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俏让培安把江淮送到她家后,便请他先回江家去了。
江淮对此倒也没有异议,只在书俏将他推进浴室预备给他洗澡时微露腼腆之态。不多久便被书俏搞怪嬉闹式的“沐浴*”给逗得忘了拘谨。书俏看着顶着满头满身泡泡、任由自己“上下其手”、“胡作非为”的江淮,非但不觉麻烦,反而觉得他特别可爱。
为了转移起来方便,书俏只是将江淮转移到一张带束缚带的沐浴椅上,饶是如此,待帮助他洗毕擦干并且完成更衣后,她的浑身也几乎湿透了。江淮看她的样子很是心疼:“你也快去洗洗吧,身上都湿了,天冷,捂着怪难受的。”
书俏道:“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先把你弄上床。”
江淮垂下眼睑:“先在床上铺层垫子吧,夜里你好睡得安稳些,也免得第二天……”
书俏知道他的担忧,却笑笑说:“你说得对,每个月‘姨妈’来的日子我都睡得特别死,尤其大冷天的我都舍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因此我也习惯铺上一层垫子睡觉,真要是弄脏了也不妨事。”说着真就从柜子里找了一张护理垫在床上平铺开来。
帮助江淮从轮椅转移到床上后,她重重地亲了他一口说:“亲爱的,你真棒!乖乖躺平等着我哟!”见江淮绷紧的脸部线条刹那间缓了下来,她这才拿了睡衣去进浴室洗澡。
宽大的珊瑚绒睡袍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纤巧。江淮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瞳仁透亮。读到他眼底的痴迷,她不禁柔柔一笑。弯下腰,在他的左手掌心塞入一块卷好的小毛巾——毛巾被用电吹风吹得热热干干的,既能防止他的关节挛缩,又可以帮助他血液循环。
“快上来吧,小心着凉。”他说。
她钻进被窝,像一条八爪鱼一样迅速地趴在了他的身上。
“好冷哦。”
平时在冬天她习惯打开电热毯睡,今天是因为怕江淮身体麻痹容易低温烫伤,所以才没有开电热毯。尽管如此,洗澡前她就事先开了卧室的空调,这句“好冷”多少有点撒娇的成分。江淮说:“我的身体够暖吗?”
虽然江淮的血液循环不太好,但到底是年轻的男人的身体,又刚洗完热水澡,暖意正源源不断地透过他的肌肤向外散出来。书俏紧贴着他,心里有一个色/眯/眯的声音仿佛在说:嗯,不止如此,你还很软很香。
她的脑袋偎依在他的颈窝,:“江淮,我做你的专属复健师,好不好?”这个念头不是第一次涌现,她是真的希望有更多的时间能参与到他的治疗中。
他一口回绝:“这不好。”
书俏以为他仍是过不了在她面前暴露身体失能的心理关,谁知他接着说出的理由竟然是:“书俏,我并不是不愿意让你帮助我,可是我的复健师为我服务了很久,他一直尽心尽责,也没有做错什么,我自己允诺了他请假,我不想他回来的时候被无缘无故炒鱿鱼。当然,如果有一天他厌烦了这份工作,想换一个环境,那另当别论。”
她的心刹那间变得柔软:“你从不炒人鱿鱼吗?”
他笑了:“以前管理酒店的时候,当然也有被酒店解雇的员工。不过这样的事不用我出面,自然有专门的部门处理。老实说,那会儿的我也不见得是多么好脾气的老板。可是,那些近身照顾我的雇员,他们对我而言从感情上来说是不同的!在我的生活中有太多的时刻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我对他们的付出有着更加直观的体会,他们有多辛苦,我再清楚不过。说真的,如果不是生活不易,没有多少人愿意接我这样的活。可也正因为他们都有着很大的生活压力,我所能做的就是保障他们的工作稳定并且给予良好的报酬。书俏,希望你能体谅我。”
她当然知道他待人素来善良真诚,只是当听到他能为人设想到这种地步,仍不免震撼感动。“如果这都不能体谅,谈何爱你?江淮,你是那种可以给人特别多温暖感的人。我觉得能和你相爱,我很幸运!”她由衷地说。
江淮轻声细语道:“都说爱情让人迷眼,我看是这真的,你啊,就是让爱情搅得你看不清楚真实的我了。”
“要我说么,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所以才会觉得我看不清。你还不是那‘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看不清,而是你恰恰就是那座山,所以你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怎样的。我曾经感慨老天的残忍,我也必须承认对你的残障有过同情之意,那些感觉才是让我自己迷糊的、让我困惑的、让我迟疑的,可是最终却渐渐清明起来,只听得到一句——心向往之!”
他的唇边弯起一道浅笑:“一句‘心向往之’,便真的‘往之’了,也不管前路多不好走——你还真是行动派。”
“山不过来我过去,谁让你是‘不动派’的!”她故意拿话揶揄他,“不过嘛,‘不动’总比‘乱动’好,起码还不至于让我四处‘堵截’,肯乖乖呆在原地等我,也算多多少少给我点面子了。”
她感觉得到他的肩头微微抖动,一抬眼,居然看到他咧着嘴大笑,神态中有一种难得的单纯喜悦,像个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孩子。
两个人谈谈说说,一晃到了半夜。临睡前,书俏又帮江淮调整了一下体/位,嘱咐他需要翻身或小解的时候记得叫醒她,这才熄灯睡了。
凌晨的时候,书俏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床在摇动,她的神志尚不甚清醒,因此仍旧合着眼。只是那动静持续了好一阵,她终于还是被弄醒了。
她有意训练他学会自己翻身,所以打定主意先观察一阵再出手帮忙。在床的侧板上她早已为他装上了拉手,以帮助他更容易地进行翻身。尽管如此,对常人来说不过几秒间就能完成的动作他还是做得很勉强。她几次都忍不住要出手相助,却都狠狠心强忍下来。
一次、两次、三次……整整十七次的努力,他才将他的上半身转了个向。显然,眼下这个别扭的姿势比之前更让他不适,他粗喘着,利用手腕残存的力量试着勾抬起自己的腿,半晌却只移动了分毫的距离。
她情不自禁地从他的背后拥紧了他,颤抖的唇瓣落在了他颈椎处的伤疤上。
他楞了一下,肩膀略微蹭了蹭身下的床单,紧张地道:“书俏,你别靠过来。”
她刚想调笑他是否害羞了,却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垫子有些洇湿,下意识地把手伸向他的腿根处,那里略带黏腻的一片湿冷证实了她的猜想。
她什么也没说,先替他把体/位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随后才直起身,带着一丝心疼的责备看向他。
他像个做错了事安心受罚的孩子那般嗫嚅道:“你看起来睡得好香,我不想吵醒你,原本想忍到天亮的,谁知还是高估了自己……等我想叫你的时候,已经憋不住了……连想翻身离你远些也没来得及。明明知道自己憋不住多久的,却还为了面子硬逞强——多可笑!对不起,书俏,如果不是我不自量力,你的麻烦兴许还少一些。”
“让我生气的并不是你所谓的麻烦,而是你不愿意向我请求帮助。”书俏决定给他点小小的教训,故意冷着脸,翻身下床走向浴室洗手。
从浴室出来后,她依旧绷着脸,也不和床上的他说话。他一直盯着她看,同样保持着沉默,许久才像鼓足了勇气般开口道:“书俏,我现在身上一定很脏,你能帮我清理一下吗?”
他的求助让她心软,嘴上虽然没有搭理他,转身却从浴室里端来了毛巾与水盆。
掀开被子的一刻,他的脸还是红了。
书俏轻轻按压他的小腹,淡黄色液体又断断续续滴了几滴到垫子上,直到完全滴漏停顿后,她将他的身体挪移到垫子完全干净的一边,替他把下/身擦拭干净。随后,她托着他的身体,从他的身下抽出了垫子,将它卷起来,扔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她又去洗了个手,拉了把椅子对着床上的他坐了下来,正色道:“江淮,我想你是不是过分强调了在我们的交往中,不会让我变成你的保姆这个原则,因此却忘了我们之间还存在着一种关系叫做互相扶持?”
她一弯身,从床下提出一个白色的男用尿壶来:“你比很多脊髓完全损伤的人要幸运,至少你不用完全依赖导尿或者全天穿着纸尿裤。只要你愿意依赖我,像今天这样的意外很容易避免。和你交往后,我不止装修了整套房子,添置了你需要的东西,与此同时我也做好了帮助你更方便地使用它们的准备。——我并不是爱心无限爆棚的圣母,我不会为其他人做到这样的地步!对我而言,如果对象不是你,那些自然也成了又脏又累的苦差事。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当我为你处理最基本的生理需要的时候,我的嗅觉也会闻到令人不太喜欢的异味。可我知道,选择了你之后,我必须习惯做这样的事。因为即使你有保姆、有护工,可总有些时候,是我和你私密相处的时间,既然我要享受与你二人世界的美妙,我也必须接纳它的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