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知道,什么为了瓦剌的未来,全是借口,伯颜投靠自己,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伯颜还不是想做第二个也先那般的人物。
只是要做这般的人物,靠着伯颜自己是干不成的。
伯颜需要一个外部强有力的推手,而这个推手,就是现在看上去毫无用处,实际上拥有着至高权力的自己。
两人摊开来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到了这一步,朱祁镇也就不来虚的,直接承诺,你要的,我给的起。
当然,前提是你也得帮我。
伯颜听的血都直往脑袋上涌,这可是皇帝的承诺,正所谓金口玉言,这句承诺,不知道比也先,比脱脱不欢的份量重上多少,可信度有高上多少。
到时候若是有了明朝为靠山,取代也先,甚至统一蒙古都是……
伯颜一点都不担心朱祁镇回到明朝以后出尔反尔,因为他清楚,如同瓦剌入住不了中原一般,大明,也做不了草原的主人。
蒙古强盛莫过于大元,可照样在中原待不过百年就被赶回来了。
大明哪怕是洪武永乐年间,兵强马壮,名将辈出,打的蒙古人抱头鼠窜,追到斡难河又如何?
到头来,大明也在草原扎不下根。
这一点,也先相信,凭借着朱祁镇的聪慧,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中原王朝,历朝历代对外异族都是羁縻政策,哪怕强如大唐也是如此。
如今自己已经把女儿给了朱祁镇,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他朱祁镇的便宜老丈人。
若是日后海别能诞下子嗣,自己的外孙还是大明的王爷。
这样一来,凭借着这层关系,草原上最合适的对象,非自己莫属。
“陛下想怎么做?”
伯颜很快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角色。
比起心计,他自认远远输给朱祁镇,所以甘愿听从朱祁镇的安排。
“等”,朱祁镇吐出一个字。
“等?等什么?”
伯颜不解。
“等到了大同城外,等天时。”
伯颜略加思考,“陛下的意思,是想让大同的明军前来营救陛下?
若真的如此,臣愿……”
“不是你想的那般”,朱祁镇好不客气打断了伯颜都话,“你只需做好朕交代给你的两件事,其余的,与你无关,朕自会处理。”
面对朱祁镇交代的事情,伯颜虽心有疑窦,但也没问下去。
“臣谨遵圣谕。”
伯颜退下时,好像想到些什么,在原地踌躇了一下。
朱祁镇瞧了出来,道:“伯颜还有事?”
伯颜咳嗦一声,有些尴尬:“这是,这是我家内人让臣转告陛下的,还望陛下见谅。”
朱祁镇心情不错,含笑说道:“伯颜单说无妨。”
“咳,就是,就是小女,小女年纪尚幼,还望,还望陛下多多……多多怜惜,夜里莫要伤了小女的身子。”
陛下……多多怜惜……伤了……身子……
待伯颜退出以后,朱祁镇还尬在原地……
朕就这么看起来色中饿狼,禽兽不如?
待伯颜出来,一眼就看见自家女儿。
“阿布……”
看见伯颜那一刻,海别喜滋滋迎了过来。
“阿布,我想额吉,我想回家,好不好……”
海别与往常一样,朝着伯颜撒娇。
往日百试百灵的法子,今日却失了效。
伯颜满眼宠溺,却还是无情拒绝:“阿布的好海别,大明皇帝是天神下凡,伺候他有着大福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听阿布的话,从今以后,好好跟着皇帝,伺候好他,一定要讨得他的欢心……”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见额吉,我要回家,我不想伺候皇帝,谁想来就来……”
任凭海别撒娇耍赖,又哭又闹,伯颜终究狠心离开,留她一人哭天抹泪。
继续行军五六日,至大同五六十里之外,瓦剌军探路的侦骑已经陆陆续续和明军打探消息的夜不收碰面接战。
此时,一直没有消息的明国也终于派出了使臣。
“报!大明使臣季铎已行至军外,带了些衣物,吃食和金银,求见大皇帝和太师。”
一个宿卫进入大帐,跪倒在地,气喘吁吁的说道。
也先环视一圈,“去请陛下。”
季铎站在瓦剌人大营之中,额头渗出汗水,止都止不住。
要说不慌,那是骗人的。
往日谈起瓦剌色变,现在更别说在这了。
前些日子,朝廷来了消息,郕王总理朝政,让山西布政使备好银子,派出人打探陛下消息,切要保护陛下安全。
一同送来的,还有几件天子衣物,说是草原上冷的厉害,皇后娘娘怕陛下冻坏,一定要送来了。
大同那,为谁出使几乎快打成一锅粥了。
兵部尚书邝埜要死要活非要来,那些个爵爷们也一个个争着要来。
到最后,这些个勋贵居然比起来家世:谁家为太祖流过血,谁家当年跟着太宗……
可最后,英国公偏偏选了自己。
天可怜见,那么多人要去都不选,自己一个武将,这么就被选来做使节去了。
说不去?
那自然是不敢的,季铎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季铎进入大帐以后,拱手礼道:“大明使节季铎,见过太师。
敢问太师,不知陛下……”
“使节请等等,已经派人去请大皇帝陛下了。”
季铎无奈只好站在一边。
一道道锐利的目光让他尤其不舒服,甚至恼怒。
这些个瓦剌人肆无忌惮打量着他,审视的目光……如同猫戏老鼠一般。
“一群蛮子……”
季铎心里鄙夷到。
季铎莫名由来一阵心酸,真不知道陛下这些日子在此,究竟受到了何种折辱。
季铎自认为自己还是有几分忠君爱国之心的,一想到堂堂大明皇帝居然……
季铎这心,就疼得厉害。
“大明大皇帝到。”
一阵喊声惊醒了季铎。
季铎不可置信的发现,刚刚那群肆无忌惮的蛮子,刚才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所有人一下子全都恭敬无比起来。
就连上座的也先也起身下来。
待朱祁镇进帐以后,也先领头,一口同声行礼道:“见过陛下。”
看着眼前这虽然憋手蹩脚,但还算是熟练的动作,这下子,季铎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