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关我们在这里也的确没什么用,还要劳烦陛下费钱粮养活我们。如今便是闹得玉石俱焚,也没什么意思。不若放我等出去,接着为陛下效忠,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百里公子也可以接着侍奉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赵元采啧啧两声,道:“丑八怪,你除了能出来吓人,还能干什么?你倒是说给朕听听。倒没见过你这样胆大的人,爪子里捏着朕的男宠上下其手,嘴里唠唠叨叨跟朕讨价还价!这般精力充沛英勇无畏,这小样儿,朕……怎么越看你越觉得熟悉呢?”
放马
萧谏闻听此言,差点一哆嗦,忙陪着小心道:“陛下,小人不敢跟您讨价还价。小人弄得这般模样,陛下若是见过小人,必定印象深刻。陛下容小人在这里说话,便是天大的恩宠。小人虽算不上天生聪慧,但学起东西来却很快。不管陛下让做什么,力所能及范围内,惟命是从。强过被陛下关在这里混吃等死。”
赵元采看着他,神色虽然诡异,但瞧来心情却甚好,笑吟吟地道:“丑八怪,你说的有几分道理。虽然你相貌难看,却不知为何朕挺喜欢听你说话,倒愿意放你一条生路。当然朕实则是个重情义的人,舍不得百里蓉也是真的。”
萧谏连声附和:“是啊是啊,陛下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若不珍惜百里公子,又何苦屈尊迂贵赶到这阴暗的牢房里?”
赵元采道:“你们闹成这样,朕不进来看看怎么行呢?也许朕的本意是来探望你的也说不定!你别老想着逃跑,你如今这样子,能跑哪儿去?不如在我赵国挑个活干干吧,朕不会亏待你。不过这身后的男宠女奴,你可要给朕留下,你带着这么多人跑路,莫非是也想整个后宫出来?”
萧谏见事情有了转机,忙道:“小人不敢。”
赵元采斜眼看着他,那眼神意态不明,萧谏坦然自若任他看着,片刻听他道:“会养马吗?去西边的皇家牧场上放马去吧。”
实则萧谏心里,很想接着去给他修坟,但却无法宣之于口,便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是,多谢陛下。小人从前经常骑马喂马,大概能应付下来。小人会边学边用,学以致用的。这两人又笨又懒,惯会闯祸,可否容小人带了一并去替陛下好好调教调教?”
赵元采接着盯着萧谏身后的休眉和丁香细看,然后道:“这两人相貌一般,也就算个中上之姿,走了也不可惜。不过小子,你最好把百里蓉的解药交出来,他找你这么多回,连朕都不耐烦了,你竟然不烦吗?他要是死了,朕就拿你替代他!”
他这话是对休眉说的,休眉脸色慢慢涨红起来,竟不知如何应对。萧谏慢慢退到他身边,低声道:“给他!”
赵元采冷笑道:“朕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就别想着捣鬼。把解药拿出来,容你们带着这小丫头好好放马去!”
于是休眉在萧谏的示意下貌似想通了,把私藏在隐秘处的解药交给了百里蓉。
三个人被轰到了太原城西吕梁山东麓的皇家御马场去放马。临出大牢前赵元采把那根黑色的绸巾又一次扔给了萧谏:“还是遮住你的脸吧,别把朕的马恶心着。朕的马都是蒙古过来的良驹,若是被恶心得连草料都吃不下去,朕就把你当马骑!”
这话很可恶很暧昧很不中听,萧谏人在屋檐下,也只得忍了。他看丁香的眼光躲躲闪闪不敢看他,也不想轻易吓着这小姑娘,就依言重新蒙住了脸。
皇家马场有一个气派的名字“剪云牧场”,占地极大,牧场上的牧草却还没有返青,荒凉的旷野直接延伸到了远处那连绵起伏的吕梁山山脚下。
接着他们的人是一个老者,慈眉善目须发飘飘,鹑衣百结,腰里别着一根乌黑的长笛,晶莹剔透,不知为何物制成。送他们来的兵士对老者的态度很是恭敬。把三人交给那老者,便自行回去了。
那老者一个个打量过来,三人规规矩矩地站着任他打量,然后那老者道:“老夫姓舒名行草,你们这年纪都得叫我爷爷。回头等牧草返青了,两个男人和我去放马,女孩子做饭洗衣。”尔后眯眼看着萧谏,道:“脸上的东西揭起来。”萧谏依言揭起了蒙面黑巾。舒行草看了看,道:“再揭一层吧。”
萧谏赔笑道:“没……没有了。”
舒行草冷哼一声:“马厩在那边,自己看看去吧。从前赵元采也派过几个人来帮我,我嫌他们太笨手笨脚,给撵回去了,如今这牧场就老夫一个人,倒是真缺几个帮手。”
萧谏试探着问道:“那马有几匹?”
舒行草道:“也不多,就两千多匹,疏于调教,搞得和野马一样。你们要帮我好好收拾收拾这群东西。”
萧谏和休眉对望了一眼,心道:“两千多匹,一个人!天哪,这马从前他是如何放的?”
众人住一排土坯房子,简陋无比。舒行草分派给他们两间房。他的本意是要萧谏和休眉一间的,萧谏却一口咬定自己独睡惯了,决不和人同住一房,休眉和丁香就无可奈何羞羞怯怯被迫住到了一起。舒行草对年轻人的胡闹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
至此三人就跟着舒行草在剪云牧场放马。萧谏是无处可去,天生又喜欢马匹,混了几天后觉得这日子似乎还不错,因此打消了走人的念头,打算在这里扎根了。休眉一心一意想走,但丁香是太原人,却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家乡,小两口商量了好长时间,争执不下,便给耽搁下来。
等到开春了,山上的积雪一点点化开,汇成一股股的小溪潺潺地流下山来。山下的草原一片片返青了,大片的野花跟着青草一起蓬蓬勃勃地生长了起来。
舒行草带着二人把大批的马儿从马厩里放了出来。舒行草挑了一匹高大的头马坐了,伸手抽出了腰间那根黑色的笛子,凑到唇边吹响,一缕清音婉转悠扬,霎时响彻云霄。此时,有趣的事情发生了,大批的御马听着笛声排成了一队队,有条不紊又快速无伦地往草原上冲了过去。
萧谏和休眉看得目瞪口呆,赶紧也一人挑一匹马坐了,跟在舒行草两侧。春日的上午,清风和畅,笛声美妙。萧谏细细听来,舒行草吹的是一曲《破阵子》,他便跟着轻声唱道:“陌上天高云淡,芳草迷离熏酣。塞下春来归鸿至,流光落影忘尘寰,放马吕梁山。问我乡关何处,杏花烟雨江南。梦里千顷横塘水,风吹莲叶何田田,相思未曾闲。”
舒行草看一眼,笑了一笑。休眉听在耳中,却忽然间泪光浮动,看来是被他触动心思,思乡的恶习又犯了。待见那马儿们散开了吃草,舒行草走得远了,他便凑到了萧谏的身边,低声道:“大哥,你是江南人士吧,你不想家吗?我们逃吧,我真的想回家去。”
萧谏道:“我早就没有家了,如今无处可去。休眉,想逃并不容易。”伸手指指远处的舒行草,休眉嘟着嘴道:“一个糟老头子,怕他干嘛?现在最讨厌的是丁香不想离开赵国,害得我也左右为难。大哥,你帮帮我嘛!”
萧谏笑道:“我怎么帮你?对了,你去告诉丁香,她若是不肯跟你走,干脆你休了她,让她嫁给我好了。”
休眉结巴起来:“那……那她会害怕的……”萧谏道:“管她怕不怕,只要她不肯走,就非嫁给我不可!我觊觎她很长时间,已经相思入骨了,她可不能嫌弃我丑。你去告诉她吧。”
此种威胁甚是有效,丁香惊慌之下,立时就答应了和休眉一块离开。萧谏给二人准备了包裹干粮等物,夜半时分,三人偷偷摸出了房间,偷了两匹马牵着,摸到了牧场南侧的围栏边,然后一抬头间,看到舒行草坐在栏杆上,手中拿着笛子,淡淡地道:“回去。”
萧谏和休眉对望一眼,至此已无退路,萧谏道:“上!”两人一执刀,一执剑,从左右分别抢将上来,冲着舒行草扑了上去。萧家刀气势纵横,休家剑严谨绵密,配合起来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结果竟然都扑了个空。然后休眉啊呀一声,被舒行草一脚踹飞。萧谏算反应快,一个伏地打滚避开了舒行草砸过来的笛子,立时讨饶道:“舒爷爷,我们不敢了。”
丁香吓呆在那里,手中的包裹也落在了地上。
舒行草伸手拍拍衣袖,道:“明儿早点起来,跟我上那边放马去。”言罢转身走了。
休眉从草丛里爬起来,失魂落魄地傻在那里,萧谏劝道:“别气馁,明晚你们从北边走,再绕道南行。老头子必定想不到。”
是晚三人又偷偷摸摸地绕到了牧场北边,正打算翻越围栏,听到舒行草的声音在不远处道:“这又是去哪儿啊?”
萧谏赔笑道:“不去哪儿,随便逛逛。”
舒行草道:“半夜三更的,逛什么?当心碰见鬼,回去吧。”
三人灰溜溜地折回去,萧谏咬牙道:“只能下狠招了!”伸手将腰间衣袋中各种小瓶子掏了出来,挑了一个道:“丁香,这是蒙汗药。你找机会放到老头子喝的水里去,全靠你了!”
丁香却指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瓶子惊讶道:“这是什么药?瓶子好漂亮!”那瓶体上绘着一枝水灵灵的碧桃花,红花碧叶,果然很漂亮。
她伸手便想去拿,萧谏连忙拍开她的手,斜眼道:“这可不能随便用,这是好药,吃了延年益寿的。最好的功效是能夫妻和睦,给相公吃了,他就永远不会变心。”
他随口胡抡,没想到丁香牢牢记在了心里。是晚,萧谏听到隔壁丁香隐隐约约的声音:“这药真的吃了能延年益寿?休眉,你会不会变心?要不你吃点试试吧?”
萧谏大惊,一看衣袋,果然那瓶药不知何时已经不知去向。他心道完了,正叫苦不迭,却听得隔墙传来的声音已经变得暧昧不清起来。萧谏暗叹道:”少不更事,少不更事啊!”实在听不下去,只得自行出房门而去,对着天上的一轮孤月发呆,好不凄凉落寞。
三人第三次逃跑的时候,舒行草直接在房门外拦住了他们,脸色很不好看:“小子,敢给爷爷下药?爷爷混江湖那会儿,你们还在你们老子的卵蛋子上挂着呢!死回去!再走打断你们的腿!”
休眉和丁香呆住,萧谏忙道:“舒爷爷,我不走!我陪您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休眉想家了,您高抬贵手,放他二人回家去吧。”
舒行草斩钉截铁:“不行!”言罢反身而去。
休眉彻底绝望了,忽然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丁香扑过来抱住他,两人哭成一团。萧谏叹道:“别哭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明儿咱去跟舒爷爷请教武功吧。将来有一日刀剑合璧,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杀人如麻,好成就你我一代英名。你觉得怎么样?”
休眉哽咽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萧谏果然厚着脸皮去找舒行草,舒行草冷笑了一声:“你放心,管你是萧家刀还是休家剑,都跟舒爷爷无关!爷爷不会揭你的脸皮,用不着来巴结我了。爷爷在这里放马这么多年,替那死小子看了多少人犯,也没有走掉一个。你两个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下三滥的手段,就想班门弄斧了?”
萧谏听他语带双关,一阵子心惊肉跳,忙赔笑道:“怨咱不知道天高地厚。舒爷爷,您就原谅我们几个吧。实则我很想跟着你的,想跟你学用笛声来放马。咱这马可不是一般的马,我看比人还聪明。我想把这马排排阵型,弄几个战阵出来,您觉得行不行?”
舒行草听他夸奖自己养的马,高兴起来,把笛子啪地在手心里一拍:“好主意!老夫怎就想不起来。赵元采那死小子这两天就要过来了,待老夫和他说说这个主意。不过那小子有眼无珠,只知道胡天胡帝瞎混,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萧谏吓一跳,暗道:“这位皇帝怎么如此不安分,又来干什么?”
赵元采带着大队人马行到剪云牧场的时候,舒行草看着他身后的百里蓉和十几个蒙古族打扮的美女,以及浩浩荡荡的侍卫随从,忍不住冷哼一声。
赵元采恭恭敬敬地叫道:“舅父,您别来无恙?”
调戏
舒行草翻眼不理他,往前走了几步,赵元采亦步亦趋地跟着,片刻后舒行草道:“你如今也不小了,天天把个后宫搞得乌烟瘴气不成个样子,好好一个皇后也让你给弄没了,只留下这些妖魔鬼怪在兴风作浪。以后你也别叫我舅父,我没你这个甥儿。”
赵元采忙道:“如今甥儿已经又有皇后了。”
舒行草道:“这个你打算让她活几天?”赵元采笑道:“总得等她哥哥哪一天和甥儿翻脸了,才能说她的去向。如今且让她先做着皇后。”
舒行草叹气不语,赵元采往远处站着的萧谏和休眉身上瞄了一眼:“这两个孩子怎么样?可还合您的心意?”
舒行草跟着看看那两个年轻人,道:“这二人很难管教。你撵到我这儿干什么?”
赵元采笑道:“就是因为太难管教,特别是那个丑八怪,已关到天牢里了,甥儿一不留神,他竟然差点越狱!甥儿想来想去,简直不知把他放到哪儿才好,只好劳烦舅父替甥儿看着了。对了,我让那个丑八怪给甥儿牵马过来,我要去看看马匹,顺带逗他玩玩儿。”
他缓步向着萧谏和休眉走了过去,吩咐道:“丑八怪,给朕准备一匹好马,朕要溜溜马,巡逻一下这马场。”
萧谏忙道:“是,陛下。”过去牵了一匹马过来,道:“禀陛下,此马名追云,日行千里,乃是一匹少有的良驹。”
赵元采拧眉打量那马片刻,道:“这马毛色不纯净,和你一样难看。换一匹。”萧谏依言去换了一匹过来:“此马名飞羽,可连行几日不知疲累,也算是好马了。”
赵元采眯着眼接着打量:“这马眉心一道白色,像是传闻中的的颅,妨主不吉,去换了换了。”
萧谏无奈,只得又去精挑细选了半天,牵了一匹毛色油亮,骨架高大的青骢马过来,道:“陛下,这一匹怎么样?”
赵元采恩恩点头,貌似满意了,萧谏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却听他忽然又慢吞吞地道:“这马哪儿都好,就是脸太长了,面相不好看。”萧谏惊得冲口而出:“马的脸哪儿有不长的?”言罢方悔悟过来,忙又道:‘对不起陛下,小人失礼了。
赵元采斜眼看着他,道:“算了,还是把朕来时骑的那墨玉让人牵来算了。这马的模样倒是正配你,丑得相得益彰。你骑上陪着朕看看牧场。”
萧谏只得谢圣上恩典,有侍卫送了赵元采的那匹黑马过来伺候着他上了马,萧谏也翻身上马,跟在赵元采身后。
赵元采只往无人处去,沿路□漫漫,芳草萋萋,他随口问道:“丑八怪,朕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谏道:“小人姓何名箫,笛箫的箫。”
赵元采道:“你是东齐的兵士?被俘虏到赵国,竟然不想回到故国?”
萧谏道:“禀陛下,小人在东齐并无家人,孑然一身。所以随遇而安,在哪里都可以。”
赵元采道:“最后在绛县附近那一场两国交兵可真是惨烈,折损了朕不少兵力,没想到我那小舅子看起来绣花枕头一样,倒还有些手段。跟朕纠缠了这么长的时间,竟然相持不下,简直出乎意料。你也是那一场交战被俘的吧?”
萧谏不知道最后绛县交战的具体情形,只得随口应和着。赵元采又看他一眼,眼光又透出了几分诡异来:“朕马上就又要和他开战,没几天闲工夫了,来看看马匹,趁机再打打猎,轻松一下,我记得这附近有黄羊和狐狸,运气好了,在山里还能遇到野猪和狼。”
萧谏沉吟了一下,低声道:“陛下,按理当秋季狩猎。如今刚立春不久,许多猎物蛰伏了一冬,消耗极大,体形消瘦,没有多少肉,皮毛光泽也不好。况且春天是动物的交配季节,确实不宜狩猎。”
赵元采怪笑一声:“交配?嗯,也对,春天来了,动物是发情了,就是不知这人和动物是否也一样,一到春天就蠢蠢欲动。丑八怪,你脸是烧坏了,其他地方没烧坏吧?应该还算个男人吧?身上烧坏了没有,给朕看看。”
他轻轻松松地道来,萧谏却吓得差点从马上一头栽下来,脸轰轰地红了起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幸而他脸上遮挡物甚多,谁也瞧不出来什么,片刻后方结结巴巴地回应道:“不……不用了,小人身上……也有很多疤痕的,恐污了陛下的眼……”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行到了牧场靠北侧的位置,大批的御马在此吃草撒欢,赵元采下马,缓步往前走,走到了高高的围栏边,伸手扶着围栏看马。萧谏也连忙下马,不远不近地跟着。赵元采并不回头,叫道:“箫箫,过来。”
萧谏没有悔悟过来他在叫谁,站着不动,赵元采道:“叫你呢!过来!”萧谏明白过来,只得犹犹豫豫凑了过去。
赵元采回头看他,眼光在他身上梭巡来去,最后盯着他的腰不放,笑道:“我在想,若是用布遮住你的脸,倒是什么也不耽搁,照样可以享受一番。或者,咱们也可以从后面来……”
萧谏闻言愤怒起来,伸手就想去按刀柄,却按了个空。他来到牧场后曾经和舒行草讨要了一把破铜烂铁般的腰刀,但今天因为要接驾,兵刃是不许带的,所以赤手空拳。他吸了一口气,强压怒火,缓缓地道:“陛下,小人不过是个放马的战俘,陛下也不愿放过吗?据闻陛下后宫佳丽无数,难道还不能满足陛下?”
赵元采厚颜无耻地道:“不能,朕的后宫美人太多了,现在倒觉得缺一个丑八怪了。”他肩宽腿长,突然间迅捷无比地跨到萧谏身前,萧谏个头和一般人比起来已经算是很高了,但比起赵元采,竟然还低了半头,待见他乌云盖顶般笼罩了过来,带着重重的威压之势。萧谏惊住,抬头看着赵元采道:“陛下,您须自重!”
赵元采道:“难道朕……不端庄不自重?怎么从前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朕?你不准躲!不然治你欺君之罪!”伸手就去扯他的衣襟,口中道:“我看看你身上有疤没有。这么个极品的身架子,若是也落下伤疤,就可惜了。”
萧谏连忙后退,惊慌中重重撞在身后高高的栅栏上。赵元采的魔爪已经伸了过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撕开,霎时间眼光炯炯,感叹不已。萧谏感觉胸前一凉,大惊失色,忙用手格挡,两人撕扯几下,他不及赵元采力大,眼见要被揩了油去,惶恐中急中生智,忽然伸手扯下了自己的面幕,道:“陛下,对着这样的一张脸,您也不嫌弃吗?您真是好胃口!”
赵元采怔住,他当然见过面幕底下这张脸,可是被遮住了,就勉强可以忽略不计。但正在惊艳的当口这么丑陋的脸突然出现,他的恶癖顿时被引发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不迭地转过身去,怒喝道:“丑八怪,你作死不是,敢让爷看你这张脸!还不背过身去!”
萧谏道:“不!陛下,陛下若真对小人有心,就得接受小人这张脸。陛下,适才小人惊慌之下挣扎,是小人不对。陛下愿意恩宠,原是小人的荣幸才是。小人这就……”边说边要凑到他身边去,赵元采一甩衣袖,后退几步:“丑八怪,算了算了,赶紧把脸遮上!朕过午要带着人打猎,晚上要在这牧场就地烧烤,你就不用跟着了,准备好烤肉的东西就成。”
萧谏道:“陛下,小人也喜欢打猎的,愿意鞍前马后相随。”
赵元采怒道:“你住嘴!给我死一边去!”
揭穿
赵元采气愤愤的回转,萧谏这次离得他远远地跟着,心中窃笑不止。
折回去后,却见赵元采带来的侍卫们已经在一块较高的山坡上扎起了几个大大帐篷,中间的一个华丽非凡,应是是皇帝御用的。瞧这架势,是打算在这里过夜了。
赵元采找到舒行草,怒冲冲地道:“这个死小子,他敢戏弄我!若不是他那脸弄得实在恶心,我这就收拾了他,让他生不如死。”
舒行草瞥他一眼,冷冰冰地道:“你眼里只有这些个妖精,哪分得清什么美丑?”心中却骂道:“你个蠢货!平常看起来花花肠子怪多,老夫简直懒得和你多说!”
过午后,赵元采带着百里蓉及侍卫们打猎去了,萧谏和休眉在余下的几个侍卫的指挥下将烤肉用的物品准备好,十几个蒙古姑娘远远地看着,嘻嘻哈哈地并不过来帮忙。
天色黄昏时,赵元采带着侍卫们呼啸归来,带回来大量的黄羊和野兔,百里蓉的马上倒吊了几只火红的狐狸,与他很是般配。
侍卫们把猎物拿去在牧场旁边的小河中洗剥干净了,就在帐篷外的火堆上支了架子烧烤,接着从带来的大车上搬了许多别的食物下来。有懂蒙古族乐器的侍卫们奏起了琥珀槌,蒙古姑娘们就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赵元采在一侧揽着百里蓉欣赏,好一番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萧谏和休眉躲得远远地看着,见夜色中火光熊熊,人影幢幢,嬉笑喧闹之声夹杂着歌声、乐器声响成一片,萧谏低声道:“这位国君真能疯,来牧场上打猎就扎蒙古包,吃烤肉,喝的恐怕还是马□酒,还得蒙古姑娘们来跳舞唱歌,果然什么都得配套应景。”
休眉嗤地一笑:“管他们呢,不让咱们伺候就好了。”话未落,听到赵元采喝道:“让那俩小子过来架火添柴!”
休眉不想和百里蓉会面,当做没听见转身溜走了。萧谏害怕赵元采借机发难,只得蹭了过来架火。他闻不得烤羊肉的膻味儿,手里架火,却把脸扭到一边去躲避浓烟。耳中听得赵元采和侍卫们正在轰然谈笑:“数百人去围攻那小皇子,他身负重伤,竟然还能杀出去,也算有几分本事!”
“听说他的剑法叫什么百愁千伤剑,据说在江湖上是大大的有名,可惜上了战场,却抵不过人多势众啊!”
萧谏手微微一抖,几颗火星迸射出来,落在他手臂上,衣服顿时烧了几个洞,他却浑然不觉。赵元采眼睛在他身上瞟来瞟去,忽然道:“丑八怪,你也辛苦了,爷赏一块儿烤羊肉给你。”
便有侍卫递了一只烤好的羊腿过来,萧谏忙道:“多谢大哥,不用了。小人没福气,对牛羊肉都天生不喜,谢过陛下恩典。”
赵元采哼笑一声:“果然天生的穷贱命。那你喜欢吃什么,自己挑一样。”萧谏道:“小人还不饿,什么都不用吃。”
赵元采浓眉拧起,还没开口训斥,百里蓉抢着道:“丑八怪,你好不识抬举!陛下赏你东西是给你面子,你竟然敢推推脱脱?”
萧谏回头瞥他一眼,不想生事,便扫了那大堆的食物一眼,道:“如此小人求圣上赏赐一只玉美人香瓜。”
这玉美人香瓜皮色玉白,肉质金黄色,肥厚甘甜,产自青海高原地带,长途跋涉运到中原,且从去岁秋季用特殊方法保存到如今,耗资甚巨。从前萧谏便是在太师府中,也不经常吃得到,这里的羊毛地毯上却胡乱堆了百十个。
赵元采闻言,又看了他两眼,拿起一只香瓜扔了过去,萧谏连忙接住,躬身道谢,便想退下,赵元采却道:“且慢!”端了一大碗的马□酒站起身来,道:“得喝了这个才能走!”
萧谏为难地看着他,低声道:“小人不会喝酒。”
赵元采道:“不会?慢慢儿你就会了。喝了!”
萧谏只得接过,揭起面幕一角饮酒,入口竟是酸涩难当,他差点给吐了出来,强忍着喝下后,忙道:“小人告退!”逃命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居处。却只觉得腹中火烧火燎般难受,便摸到
房后不远处的小溪边,捧起凉水喝了几口,腹中炙热的感觉渐渐下去了,却又开始隐隐作痛。
天地空旷,夜色深沉,萧谏蹲在溪边,按住腹部,身子难受了,心情也跟着酸楚悲凉起来。不是只有休眉想家,他也想,可是家在哪里?自己能以何等的身份回去?一切都成了未知渺茫的东西。
萧谏伸手捧住脸,怆然无语。
恍惚中腰上一紧,竟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揽住了,而且直接扣住了他腰间大穴。这人行到自己身后竟没有被发现,可见功夫非同凡响。萧谏呆住不敢乱动,听得赵元采的声音在他耳边道:“玉美人香瓜你竟然认识,难道东齐平民百姓各家各户都能吃到这玩意儿?箫箫,你究竟是谁?”
萧谏低声哀求道:“陛下,您先放手好吗?”
赵元采闻言,手上头反倒紧了一紧,道:“我和东齐最后的交战并不是在绛县,是在翼城南五十里处,我一说在绛县交战,你就随声附和。你来我赵国后,就没有用心打听打听?当时我设下了埋伏,两面夹击,捉住了东齐很多的兵士。高淮中了毒箭还没好,结果又受伤了。嘿嘿,但他的确武功高强,倒是没死,他可真能活啊!不过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死在我的手中!”
萧谏身子渐渐僵硬起来,赵元采笑道:“经过这几件事情,爷这粗鄙不堪的心也快开窍了,大概知道个端倪了。让我猜猜你是谁。我猜你是……”一只手抬起,慢慢摸到他的脸上,却摸到面幕湿了一块儿,他嘀咕道:“难道哭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箫箫,你在伤心什么呢?是爷灌你酒,你不想喝?”又摸到他的颈项,指尖在颈上摩挲来去,想来是在寻找人皮面具的边缘,好一把撕下来。
他寻找得太过用心,萧谏感到他扣着自己腰间穴道的手微微松了些,突然抬手一个肘锤击在赵元采腹部,赵元采闷哼一声,萧谏借机身子向前一挣,反手一掌劈向赵元采的颈项。
赵元采举手架开,萧谏的一掌又已袭向他肩头,被他再次架开,两人赤手空拳过手几招,赵元采力大,交手时震得萧谏手臂隐隐发麻。他一看不是对手,觑个空子反身就逃,赵元采冷笑:“跑什么呢?你能跑哪儿去?”
他跑得两步,因为从未喝过那马□酒,酒劲发作,晃晃荡荡地一头向前栽去,被赶上来的赵元采再一次扯住了,萧谏挣扎,怒道:“你放开我!你作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就和人拉拉扯扯!”
赵元采哂笑道:“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如果值得爷守身如玉,以后我就只和你一个人拉扯!”忽然手上用力,直接把萧谏压住按倒在地。萧谏拼死挣扎,却是手足酸软,被他死死按住了不能动。他大惊之下,见赵元采的手臂就在自己嘴边,歪头一口咬了下去,恶狠狠地差点咬下一块肉来。赵元采吃痛,怒骂道:“丑八怪,你做死是吧,敢咬爷!”用力掐在他腰间穴道上,萧谏顿时软瘫下去,动弹不得。
赵元采跟他这一番搏斗,惊险紧张刺激,也出了一头汗,干脆抽出一块绸巾,团成一团毫不客气地塞住萧谏的嘴。接着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冷笑道:“我让你咬!多少人求着爷宠幸爷都不搭理,今天真抬举了你,你还不知个好歹!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怎么这么大的架子,这么能摆谱!”
他压在萧谏身上,这结实柔韧的身子仿佛蕴藏了无穷的活力在里面,瞬间就点燃起了人的欲望。赵元采想起他面幕下的那张脸,却终觉无法面对,心里急躁起来,在他颈中摸索来去,终于摸到了人皮面具的边缘,连面具带着蒙面黑巾一把扯了下来。
深青色的天穹下,星光微微,萧谏彻底绝望了,闭上眼不再看他。
赵元采竟然也无声无息。
过得良久良久,赵元采轻声道:“你把眼睁开,爷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见萧谏毫无反应,便俯下身去,伸手轻轻摩挲他秀妍雅致的脸庞:“小美人,这么美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