驳。唐曼琳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而直面老太太。
    “妈。上次认错的事，确实是我们夫妻两个不够谨慎。但是这次不一样了。我们两个亲自陪着慕初去做的亲子鉴定。那个是不可能有假的。所以慕初的的确确是我们的女儿。”
    “亲子鉴定不是也可以造假吗？谁知道你们怎么鉴定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女人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你们不过是又一次被人耍得团团转而已。”
    “妈，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慕初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女儿。在我心里，她现在是我最宝贝，最想补偿的人。就算你是我婆婆，也请你注意一下言辞，如果你要针对慕初，那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请妈理解。”
    沈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被儿媳这样呛声了。因为唐曼琳的话，她脸气得通红。
    抬手指着唐曼琳，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按着心口。
    “你，你，你——好啊。你真的好得很。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你要气死我这个婆婆吗？啊？我怎么针对她了？她是孙女，我是她奶奶，我教育她几句怎么了？”
    “再说了。现在她身份未明，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你就打算为了这么一个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忤逆不孝吗？”
    唐曼琳现在最听不得别人骂慕初，刚要反驳。客厅里响起了一道男声。
    “慕初不是野种。她是我沈经年的女儿。如假包换的亲生女儿。”
    沈经年是和唐曼琳他们一起回来的。不过下了飞机后，他直接就去公司了。
    沈元桀比他们早回荣城，几天时间，他换了个思路，似乎真让他找到些线索。
    而今天沈经年也是看到沈元桀给的线索，又听到沈老太太来了家里，他在公司一分钟都呆不住。立马赶过来了。
    “妈。慕初是我女儿。我真的不希望，在在你嘴里听到说她是野种的的话了。”
    “你——”沈老太太看到儿子，被气得不轻：“我怎么了？我说错了？她本来就不知道哪冒出来的。一个如烟明明是假的，你们上赶着给她这个，给她那个。别忘了，她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更何况还是假的。”
    “这个就算是真的好了，但那又怎么样？你们这样护着她，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到别人家去，你对她再好也没用。早晚都是别人家的——”
    “妈。”沈经年听到现在，早已经忍不住了。他看着沈老太太，眼中的失望非常的明显：“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一个丫头片子。你们这些年付出的还少吗？人力物力费了那许多去，现在找回来了又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找回来就找回来了，你们这是什么态度？”
    “我不想怎么样。”沈经年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真的暴怒：“慕初找回来了，我很高兴。我打算开一个盛大的宴会，请荣城所有商圈的人来参加。正式宣告慕初的身份。”
    “你——”
    “我还打算给慕初百分之五公司的股份。等她结婚后，我会再给她百分之五的股份做嫁妆。”
    女儿现在成了明星，看样子混得也不错。啥都不缺。沈经年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对女儿好。
    老婆和儿子都给女儿送上了厚礼。他这个当爸爸的，可不能太寒碜了。
    百分之五的股份，正好。等女儿结婚了，再给她百分之五。有这些股份，就算慕初以后不工作，也不愁生计。
    沈老太太还没从上一个儿子抛出来的决定醒过神来，沈经年下一个决定直接让她炸毛。
    “我不同意。”她气得腾的站了起来：“我不同意。百分之五的股份？你知道沈氏现在是什么规模？你知道百分之五的股份象征着什么？你给了她百分之五不算，还要再给百分之五？你知不知道等她一嫁人，这些可都变成别人家的了。”
    “不会是别人家的，只会是慕初的。”沈经年态度坚决：“至于以后，慕初想怎么处理她名下的财产，这是她自己的自由。我或者其它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我不同意。”沈老太太气坏了。现在自己名下那三个乖孙，也就沈元桀身为总裁有股份。至于其它两个孙子都还没得百分之五的股份呢。凭什么给一个丫头片子这么多：“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要是敢这样，我就——”
    “你就像十八年前那样，知道瑶瑶丢失后，不但不帮着找，还帮着拖后腿吗？”
    沈经年的话，让沈老太太愣了一下。不光是她，唐曼琳和慕初也愣住了，两个人一起看向沈经年。
    唐曼琳的表情变了几变，突然抓住了沈经年的手：“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拖后腿？”
    沈经年没看妻子，他也没脸看妻子。他定定的盯着沈老太太。
    “妈，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撒了那么多网，派出那么多人去找瑶瑶，却始终一点消息都没有。偶尔有一星半点传过来的消息，也是假消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你一直在从中作梗。你想办法拦着我派出去的人，不让他们顺利地找到瑶瑶。对吗？”
    沈元桀听了墨柏渊的，女儿当年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丢，说不定有人帮助。
    更何况这么多年，凭着沈家的财力，不说后面人走丢了如大海捞针一样难找。但就在当时，他们一点消息也透不过来。
    沈老太太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精彩。对上儿子嘲讽的视线，她虽然不想承认，却不认为自己错了。
    “是又怎么样？”沈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子：“一个丫头，她——”
    “丫头又怎么了？”沈经年听不下去了：“丫头就不是我的女儿了？丫头就不是你的孙女了？你不喜欢瑶瑶。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曾经也是丫头。”
    “你——你你你。好啊，真的是反了天了。你竟然这样跟我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
    “你是我妈。”沈经年真不想承认这事：“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妈的份上，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我会就这样算了吗？”
    “你，你凶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看看你，现在不就为了个丫头片子跟我翻脸吗？”
    “妈，你可能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翻脸。”
    沈经年的话，让沈老太太差点崩不住脸上的表情。她还要说什么，唐曼琳却忍不住了。
    “出去，你给我出去。”
    她不管沈老太太是她的婆婆，抬手直接把沈老太太往外面赶。
    “我没有你这样的婆婆，瑶瑶也没有你这样的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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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更。四千字。
    有时候看新闻，当奶奶的把刚生下的孙妇掐死，或者送人。我无法理解，自己不也是女的么？为什么下得了手？重男轻女真的要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