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小心眼的人:「好了,快点站直!你头不晕啊,撅着个屁股我看着都难受。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看缘分,和你没什么关系,也没什么谁对谁错。」
「丞哥……」金发青年抬起头,因为弯腰低头太久脸已经充血涨红了,但他一双眼睛依旧是盈满了歉意。
「真的,不要让我难做。」严丞说。
「对不起。」夏天淇小声答了一句,乖乖在他身边坐下。
沉默了片刻,严丞还是忍不住问:「是他和你说的?」
「嗯,」夏天淇点头,「阿祁昨天晚上就给我打电话了。我真的很吃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问了天王。天王也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所以……」
「紧急预案c?」严丞真是要被好友们逗笑了。
「对啊,」夏天淇小小地抱怨起来,「你都和叶逸云那个家伙说了,怎么不和我说喔!要是我早点知道的话,要是我知道……」
「你知道又会怎么样?」
夏天淇叹了口气:「丞哥,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一定会阻止你的。其实祁析告诉我这件事,就是希望我们能来开导你。」
严丞忍住嗓子的疼痛,哑声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我不是在给阿祁找借口,但是这个事情……」夏天淇犹豫了一下:「祁析大学的时候和我不同系,我们只是同一个社团而已。你也知道他的性格那样,人缘非常好,很多女生都喜欢他。但是他会和我有来往,是因为我们发现了彼此的属性,我们都是gay。」
严丞点头,他不知道夏天淇为什么要说这些,但他记得祁析和他说过与夏天淇是通过社团认识的。
「那个时候学校风气并不算开放,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彼此不点破。我们这个小小的圈子里其实有很多人喜欢祁析,但是阿祁……怎么说呢,他看起来虽然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却有着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距离感。而且他当时和一个学长很要好,我们都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我知道……」严丞记得这件事叶逸云说过。
「不,叶逸云那个笨蛋搞错了,」夏天淇打断他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搞错了,连祁析自己都是。那个学长对祁析特别好,也从来拒绝不点破祁析的示好,他大概太享受、太得意自己得到『大众情人』的感情了吧。」
严丞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在我们大三那年,学长大四。阿祁因为害怕学长毕业后失去联络,所以鼓起勇气告白了。然后一切都完了,学长迅速找了一个女友。当时祁析简直变成学校圈子里的一个笑话,有人同情他、也有被他拒绝过的人嘲笑他。那段时间他真的很不好过,大概因为我有些心有戚戚焉吧,帮了他一些,我们才从有来往变成比较熟识。」夏天淇似乎陷入了回忆,口气有些沉重。
严丞对自己的性向还没有很完全的认同感,他不懂当时那一小部分人在学校里的处境是怎样。但是看夏天淇的表情,大概祁析当年真的很不好过。
「更糟糕的事情还后面,那个学长大概真的很少根筋吧,拒绝了祁析以后还想继续和他做朋友。我劝过祁析一定要和学长彻底绝交,但是他舍不得。结果学长的女友不知从哪里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很反感祁析和学长做朋友,后来闹得全校都知道了祁析的性向……祁析大学的最后一年真的是很不容易,所以他一毕业就离开了x市。」
严丞不知该做何感想。作为一个刚刚被祁析拒绝的人,他其实可以觉得解气,原来祁析你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啊?他也可以嫉妒那个学长,凭什么祁析要那么喜欢他?但是更多,严丞还是心疼那个削瘦的青年。多年前整个大环境都不算宽容,更别提学校这种「小型社会」了,他不知道祁析是怎么度过他大学的最后一年。「没有喜欢上别人的能力」,果然都是有原因的,祁析大概是再也不敢了吧。
「很多人都觉得祁析喜欢上直男,是他活该,」夏天淇说,「但是后来祁析告诉过我,他能感觉到学长也是喜欢他的,所以才那么执着。可是他勇敢了,却输的一塌糊涂。因为只有他一个人勇敢了,而另一个人没有。」
严丞苦笑,所以祁析在我身上看到了他自己。因为我勇敢了,而他再也不敢了。
「这次回x市,祁析和我说他这些年其实也有试着接受过别人的追求。但是他没有办法再和别人交往了。丞哥,我不是想替他找借口,但是我也觉得真的是没有办法。阿祁让我告诉你,在你喜欢他的时候他不敢主动挑明,怕彼此都没退路。而挑明以后他一定会和你绝交,这是最好的结局。」
「丞哥,告诉你阿祁过去的事,是因为我们都怕你变成他那个样子。」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好像上帝的玩笑。
如果说严丞是「拒绝型」的恋爱恐惧,那么祁析就是最典型的「受伤型」。祁析为了证明恋爱恐惧是可以克服的,撬开了严丞的心扉,可是他自己却再也不愿意爱上任何人。
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九章 转折
自从那日夜雨之后,又下了几夜雨。深夜里,雨声一点点敲击在窗上,竟制造出恐怖的寂寞。
祁析一连几晚没有睡好,时常在噩梦中醒来,听到寂静冬夜里霖铃的雨声,觉得自己再次被梦魇困住了。好像突然又回到了五年前,在人前必须若无其事微笑的自己,只有深夜才能卸下面具,用自我保护的姿势蜷缩起来。最怕的便是雨夜,仿佛要逼人脆弱一般,听着雨声就觉得是在流泪,想让无尽的雨替自己流泪。
年轻得无所惧怕的时候,祁析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为了喜欢的人心甘情愿忍受世俗的目光。自以为一颗心是铜墙铁壁,没想到却被深爱过的人亲自卸下心防,插上几刀。说不怨恨是不可能的,祁析恨那个人的胆小与犹豫,也恨自己的轻率与愚蠢。
但后来也觉得舍不得,爱过的人,舍不得真的去恨。
远走他乡本以为可以忘记前尘,却发现自己早已如同惊弓之鸟,这颗心对别人再掏不出一点爱恋。
祁析在雨声中抚过手腕上早已看不到的疤痕,却知道那道疤与那个名字已经刻在了自己心里,比怀念更深。
年底工作忙了起来,严丞在加班中度过了平安夜与圣诞节。夜里回家的路上看到满街红男绿女,他不明白情侣相聚与这个节日究竟有何关联?
不过还是有点想笑,恋爱中的人大概总是想要各种借口聚到一起?严丞觉得自己似乎是某种程度上的开窍了。虽然祁析与他再无可能,但他心里终究还是存着一丝缱绻。若暂时无法忘怀,能不能再纵容一些时日「喜欢你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在呼吸的白色雾气中,严丞忍不住中规中矩地给祁析发短信:「圣诞快乐。」
圣诞节过去几天,就是元旦,这才是严丞心里符合逻辑的正常节日。但是当他再次认真给祁析发出「新年快乐」的时候,这才想起来,上一次那个人没有回他的信息。这是第一次,祁析刻意没有回复他的短信。
对了,那个人让夏天淇告诉他要绝交。严丞小心翼翼藏起来的伤口,再次被轻轻碰了一下。
严丞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是什么。他知道他和祁析之间一切都完了,但还是舍不得就这样绝交,就这样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再也不能和那个人交谈。他无法接受彼此淡忘。
如果这个时候哭着喊着「我愿意和你只是朋友」,是不是很讽刺?祁析曾经给过他机会,但他失去了。说不清错对,说不清是他对自己残忍,还是自己太过天真。
元旦之后的周末,严丞去了一次图书馆,归还上次祁析介绍的睡前读物。虽然一开始只是蹩脚地想假装与祁析偶遇,看看能否寻找到一点转机,但他却发现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周六当班的祁析怎么不在当值表上?」
「您好,祁析已经辞职了。」
「辞职?」严丞艰难地反问。
「是的,他几天前就辞职了,您有什么问题可以向其他咨询员咨询。」
「……」
「这位先生?」
「啊,对不起,没事。」
严丞不知该如何掩盖自己脸上的慌乱,他匆匆还了书便直接出了图书馆。这段时间故作的理智与镇定再次破碎了,没想到祁析竟是如此心意决绝。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什么付出与回报、告白与回避、友情和爱情都不重要。想要见面想要交谈的愿望一刻没有停止过,只是单纯地想要靠近,不想失去他。只是作为朋友也可以,这些都再也不重要了。
因为我爱你,所以甘拜下风。
严丞不知道的是,在林荫道的另一边,回来拿遗留物品的祁析正直直注视着他,用尽全身力气忍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
如果什么都看不到就好了,看不到恋爱,看不到事实存在。看不到那个人破碎的表情和从前的自己一样,便无挂碍。
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对你感兴趣,你不知道我多欣喜你的主动接近,你不知道我多高兴你愿意对我倾诉烦恼,你不知道我总是故意逗你尴尬,你不知道我在短信来往时假装不期待铃音,你不知道我也买了一本同样的《叶芝诗选》,你不知道我也曾因为你的退缩沮丧,你不知道我弹奏献词时想的是谁,你不知道我多期待你的每次邀约,你不知道我反复犹豫和贪心,你不知道我那天晚上也淋了一场雨……
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以为总算找到了出口的方向,却猝不及防又被你拖入令人不知所措的漩涡里。
只是一瞬间,祁析觉得自己的坚持有点可笑。如果不论如何都会给那个人带来伤害,究竟哪个更重一些呢?是不留情的拒绝与推拒,还是交往了以后的后继无力?
自己明明早就动了心,却害怕付出,觉得自己无法付出。于是贪恋那个人无声的温柔,反复犹豫着,其实早已伤害了他吧?偏偏自己还义正言辞,待对方挑明以后还觉得从此一刀两断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究竟仗着你的喜欢,做了多少糟糕的事情呢?当「我爱你」变成利刃,受伤的绝对不止一人。
自从知道祁析辞职以后,严丞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仿佛梦境一层层剥落,本以为触碰到了现实,却不曾想更残酷的事实还在等着自己。
他想直接给祁析打电话,却更害怕对方直接拒接。已经不能再赖着不走了,所有的恋恋不舍都在那个人沉默的推拒中变得苍白可笑。
严丞没有想到,就在他失魂落魄度过了一周之后,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你好?」
「……」电话那头是空白的沉默。
「请问……」严丞顿住了,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电话那头会不会是祁析?
几乎是回应他这个想法一般,电话那头的人回答道:「是我……」
严丞觉得手指软弱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他走到阳台,让夜风冷却紧张的自己。
奇怪的是电话那头的祁析似乎也很紧张,他停顿了很久之后才说:「严丞,其实我也很害怕……」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刚刚有些放松下来的严丞更加紧张起来。是真的不行吗?是最后的告别吗?「对不起,我不是想造成你的负担。我们可以不再联络……」他焦急地表明,强行忽略自己的感受。
「不是,你听我说。你那天问我是不是对谁都可以很好,是不是实际上谁也不在乎,我回答你『是的』,其实不是这样!你不在那个范围里面,你是特别的。」
严丞的心悬了起来,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我是特别的?我可以有所期待吗?
「其实最害怕的人是我,严丞,对不起。我一直在反复犹豫,一直贪恋却害怕付出。好像历史重演一样,这一次我变成了加害人,变成了自己厌恶的人。」
「你究竟在说什么?」严丞的声音有些艰难,他本能地查觉到这是祁析最后的摊牌。最认真的一次。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完全不想理会感情。我看过那么多小说与电影,听说过那么多关于恋爱的故事。不过都是杜撰,现实里根本没有什么矢志不渝。我觉得恋爱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或许因为相貌或许因为金钱,或许只是因为许多微妙的心情。」
「……」
「直到我遇见那个人。有很多重要的人都在我『喜欢』的边缘徘徊,只有那个人,我付出了太多的『喜欢』。我以为我们是心照不宣的,但结果并不是那样,只有我是一厢情愿。而他,只有接受,却没有给予。」
「我知道。」听到祁析亲口说过往的那段感情,并没有令严丞好受一些。他感到了更多的无法触及与嫉妒,他为祁析不值,也为自己自伤。
「多么可笑啊,明明从来都不相信的,却真的体会了一回切肤之痛。我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跌得那么重。」
「所以呢?」严丞似乎懂了,那个人或许会告诉自己他余情未了,或者心力交瘁吧。其实拒绝一个人,也不太需要引人入胜的故事。因为严丞知道自己不会太缠人,他的勇气已经耗光了。
「对不起,我应该自己和你说的,而不是拜托别人转达。经历那次的彻底失败以后,我比你更加害怕『喜欢』或者『恋爱』这种事情。我曾想,内心的事只能慢慢等待它自己消失。但是遇到你,我又突然想知道,那些负面的情绪究竟能不能在努力下消除……」
「所以,我只是你的一个实验吗?」严丞讽刺道。他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但分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在作祟。
「当然不是,」祁析似乎对这个说法有些恼怒起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努力束缚自己,你还有机会遇到对的人。是你自己……是你自己自作主张要来喜欢我。我,我明明再也不要喜欢上任何人了。严丞,这都是你错!」
严丞几乎要被那个恼怒结巴的祁析气笑了。那个故作镇定、装作精明,其实内里一样笨拙软弱的家伙啊,居然被他骗了这么久。短暂的沉默,严丞对着冬夜的冷空气深吸了口气,才问:「那么你是要怎样?害怕我挑起的情绪?再也不想和我来往了?」
「你……」祁析的声音哽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突然想明白自己喜欢上我了?准备接受我了?」严丞揶揄地说。罢了,就这样吧,让那个人能敞开心扉讲明一次就当做最后福利吧。
「我想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啊,迟钝泰斗!」祁析迅速说完,直接结束了通话。
「一个机会……」严丞呆住了。
祁析放下手机,几乎是瘫坐了下去,指尖在微微颤抖。不论怎样反复自我坚定,只是远远打了照面,这颗心就产生了动摇。这么多天的辗转反侧,终是敌不过心底的蠢蠢欲动。
这一次我可以相信你吗?我可以相信自己吗?这一次是正确的吗?
不论有着怎样的恐惧与偏见,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就算是飞蛾扑火,也心甘情愿。
那天打过电话以后,严丞和祁析暂时还是没有见面。因为一连几天都是工作日,严丞的计划本里没有聚会选项。很想见他,很想亲自再确认一遍。严丞简直真的想要启动叶逸云杜撰的「紧急预案b」了,但是又觉得太傻气,到底还是忍住了。
「我说,你这几天究竟在傻笑什么?」周凛在签完文件以后问。
严丞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问道:「嗯?什么傻笑?」
「啧,真恶心。」天王展开无差别攻击。
「你在说什么?」严丞莫名其妙地看着好友嫌弃的眼神。
周凛摆手示意他出去:「你的脸上一边刻着『红鸾星动』另一边刻着『春风满面』,快去清醒一下。」
严丞立刻尴尬了,干笑了两声:「哈哈……」
「公司里已经开始传言你马上要结婚了,自己处理。」
严丞离开周凛的办公室时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有这么明显吗?其实并没有想做出笑的表情,但是这几天大概不论如何都抿不住唇角的笑意吧。
「严副,恭喜啦!」午休的时候,助理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严丞还没反应过来:「恭喜什么?」
「一定有好事发生的样子,您最近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
「实在想不出会让副经理每天都开心的事啊,」有人故作疑虑,「难道是恋爱了?」
被一双双充满了八卦热情的眼神注视着,严丞有点尴尬,却还是大方承认:「嗯。」
「哇,居然这么坦诚!」
「猜中了!」
「下次部门聚会要带来见一见啊,真是好奇能让工作狂严副动心的人!」
「啊,真伤心,早知道副经理还有着人类的心,我就干脆点下手了。我还以为副经理会和工作结婚呢!」
「哈哈哈你行不行啊……」
严丞落落大方地被同事打趣,没有抿住笑意。从来没有恋爱过,他不知道该如何表现。但是此刻,没有自制力的心被无意识的喜悦麻痹着微痒着,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己的恋情。
另一边,祁析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游刃有余。知道在工作日暂时不会和严丞见面,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因为自己之前摆了好大的乌龙,这次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严丞。祁析心底在暗暗窃喜着也忐忑着,不过并不后悔。他开始慢慢觉得或许这样才是正确的选择,放纵自己的心意,而不是因为害怕受伤把自己的心情锁起来。
虽然说服自己承认感情花费了很长的时间,但迈出了一步以后,愉悦的心情占了大半。不同于之前对学长怀着爱恋的克制与纠结,这一次,祁析只是想到严丞就不自觉满溢暖融的心情。不过糟糕的失眠还是伴随着他。并不是因为回忆或者噩梦,而是不停想着接下来的见面会怎样,严丞的态度会怎样。想到那个人也许会露出不好意思或窘迫的表情,祁析就坏心地想要笑出来。
一连好几天,半夜睡不着的时候祁析就干脆起来弹琴。从舒曼到李斯特到肖邦,简直要把自己浪漫得一塌糊涂……
「救命!哥,现在是半夜一点钟啊!你究竟发什么疯!」倒霉的是暂时借住的弟弟。
「你和爸妈说我暂时还是不回去了,我交了新男友。」
「肖邦都被你弹成粉红色了,谁听不出来啊,」弟弟掏掏耳朵,「这次你可是想好了?明明之前工作都已经辞掉了。」
「嗯,我想再试一次。」
严丞和祁析作为情侣的第一次约会,还是在周六。但是这一次却不是在图书馆,而是在祁析的家。
「打扰了。」严丞在玄关规规矩矩地打招呼,一时竟紧张得堪比告白之前。
祁析一脸自然,温声道:「别这么拘束,来厨房给我帮忙。」
祁析的家是套复式公寓,装修简洁大方,色调也明亮温馨,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严丞刚放下见面礼,就被祁析扯进了厨房。
「你负责清洗食材,我来做前期准备。」祁析的坦然自若让严丞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了不少,却又有点忐忑于他的轻松自然。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洗菜的间隙里严丞问。
「嗯,我爸妈去年退休以后就搬回老家了。这间公寓舍不得租出去,我今年回x市就是为了接手它。我还有个弟弟在x大学读书,偶尔会过来借住。」
严丞这次突然发现自己对祁析是这样不了解:「你不是x市人?你还有个弟弟?」
「嗯,」祁析转头对严丞安抚地微笑了下,「没关系,慢慢你都会知道的……」
是啊,我们还有时间。严丞突然又问:「情侣之间究竟是怎样相处?约会不是一般都要去电影院或者高档餐厅什么的吗?」
祁析被他傻气的问题逗笑了:「我觉得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还是说你想去电影院或者高档餐厅?我今天可是要大展身手,给你尝尝我新研究的菜呢。」
严丞被他说得一愣。在祁析的家里,吃他亲手做的菜?或许之后他们可以读书,或者可以听祁析弹琴。哪里能比这里更好呢?在这里他们只有彼此。严丞又高兴了起来,故作淡定道:「嗯,这样就很好。」
祁析没有看他,自顾自对着汤煲笑了一下,心中的忐忑慢慢平复下去。
刚刚才清洗完食材,严丞就被祁析赶出了厨房。
「我只是想感受一下两个人在厨房的感觉,接下来你就别添乱了,让我自己来。」祁析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自在,连推严丞出门的手都颤抖了一下。
严丞暗自好笑,原来那个人并不是不紧张。他怎么忘了这个家伙最会装模作样,从一开始他就自然过头了,太自然反而有点刻意。
被祁析赶出厨房的严丞慢慢逡巡起这间公寓。这里是祁析小小的领地,在他居住的这段时间,这里满满地打上了他的标签。一尘不染的家具、摆放整齐的琴谱、有序的音乐cd、窗边的天文望远镜、架子上家人的合影……严丞有点好奇这里的书房藏书,但他不想自己贸然打开房门,于是乖乖坐回起居室的沙发上。然后他在矮几上看到了一本极眼熟的书,夹着书签的那页是他早已背下的诗篇。
严丞兀自笑了起来,祁析身上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第十章 笨拙的恋爱法则
严丞不知道的那个祁析,会偷偷买一本同样的《叶芝诗选》,会在半夜失眠的时候弹夜曲,会对自己的心情三缄其口。不过这些祁析都不会告诉他。
严丞曾经害怕别人侵入自己的生活,却被祁析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蚕食。而现在,祁析依旧体贴,不等严丞表示,就不动声色地开放了自己的世界。
「其实我很讨厌苦味,苦瓜、苦菜都是不吃的……对了,西红柿炒蛋你喜欢先放西红柿还是先放蛋?」「上次去过的那个餐厅我们还能再去一次吗?之前太矜持了,其实有道菜我超喜欢的但是不敢多吃……」
严丞本以为祁析是个文艺青年,因为他看很多的书和电影、他会抽空弹琴,他还是个天文爱好者。但是自从改变了关系以后,祁析在他面前再也不会太过矜持了。或者说,严丞从来没有意识到祁析在他面前矜持过,却没想到原来之前的只是另一层表象。祁析的本性对于「吃」这个话题的兴趣,要远远多过其他。
「对了,我最近看了一本便当食谱,有几个冬季时令菜色很不错。你平时自己带便当吗?我来教你做吧。」「我这几天钻研了一个新菜,你要不要来我家吃晚餐?不对,今天是工作日,你还是周末过来吧。」
祁析第二感兴趣的话题是「做菜」。
之前那个暗自高兴以后可以听祁析朗读、弹琴的自己好像白痴一样,严丞在心里默默流泪。
每个人在陷入爱河之前究竟看重的都是怎样的表象呢?是不是在一起之后剥开想象的美好,所以才多出了那么多痴男怨女。
沉浸在热恋总的严丞只会拿肉麻当有趣,要他说大概就是那句老话:「不论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不过祁析嗤之以鼻:「这句话只有在恋爱的时候才通行,厌倦了以后就只剩下『你不再是我爱的那个你了』。」
言辞犀利大概也祁析最新暴露的技能点吧。
与祁析交往以后,严丞的生活并没有如同想象中脱轨。反而奇怪的是,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他与祁析还是聚少离多。
严丞计划本里的固定选项都在继续严格执行,不论是乏味的加班还是健身和阅读的时间。虽然偶尔会走神,偶尔会想给祁析打电话,但是他的计划从来没有乱过。
是自己已经养成了天才的自控力了吗?还是其实对祁析没有喜欢到那么深?严丞反省了一下,大概是祁析一直在默默配合着自己吧。
恋爱中的人心情就是这样微妙,如果是从前,严丞大概会庆幸自己有个深明大义的恋人吧。但是现在他只觉得祁析是不是不在乎自己?好像不管小说还是电影里,相恋中的人总是时刻黏在一起?
「你盯着我看干嘛?」电梯里,周凛面无表情地问。
严丞:「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感觉。」
「好吧,」严丞犹豫了再三,词不达意地问道,「你平时和夏天淇在一起的时间多吗?」
周凛终于施舍了一秒视线给严丞:「我和他住在一起。」
毫无可比性,严丞懊恼。
周凛语重心长:「你再这样下去,连智商都要输给叶逸云了。」
因为周凛直接表示不愿参加无聊聚会,所以这次的「紧急预案c」只召集到了夏天淇和叶逸云。
「哈哈哈哈哈哈哈……泰斗这是你第二次了!」叶逸云笑得东倒西歪。
夏天淇满脸兴致盎然,但还故意绷着脸:「严肃!要严肃,叶逸云同志!」
严丞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家伙,突然深刻明白了周凛对自己的嫌弃。果然,自己已经混到和他们同一战线了吗?
「再见。」
「泰斗别走!」「泰斗!」
其实严丞的不安更多是自我否定混合着胡思乱想。祁析为什么不要求更多时间在一起?他究竟喜欢我什么?他当时突然转变口风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是不是出于同情,或者只是想要互相取暖而已?
「咳,泰斗,你这样就过分了啊,」叶逸云摸摸下巴上不存在的胡子,「不要随便怀疑恋人嘛,难道你感觉不到他的爱吗?」
严丞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假装低头聆听叶大师的教诲。
「别听他的,」夏天淇反驳道,「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天王究竟喜欢我什么呢!不过,不是有首歌这样唱吗?爱~是妒忌,爱~是怀疑,爱~是种近乎幻想的真理……」
「闭嘴!」「住口!」夏天淇的破锣嗓子太可怕!
「你如果不是太过在意他,也不会这样。但最重要的还是坦诚,我觉得你还是找时间自己和他说清楚吧……」
每个周末严丞并不是两天都与祁析在一起,但总体来说是有两次机会的。周五晚上去祁析那里吃晚餐慢慢变成一件约定俗成的事,反正祁析喜闻乐见。因为本来想离开x市辞掉了工作,他现在属于无业游民,准备等过完春节再重新找工作。于是空出的这段时间,他可以做之前积攒下来的各种想做的事情。有时候严丞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早已被忘到了脑后。
今晚的的主菜是茶鸭,鸭肉腌过蒸煮之后,再用茶叶熏烤而成。蒸煮鸭肉的汤汁则可以当做原汤,十分鲜美。祁析把鸭子腌制得恰到好处,茶叶熏烤出来的香味更是美妙。严丞吃得太开心,差点忘了今天要和祁析说的事。
洗过碗后,两人有的时候会泡茶,有的时候各自看书,祁析心情好的时候会弹琴。不过自从他最近重新开始练字以后就很少陪严丞一起坐着了,反而是严丞去书房看书,陪着他练字。
虽然心存疑虑,但严丞也承认,这是他最想要的细水长流。
今晚因为心里藏着话,严丞拉着祁析在起居室坐下了。
「我有话对你说。」「我有点事想说。」两人同时开口。
「还是你先说吧。」「还是你先说吧。」再次异口同声。
救命,又是这种尴尬的情况!严丞扶额。
「哈哈哈哈,」祁析笑出声来,「那还是我先说吧。严丞,我申请加入你的固定选项!」
「嗯?」
「我在你计划本里的『周末选项组』待太久了吧,试用期过了吗?我想申请加入工作日的『固定选项』。」祁析笑着说。
「固定选项……」严丞不知道是太震惊还是太高兴,一时话都不能好好说了。
「虽然是个有点无理的请求,但是我们在交往吧?」祁析挑眉,「你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