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夜鸦依偎在窝里。
本该酣睡时辰,女子却倏地开眼,胸口不住起伏,显是自梦中惊醒。
原以为有了男人身上药香作伴,自己可以轻易入睡,事实也不假,二人共同躺下后,武师傅较热的体温便熏得文先生迷迷糊糊。
女子娇小,又睡在里侧,因为紧张生涩,身子难免贴墙。
墙冷,着凉要生病的。
武师傅想想,大掌搂到人后腰。
不搂不要紧,一搂,女人顺势进了怀里。
距离迫近,香气愈发浓郁,催使神智迷离的文先生做起梦。
梦里,木头完全没了木头样,凶悍强势,如下山的猛虎,见着猎物。
武师傅自后面骑她,入她,粗大的肉棍撑得她难受,脸上没甚特殊表情。
“吃下了。”他说。
和孟浪行径不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仿佛仅是在叙述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梦外,文先生一醒,武师傅就醒了。
习武之人内功深厚,五感素来敏锐,更别提他最近不知为何格外在意怀里的女人。
看她笑,跟着高兴。
看她闷,跟着难过。
最奇怪的一点,她什么也不做,光立着,自己则想看她哭。
就师父欺负师娘,相爷欺负将军,小徒弟欺负小姐的那种哭。
所以文文为什么不是自己媳妇儿,武师傅想不通,烦。
男人虎目微睁,没有半点困意,昏暗夜色里,怀里人起伏着的雪白胸口堪称耀眼。
“睡不着?”武师傅率先开口。
冷不丁被吓了跳,文先生身子一颤,酥乳一晃。
武师傅瞧见了,喉结也是一滑。
女人没说话,武师傅一思忖,提议,“打晕你?”
“……”这人怎么时木时不木的,文先生稍稍调整位置,脑袋将抵在他胸膛。
她呼吸浅浅,动作幅度亦是轻巧,两团柔软自然而然熨帖上男人健壮手臂。
怎么会有那样恶毒的蛊呢,剥夺人的七魂六魄?
“当日独自捣毁毒阵,你不害怕么?”文先生呐呐问着。
生在名门儒家的嫡女,往常只在书卷、诗词中听过单枪匹马的孤勇义气,如今近在咫尺,千愁万绪难免。
“害怕。”武师傅答得很快,甚至对她的问题感到不解,“是人,都会害怕。”
“那你还去……”文先生嘀咕,“半点不机灵。”
她说的小声,可哪能逃过武师傅的耳朵。
还是那副迟钝的样子,男人眨了眨眼睛,“总要有人,不害怕。”
不是不机灵,是总要有人,不害怕。
文先生顿时明白过来,为自己自私狭隘的想法抱羞。
她抿着唇,用指腹感受对方肌肉的轮廓,大大小小的伤疤纵横交错,下面的心脏强而有力地跳动。
习惯睡在靠近危险的一侧,习惯保护别人。
这样的木头,谁会不喜欢呢。
“你可以害怕的,在我这儿。”文先生轻叹,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我做你缺了的一魂一魄。”
吻落上心口,所过之处,比火炭更加滚烫。
武师傅霎时收紧肌肉,对上女子温柔的眼神,黑瞳终于有了波澜。
“你,心疼我?”他反问着。
知道就好,说出来干嘛,文先生不理他,反正亲完了,索性背过身,不给搂。
“你,心疼我。”武师傅重复。
喋喋不休的念叨呵出热气,吹拂着文先生后颈,她后悔了,恼地捂住耳朵。
不想武师傅先一步执住她的手,“那个故事是编的。”
“什么?”文先生仿佛听见了什么秘密,重新回身。
“唔。”果然面对面抱着舒服,武师傅暗暗比较,胸肌挤着绵柔,“毒阵是真,七魂六魄残缺是假。”
听清他后半句话,文先生瞪大眼。
“也不算假。”武师傅左右想想,娓娓道来。
这是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好似在心里默念过无数遍。
他是闯过毒阵,且心智有残缺,妨碍说话,但两者并无直接关联。
“幼时,我父母不要我了,将我扔在山脚,恰逢那日大雨,生病,不小心烧坏了脑袋。”
“不是战场受伤,不必心疼,别难受。”
说完,武师傅看向怀里人,奇怪,他说出真相,明明是想哄哄她的,怎么哭了。
“为什么编那个故事?”文先生强压着哽咽。
“将军说,那个故事复杂些,有看头,容易招起女子的保护欲。”武师傅抛出自家将军。
事实证明贺焉所言非虚,许多姑娘知道后,说他是大英雄,想嫁给他。
武师傅全部拒绝了,他不能随便娶别人的,要等着他媳妇儿来找他。
“将军还说,假的故事,真的故事,如果哪个女子有机会听我说完两个故事,且都哭了……”
听假故事哭的不在少数,听真故事笑的也不在少数。
美人爱大英雄,不爱无名无姓,被遗弃在山里的小小狗熊。
“武都尉,还会开玩笑呢。”记不清音容的女子用丝帕捂着唇,“哪有人不小心烧坏脑袋的啊。”
嗯,是不会有人不小心烧坏脑袋,当时的武师傅面无表情点点头,默认对方的话。
男人话道一半,没了。
“且都哭了,如何?”文先生艰难停住泪,问着。
女子哭过,细绒鬓发沾了水,贴在脸上,又有泪滴顺小巧下巴一路滑到心口,她刚刚吻过的地方。
将军说什么来着,武师傅有点记不清,毕竟头一回有姑娘听完第二个故事哭的。
“没事的,想不出就算了。”怕人多思多虑难受,文先生连忙直起些身子,婉顺拥住他脑袋。
脸颊陷进沟壑,馥郁的女儿家甜香侵入鼻腔。
刹那间,武师傅福灵心至。
“就是我……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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