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讳面如金纸。
一句话说完,整个人已是几近昏迷的状态,不过依仗一口意气强撑。
在杜青山训斥杜九儿时,他忽然灵光一闪。
若是他有女儿,被居心叵测的人接近,恐怕他除了狠揍那人一顿、再让他火速离开自己女儿之外,根本不会多说什么。
而在这个武道称尊的世界,狠揍可能会变成直接打杀。
相信以杜青山的地位实力,此时绝对有无数种方法,完美避开炎朝律法,让他干干净净的死去。
再不济,随便花点钱找个人,就能把他弄死在这回春堂。
现在与他说这么多,极有可能是在试探!
试探准女婿?
得出这个结论,吴讳心中苦笑不已。
非是他自大自恋,而是他挖空心思一番推测之后,结果就是如此。
“什么也不要?”
“你确定?”
杜青山目光冷冽,自有种生杀予夺的强者气势。
可在他心中,却有一副与此时情况毫无关联的画面浮现。
风和日丽、桃瓣纷飞。
正值轻狂年岁的少年拥着一名明媚少女。
“霓裳,你且等着,待我功成名就,必将登门拜访,堂堂正正、三书六礼,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岁月青葱、时人懵懂,可有些回忆,却值得珍藏一生。
“我十分确定”,吴讳昂着头,不卑不亢。
“小子虽困苦,却也读过几年书,深知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再者说,那算不得救,仅是顺手拉了一把而已。”
跑路时顺手拉一把,这是醒来之后,周熊告诉吴讳的统一口径。
“你很聪明,应该是猜到我在试探你了”,如山气势眨眼消失,杜青山脸上的冷冽也化作了一抹不知因由的欣赏。
以他的阅历,又怎会分不清真心假意?
当然,那些天生便城府极深的人不算。
不过很明显,即便两世为人,加起来也未过不惑之年的吴讳并非那种人。
吴讳不傻,看的套路也多,不过若论及“心机城府”这种与生俱来的害人潜质,他还算不得有多深。
杜青山作为浮沉江湖数十年的老前辈,又怎会听不出吴讳话中真假?
这小子不仅没有蛊惑哄骗他的宝贝闺女,与之定下的五年之约,更是处处都在为杜九儿考虑。
若是真有所图,想使欲擒故纵之计,为何不说一年两年,而是说五年这个不仅安全,还足以改变太多事情的时间?
除开炼体武人二十之前的黄金时间不说。
他就不怕九儿在这五年时间中移情别恋?
他不怕!
因为从杜青山听到的话来看,这小子在今天之前,甚至还不知道杜九儿对他有意。
之所以约定五年,便是存着让杜九儿冷静一段时间、看清自己的想法。
若是五年之后情谊未变,面对这份深情,他也不会轻易辜负!
更加难得的是,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看穿自己的试探。
即便他杜青山未加掩饰。
有情义、有担当、心智成熟、天资卓绝!
这便是一番试探下来,杜青山对吴讳的看法。
“五月如柱,你觉得五年之后炎朝武考,你有几成机会摘得武考桂冠?”
“啊”,杜青山前后变化之快,让已经准备爆发血气自裁威胁的杜九儿始料不及。
吴讳即便有所预料,也被这宛如“偷腥之人老公出门后”的变脸速度惊到了。
反应过来后,吴讳大口喘气,整个瘫倒在床,极其虚弱且自信的道:
“我……我若去,必取!”
“哈哈哈,好个猖狂的小子”,杜青山大笑,目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了。
五月如柱,在这一县一城之中,的确算得上惊世骇俗。
可若放眼整个净州、亦或是整个南御道,那便只能算是中等下游的水平!
毕竟那些人,可是以进入南御武院为目标的。
而若是想进入南御武院,及冠之前入境,可是最低标准!
炼体三境后,还要打通最少两条大脉、彻底迈入通脉初期,才可算是入境。
因此吴讳自己遮遮掩掩、疑神疑鬼的修炼速度,对于稍有见识的武人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
基本上出去闯荡过的雷音武人,都有这个见识。
杜青山心中清楚,这般速度放眼州城是中下水准,可在这清河郡七县之内,绝对能当得起“顶尖”二字!
他杜青山是不成了。
女儿根骨虽也不差、悟性更是称得上极佳,可即便如此,入境也是渺茫无期。
杜家虽不是代代单传,可到他这一代,绝对算不得人丁兴旺。
本以为哪怕自己只有一个女儿,也还有二弟撑着。
岂料他那苦命二弟不仅多年来未曾留下香火,这一趟镖甚至连自己都走丢了。
再不打算,恐怕杜家纯阳指便要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境地!
也因此,见杜九儿回家之后魂不守舍,一副被人偷了心的模样,连生死未卜的二叔也顾不得。
他便暗中跟随,想看看是哪家才俊,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地,竟敢染指他杜青山的逆鳞。
路上便已打定主意,若是不顺眼,就当场杀了,顺便狠狠教育女儿一番,让她知晓轻重。
他就是看不起九峰当代的年轻俊杰!
打从心底觉得,无论是三大富商之后、还是内城十三家武馆的数百名武道学徒,无一人能配得上他的宝贝闺女。
岂料这一来,竟发现是吴讳这个心性天资双全的武道大才!
惊喜之下,甚至连二弟出事的悲恸之情都减轻了许多。
杜青山是个极理性的人。
杜烈出事当下已不能挽回,人要寻、仇要报!
只等杜家随薛林海一道进入落凤山查证的探子回来,他便立即点齐人马,杀进山中。
此时发现吴讳,却让他有种莫名的惊喜之感。
“爹,你……”,杜九儿回过神来,两腮泛红,不明所以的轻唤了一声。
“你什么你!”
杜青山侧脸呵斥,“别以为此事就这般过去了,那药可是留着给你入境用的,是能随便赠人的东西吗?”
杜九儿当即撇嘴,杜青山一笑,她的确是以为雨过天晴了。
“回去禁足一月,哪里都不许去!
再有下次,我打断你的腿!”
杜九儿身子一抖,看了被杜青山的雷音气势激面如金纸的吴讳一眼,满脸执拗的站到的二人之间,仰头凝视着生身之父。
其意很明显,了解他的杜青山也能完全明白。
“痴儿!”,气闷无奈中,杜青山喝骂一声,直接道:“我用雷音血气帮他冲刷蕴养,虽比不得先天血气,配上些百年好药,也能大大缩短他的痊愈时间。
这株大药需得留着,以待大用!”
杜九儿心中一动,高挑单薄的身子却如同大山一般纹丝未动。
“连我也不信吗?”
父女又对视数息,杜九儿道:“你帮他疗伤时,我要在边上看着。”
杜青山能如何?
只能闷声答应。
“此刻他体虚气短,身体极度虚弱,受不得我的雷音血气。
三日之后,我接他来镖局,如何?”
听完杜青山一番作保后,杜九儿才退到一旁,眼红红的看着吴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