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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才会知道后悔,也才会明白之前的幸福是多么珍贵。
    第九章
    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关兮之焦急、彷徨无助。明明知道不能心慌,但是……
    关兮之沮丧一笑,他的定力不足,他做不到踏踏实实、毫无浮躁。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不好的事情。陈家有的是钱,他不担心赎金,他担心的是人家不是图钱!
    关兮之最害怕这种可能。豁出去的人连命都可以不要,两败俱伤怎样,人家毫不在乎!这样的话,他们该怎么应对?
    一天又一天,关兮之坐立不安,就差亲自外出寻找!陈仲帛怀有身孕,而陈锦又是一个只有六岁的年幼孩子。他们哪个也禁不起折腾啊!
    城郊西边,一栋普通的四合院落。
    后院的一间柴房里,墙角突然一阵oo。定眼望去,竟是两只灰色硕鼠正躲在角落争抢食物。
    陈锦紧紧盯住那里,眼神之中充满了惊恐,「爹爹……」
    陈仲帛摇了摇头,轻轻揽过儿子,安慰他道:「没事的,老鼠怕人。你不过去,它们不会过来的。」
    一声叹息,陈仲帛悄悄数了数日子。九天了,他和儿子被关了整整九天!
    陈仲帛心中忐忑,他不是害怕什么,他只是有些担心。他担心陈锦,当然了,还有他肚里的小家伙。直到此时,陈仲帛方才意识到了腹中胎儿的重要,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和陈锦一样体贴、懂事。轻手轻脚地动弹两下,像是在安慰父亲一般。
    孩子懂事,陈仲帛心中更是觉得难受,他知道这件事情难办,那个人怎么会轻易地放过他。那个人就是陈府二房的独子,陈洛。
    十天前,陈仲帛领着儿子前去西什大街,在那家专卖西洋画具的店铺里,他遇到了那个人。依旧是从前的模样,却比从前更让人厌恶。
    「大哥……」那个人叫了一声,右手状似无恙地搭在陈锦的肩窝上。
    陈仲帛咬了咬下唇,他能怎么样呢?这种情况下,他没得选择。
    唯一抱怨的可能就是关兮之了。半刻工夫之前,关兮之才去了隔壁的一家店铺,陈仲帛痛骂一句: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爹爹,我饿了。」陈锦轻轻拉了拉陈仲帛的衣角。
    陈仲帛收回心神,冲着儿子淡淡一笑,道:「饿了就去拿吧。」
    陈锦翘翘嘴角,爬到桌边,拿起桌上的一个馒头又窝回陈仲帛的怀抱,「爹爹给!」
    一个馒头掰成两半。陈仲帛欣慰一笑,儿子从小娇生惯养的,如今这种破烂馒头也能吃得津津有味,很懂事呢。
    「爹爹,您也吃啊!」
    陈锦咬了一口馒头,又推了推陈仲帛的手臂。爹爹为什么不吃?不吃会饿的!
    作势撕下一点儿馒头,陈仲帛放进嘴里。他孕期已过中段,日渐长大的胎儿经常顶着他的胃底,他的食欲不好,吃的也不多。
    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门口。这几天,每天都有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过来,送几个馒头,或是一壶白水。渐渐的,白水有了甜味,馒头里偶尔还会夹上几块肉干。
    陈仲帛讽刺一笑,陈洛笼络半天,到头来,他的人仍是能够被轻易收买,这样的墙头草养着都嫌多余!
    突然,外间一阵铁链响动,陈仲帛连忙搂过陈锦,神情之中充满了警惕。正午时候,送饭的人刚刚离开,难道说――
    是陈洛?陈洛终于肯露面了!
    「大哥,好久不见啊!」果然是陈洛,他倚在门口,尽显痞棍样子,「他们没有招呼不周吧?」
    陈仲帛看着陈洛,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当年的仁义孩子为什么会变成了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陈仲帛早已看惯世事的无常。此时,他干脆直截了当地来谈:「说吧,你的条件?」
    陈洛撇了撇嘴,「陈家两个活人,大哥你说什么条件合适?」翘着二郎腿,陈洛坐到一旁,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忽然,陈洛哈哈大笑道:「大哥,你是不是要生了?」疯言疯语一般。
    陈仲帛扭着头,不去理会。反倒是陈锦,漂亮的小脸上皆是鄙夷神情,就连身体也轻轻地颤抖不停。陈仲帛一愣,搂住儿子的手臂不由得加紧,小家伙有些反常呢!
    陈锦往陈仲帛的怀里又缩了缩,小手紧紧抓着陈仲帛的衣襟。
    父慈子孝的场面,陈洛抬头一瞟,心里的怪异神经像绷断的弦。几步走到床旁,陈洛一手横过桌面,手竟直奔陈仲帛的肚腹而去。
    这鼓胀的地方就是孩子吗?他的大哥,男人也能生孩子?简直就是怪物!指尖刚刚碰到陈仲帛的衣角,也就是刹那间的工夫,陈洛一声痛呼而起。
    几乎是同时,另一声响动也随之响起。
    陈仲帛猛地扭头看向墙角,心痛得神形俱裂。他爬了两下,搂起蜷成一团的陈锦,紧紧地把孩子拥进了怀里。
    抚住左臂上的深深牙印,陈洛恨得咬牙切齿,「小崽子,你、你竟敢咬我?!」
    在陈仲帛的怀中抬起头,陈锦气得脸颊鼓鼓的,黑净明亮的大眼瞪得溜圆,「不许你碰我爹爹!」小家伙狠狠的道。
    陈洛怒火中烧,双眼不禁微微眯起,他仔细打量着陈锦。陈家果然没有胆小懦弱的人,想不到一个六岁的孩子竟也能伤他!
    陈洛倾身盯住陈锦双眼,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你刚才这一口,我会讨回来的!」
    「哎哟!」陈洛捂住眼睛,双手忍不住乱挥。
    陈仲帛双手紧紧搂着陈锦,这孩子刚才竟用手指去戳陈洛的双眼。陈锦的力气不大,但小家伙的手指细细长长,这样一抓下去,大人肯定难以招架。
    陈洛的眼睛吃痛,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转。他突然怪笑两声,然后就转身出屋,步伐踉踉跄跄,极尽狼狈样子!
    木门重新落锁,陈仲帛搂住儿子,轻轻掀开小家伙的棉质小袄,一道鲜红色的撞印。
    「锦儿,痛不痛?」
    「不痛!」陈锦攥住小拳头,坚定地摇头,「他是坏人,对坏人不能手下留情!」
    陈仲帛顿时一愣,他从未教过儿子这些,这孩子是……
    「是夫子爹爹说的!」陈锦看向门口,脑中想起了夫子爹爹的原话:「要真心对待别人,不过,也不能被欺侮了去!」这句话陈锦记得清清楚楚。那个坏人刚才想要欺侮爹爹和弟弟,他要勇敢一些,要保护爹爹!
    陈仲帛轻轻一叹,视线转而望向门口。他得想个办法出去,不能再拖了。
    陈仲帛知道陈洛所谓的条件,那个人一定想要他一败涂地、一无所有,想他像只狗一样四处朝人摇尾乞怜。
    陈仲帛冷笑,他可不是靠着祖荫打拼的公子哥,陈洛太小看他的势力了。
    一日后,关兮之终于盼来一封勒索信。寥寥数字已经写得清楚明白,关兮之松了口气。幸好,对方还有所图谋!
    只不过……
    陈府的大管家徐伯甚是为难,他不能置陈仲帛和陈锦于不顾。但金缕陈家的产业,也不是他一个下人就能轻易做主的。
    徐伯久久沉默,关兮之的执拗脾气忍不住上涨,「徐伯,人命与钱财究竟哪个重要?」
    徐伯哑口无言,论口舌之能,他断然不是关兮之的对手。他只是有些担忧,陈洛要的仅是钱财吗?
    关兮之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没有办法,最起码,他也要看到陈仲帛父子的安好,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徐伯,那些东西除了陈仲帛之外,应该只有您、只有您知道地点!」
    勒索信放到桌上,祥云织锦的十七家店铺、帐面资金,以及陈家位于的城中大宅。绑匪要的就是这些,这就是陈家的「全部」。
    「徐伯,那些东西不归我保管,不然我也不会恳求于您。」关兮之语气稍有缓和,「对于我来说,任何钱财也代替不了家人的重要。这一点,我希望您能明白!」
    关兮之真诚而言,徐伯又岂能不被打动。
    片刻工夫之后,徐伯捧着一只檀木小箱重新回到前厅。这些就是绑匪的全部要求。
    「关夫子,这是陈家传了四代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打开小箱,徐伯满眼皆是复杂神色。
    箱子内共有十八张签字盖章的正式公文。关兮之拿出来,一张一张地仔细对看,一字一句仿佛要将纸上的字迹牢牢刻上心中。
    「徐伯,麻烦您去请凤大人和十七王爷过来吧!」
    关兮之叹道:「另外,再请王爷带着他的御赐『朱砂墨』……」
    徐伯不明所以,但眼看着关兮之模样肯定,他也得赶紧去办。人命关天,耽误不得。
    盯住徐伯背影,关兮之无奈的摇头,凤大人和十七王爷官居高位,秉性正直,人家备受敬仰,这个正是他的所求。
    巳时一到,两位贵人齐齐到抵陈府。简单的寒暄之后,关兮之就不想再多拖延,多张公文一一摆好,深吸一口气,「今日请凤大人和王爷来,兮之是有一事相求。」
    凤大人与十七王爷已经知道了陈仲帛被掳走的事情。今日过来,原本就是想要多给一些帮忙。可是关兮之这种不紧不慢的神情,着实令大家纳闷。
    「两位,这是陈家十七家店铺的商业文书,还有陈家祖宅的证明……」关兮之淡淡微笑,「我要仿写全部,还请两位给做个见证。」
    「仿写?!你是说、作假?」
    大家目瞪口呆,作假不是不成,只是假的始终是假的,对方敢绑架陈仲帛,脑子一定不是糊涂。假的一旦被识破,那就是、就是鱼死网破的结果。
    关兮之轻松一笑,笔尖蘸墨,流畅地写下一封公文。
    结果令众人无不惊叹,关兮之不用木规矩尺,一笔挥就竟真的是一模一样的两张。这本事少见啊!
    关兮之尴尬一笑,他从小就极是擅长描摹仿写。之前他总觉得这是一种爱好,没想到今日终于正式派上了用场。
    仿写耗神,再加上官印也需要重新篆刻。全部完成六七个时辰不说,关兮之身上的棉制里衣、后背也尽是汗湿。他已经拼尽全力了,至于其他的……
    关兮之清楚,他算得清事,却估不准人!
    仅仅凭着一封勒索信,他实在是难以拿捏绑匪的态度。他们到底想怎样,要怎样才能放过陈仲帛?
    时候已过子时,大家商讨再三,关兮之的态度却依旧坚定如实,他打算带着公文独自赴约。
    「不行,你这样太危险了!」
    众口一词,关兮之的执着无人能够赞同。先不说那些仿写的公文,单说关兮之自己,他仅是一介夫子书生,面对那些孤注一掷的匪徒,他连自保的能力都不一定有,如何谈及保护别人?
    「请大家放心!该安排的暗卫、官兵一个都不会少,我只是想和绑匪单独交易。」
    关兮之的心意已定,他一定要亲自接回他的家人,这是他欠陈仲帛和儿子的!他要还、一定要还清!
    凤翔抬头看了看关兮之,又转脸看了看端坐一旁的十七王爷,「兮之,我们应该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不用了。」
    关兮之果断摇头。前路如何,是艰难?还是危险?他丝毫不能确定。他不能那般自私,大家都有家人,都有珍爱在心的宝贝,他不能再牵连他人了。
    一夜注定无眠。
    坐在陈府的前厅,关兮之再一次打开了那只一直陪伴他左右的小小包袱,里头是陈仲帛的破烂长衫,还有陈锦儿时的三件小巧肚兜。
    往事依稀在目。
    关兮之摇了摇头,最近的一年间,他仿佛经历了一辈子的长度。高低、起伏,有重逢的欣喜,更有丢失的伤痛……
    仿写公文是一步险棋,但这是关兮之唯一可用的办法。陈家的产业,他不能说给就给了。那不是他的东西,轮不到他决定!关兮之相信自己的本事,如果不是事先告之,他的仿写必定可以瞒过所有人眼。所以,剩下的就是如何接回家人,他要安全地接回。
    绑匪会用什么阴招、损术,关兮之不是神仙,他丝毫猜度不到任何情况。不过,他已经尽量安排周全,大批的暗卫、官兵,届时必会死守在城郊的那个地点。还有十七王爷,他也会在暗中埋伏着。有的时候,解决问题需要脑子,更需要武力,强大的武力。
    事情曲折,关兮之自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陈仲帛重视陈家,陈家的家业他绝不会轻易放手。幸好,同时被掳的还有陈锦,在陈仲帛的心里,唯一能与家业相比的,恐怕就只有这个小家伙了。为了儿子,再多的东西陈仲帛也能割舍,也能放弃。
    抚了抚紧紧纠结的眉心,关兮之早已烦了和「现实」的磨合、争斗。人活一世,他可不想这般窘迫度过啊。
    关兮之曾经想过,如果陈仲帛乐意,他可以放下京中一切和陈仲帛一同回到紫雾山,他们什么都不要,只做普通人,过普通人生活就好。
    终究是黄粱一梦,关兮之轻轻一笑,他规划的远景,终究只是一场梦境。
    回归现实,关兮之不得不缜密计画。家人,他要万无一失的接回,那是他最在乎的珍宝!
    一声叹息,淡淡的、幽幽的,吐出的是无尽的思念、期盼、等待。关兮之看着窗外,眼角一滴晶莹落下,破衫上晕了个圆……
    第二天午时,关兮之如约而至。
    西郊小院门口,三名守卫盘查得仔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关兮之歪着头,手放在腰间,冷冷地道:「放心吧,我不会武功。」
    不会武功就没有兵器,但那三名守卫不理关兮之,仍旧细致检查,包括关兮之的腰带,靴底。
    不远处一人走来,冲这三人挥了一下手,「行了!」
    三名守卫赶紧站到一旁。
    第一次,关兮之见到了幕后的主使。虽然未曾谋面,关兮之却一眼就能肯定对方身分,如出一辙的冷淡气质,那人姓陈,他是陈家人!
    陈洛也同样打量着关兮之。关兮之的名字他不会陌生,曾经的状元郎,大奚唯一的西席夫子。
    陈洛愤恨,他恨关兮之救了奄奄一息的陈仲帛。当年如果不是关兮之横插一手,此时陈仲帛必定早已孤魂野鬼一只。什么荣华富贵、真挚爱情,甚至是天伦之乐,哪一个能与陈仲帛扯上关系?
    「东西我带来了,他们人呢?」关兮之的态度不卑不亢。
    陈洛稍稍震惊,这位教书夫子果真不是等闲之辈,光是这份傲人风骨,就足以见得本事。
    陈洛为人奇怪,凡是陈仲帛有的他一一想要得到。若是得不到的,他就甘愿毁了。
    关兮之风尘仆仆的赶来,两鬓的发丝甚至还染着一些风霜痕迹。陈洛恼火,他嫉妒陈仲帛的一切,尤其是真心对待!
    陈洛不甘,他也姓陈,他一样是陈家子孙。为什么只有陈仲帛能够被众星捧月,享尽所有关爱?而他……面上五味杂陈,陈洛怨恨所有的一切,老天的安排、命运的捉弄,就因为他不是长子嫡孙,就因为他没有吉利的生辰八字!他就要输?!
    陈洛不情愿,他会失手一次,但绝对不会失手第二次。他要陈仲帛的命、钱财,所有的一切。
    「关兮之,你到底有多重视陈仲帛?」
    「他是我的家人,我视若珍宝!无价之宝!」
    如此回答,陈洛的心情更加坚定,「我要的东西呢?」
    关兮之皱了皱眉,「东西我会给你,但你要让我先看到他们,我要确定他们安好。」
    「关兮之,我拿你当君子,你可别让我失望!」满脸狰狞,陈洛抛下全部的心情。他不担心会输,因为他已无任何赌本。鱼死网破又能怎样,他奉陪到底!
    后院的柴房,西面的一扇小小窗户。陈洛站在近前,主动撩开了上方的棉帘。
    陈洛呶呶嘴,「看吧,我待他们不薄!」
    关兮之凑近小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墙角处蜷缩假寐的两人正是他的家人,他心心念念的家人!
    「让我进去!」关兮之的视线紧紧盯住视窗,在这里,他看不出陈仲帛和陈锦的安好,他的心仍旧悬着,放不下来。
    关兮之心急,陈洛却不紧不慢,「你当我是傻子吗!让你进去,然后再送你们团圆?」
    「我不光要进去,我还要带他们走!马上就走!」拍了拍腰间锦带,关兮之的神情突然狠戾起来,「你要是想得到这些,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陈洛微微一愣,一个小小夫子竟也敢逼他,还敢发狠话强迫于他!
    陈洛哼了一声,冲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一直尾随的八名壮汉立刻围拢上来。
    「陈洛,你要知道我不会毫无准备的前来!」环视四周,关兮之丝毫不被震慑,「如果你是求财,那就痛快一些让我们走。如果你是求命,一毛钱我都不会给你!」
    此时此刻,关兮之再也不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大奚夫子。他有本事、有权术,为了他的家人,他可以用出全部的手腕,他根本不把陈洛放在眼里!
    仿佛冰冻一般的目光落在脸上,陈洛思考一会儿,随即走到门边,利落地打开门锁。
    未等铁链脱离铁套,关兮之已然等待不及。猛地推开木门,疾奔而入。
    一阵动静,倒是陈锦率先反应过来,一声「夫子爹爹」叫得关兮之心痛,更是心酸。
    陈仲帛略微抬眼,眼神甚是犹豫,他才想着关兮之会来。怎么就、怎么就真的出现了?他还没有安排好一切!
    「仲帛,」向前倾着身体,关兮之攥紧陈仲帛双手,「我接你来了!」
    陈仲帛犹犹豫豫,侧身看了一眼陈洛,又将视线移回,「你、你一个人来的?」
    关兮之点了点头,「是我一个人来的,马车就在外面!」
    陈仲帛隐隐激动,又难免不安,「放我们走,他要什么条件?」
    「陈家,他要陈家!」
    「你不能给他!」借着关兮之的手劲,陈仲帛突然跪直起来,「陈家,你怎么能把陈家给他?」
    关兮之视线微瞥,「这是他的条件,我只能给他!」他的眼神几近恳求,「仲帛,钱财是身外之物,舍就舍了……」
    陈仲帛眉眼略低,丝毫不为所动,他知道事情不应当这般发展。陈洛真的不是求财,这一点陈仲帛最是清楚!
    陈仲帛一直犹豫着,关兮之无奈,唯有转头吩咐陈洛道:「马车就在外面,我现在要带他们走。等他们上了马车,东西我自然给你。」
    对于陈洛,关兮之只有恨,一种想要置人于死地的恨意。
    这是另外一面的关兮之,陈仲帛看着陌生,心里却隐约有丝感动。他一直梦里寻找,找的不正是这一份踏实和安心。今日,他终于找到了吗?
    梦境和现实重叠,陈仲帛看着关兮之,一时间竟出了神。
    关兮之紧紧抓着陈仲帛的手,哪里忍得住这般费时,「仲帛,你就当是为了儿子,你听我一次好不好?」
    不等陈仲帛回应,关兮之低头看向陈锦,柔声吩咐道:「锦儿,跟爹爹走!」
    陈锦点了点头,似乎比陈仲帛还要利落百倍。他在柴房住了整整十天,他相信夫子爹爹一定会来接他。果然,夫子爹爹来了!
    「你相信我!」
    耳畔响起一句,坚定的态度令陈仲帛也无法默视。
    压下心中不妥,陈仲帛慢慢起身,随着关兮之的搀扶,终于一家三口步出了囚禁整整十天的柴房。
    屋外,早春的午后没有明媚日光,四周的高矮灌木依旧枝杈满眼,冷风吹过一阵,只让人觉得萧瑟、冰冷。
    马车就停在院外,关兮之先将儿子抱上去,才转身面对陈洛道:「这些就是你要的!」关兮之给得痛快,他说话一向算话。
    手里一撂纸张,陈洛一张一张地检查。事情的顺遂程度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两条人命握于他手,陈家又岂能不从!
    公文重新装进锦袋,陈洛看向陈仲帛,冷笑道:「我送你们走吧!」
    陈仲帛一惊,脑中的记忆忽然显现――
    「让我、送你上路吧……」请尊重他人劳动成果,勿随意传播,如喜欢本书请购买原版。
    鸟雀突地纷飞,阵阵杂乱声响,若有若无。
    陈仲帛猛地惊醒,那不是梦,那是他的真实记忆。一瞬间,陈仲帛顾不上推开关兮之,只记得紧紧护住身旁的儿子。
    时间仿佛僵住一样,关兮之只听到耳边的呼呼风声。不远处,剑尖的银光星星点点,像是短兵相接,凌厉、刺耳。
    关兮之神情恍惚,五指伸开,入目的颜色竟是那般刺眼。
    「仲帛――」
    第十章
    关兮之早就料到这事不会善终,但他没想到所有的灾难竟要由陈仲帛一个人承担,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支箭,关兮之不知道它究竟想要射向于谁,他只知道,陈仲帛右肩上的大片腥红正渐渐暗黑。
    箭上有毒!
    关兮之心痛、后悔,他没有看清人,更加没有算准事情!他太低估陈洛的野心了!
    陈仲帛昏迷不醒,陈锦趴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哭声吵得关兮之心烦意乱,大力一下,马鞭狠狠地抽在马背之上。马儿受了痛,长嘶一声,更加大步地向前疾奔而去。
    幸好关兮之安排周详,他特意选了懂医术的侍卫乔装马夫,现在那人正在车里照顾陈仲帛。
    竹制的箭杆已被掰断,但浸满毒液的箭镞,就是那名侍卫也不敢轻易拔出。
    大家手足无措,能够止血的伤药已经敷了整整两瓶,护心的丹丸也接连喂了三颗,陈仲帛的脸色依旧是苍白得厉害。
    陈锦哭到无力,小声的抽泣也是异常刺耳,一下、一下,像利刃一样地剜着关兮之的心脏。如果有可能,关兮之宁愿毒箭是刺进他的身体。他不能失去陈仲帛,那种独自一人的孤独、落寞,他不愿再去忍受!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奔回城中,五位本草堂的名医早已等候在陈府。
    关兮之紧张得无以复加,大夫的每一句话他都要质疑上几遍。他看过医书,陈仲帛有孕在身,万事都得小心,不能随便。
    情况发展得复杂,箭镞被挖出之后,陈仲帛的伤势依旧没有得到控制。甚至连他腹中的胎儿好像都受到了影响,胎息渐弱,脉相不稳。
    关兮之咬紧牙关,「快去凤府,去请十九王爷来!」
    十九王爷是大奚首屈一指的名医。这种状况下,其余大夫关兮之皆不作考虑。
    十九王爷来了,但他的第一句话竟是――
    「关兮之,你若是相信我的本事,那就到外面等着去!」
    关兮之顿时一愣,要他去外面等着?这样……
    凤若是陪着一起赶来的,见状连忙拉过关兮之,「你、你还是先去外面吧!」
    玄昱最烦旁人陪诊,这是玄昱的忌讳!
    关兮之站着不动,玄昱叹了一口气,「你儿子还在外面呢!」
    玄昱摇了摇头,一进门他就看到了那个漂亮的小家伙一脸愁云的模样,孩子不应该跟着一起担心的。
    咬了咬嘴唇,关兮之望向门口,又转头过来,「十九王爷,仲帛拜托您了!」
    头也不回地走出内室,关兮之信得过十九王爷的医术,而且,他也的确需要透透气,看着陈仲帛,他只有心痛,像是心脏被铁锤猛敲之后的疼痛。
    见到儿子后,关兮之的心神再是一抽。刚才他只顾着陈仲帛的伤势,却忽略了陈锦。
    坐到床边,关兮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小家伙蔫蔫的,显然被刚才的事情吓坏了。
    「锦儿,」关兮之搂过孩子,「锦儿,你放心吧,你爹爹不会有事的。」
    陈锦头低低的,这几天,他一直很怕,原以为见到夫子爹爹就会好的。可是,他哪里想得到……
    关兮之抿了抿嘴,孩子的心事他只有慢慢解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陈仲帛,那人可不能有事,一定要平安啊!关兮之劝说了几次,陈锦始终不肯回房,关兮之无奈,只能抱着儿子一同在外屋等待消息。
    夜幕降临,关兮之挪了挪麻木的双腿。突然凤若跑出内室,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怎么了――」关兮之「蹭」的一下子站起,双手紧紧攥住凤若的衣袖,慌乱不已。
    凤若一愣,随即想起来意,「兮之,你的水滴玉露在哪里?」
    这时候换成关兮之愣神,水滴玉露?凤若怎么想起了水滴玉露?现在是什么状况,管那些花草做什么!
    凤若皱眉,连忙解释道:「玄昱说了,水滴玉露可以做药引,他让你快些拿来。」
    来不及仔细琢磨,关兮之只听见了水滴玉露能够救人。迅速叫来马车,关兮之顾不上夜雾湿寒,亲自回到翰林书院将两盆心爱的植物取了回来。
    玄昱亲自配药,十几种药材均是药铺的普通品种,只有水滴玉露稍显特殊!
    关兮之皱了皱眉,他知道不该质疑十九王爷的水准,但是……
    「祛毒的药物,药性大都霸道,陈仲帛有孕在身,」低头看了一眼床上侧卧的陈仲帛,玄昱轻轻一叹,道:「目前,只有水滴玉露才能护好他的心脉。幸好,幸好啊!」
    玄昱感慨,幸好关兮之有这种「东丹」国的奇药。不然,陈仲帛就真的危险了。
    两盆水滴玉露,玄昱只用了小小一块,「剩下的这些,你每天切下一片,煮水给他喝,一直喝到他生产为止。」
    「那他……」看着玄昱收拾东西,关兮之欲言又止,「他什么时候能好?」
    「好?」玄昱俊眉一挑,「他是中毒,毒素已经侵入肺腑。现在毒素虽然除去了,可身子难免不会折损。」
    「那怎么办?」
    「好好养着!」
    「那他……」关兮之抿了抿嘴,「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关兮之突然犹豫起来,玄昱的答案是什么?会不会令他不堪?他能不能接受?
    玄昱心知关兮之难过,这样的彷徨、无助,他何尝不懂!
    「你让人帮我准备客房吧,万一陈仲帛状况有变,你也不用再去凤府找我。」
    抬眼看了看床上昏迷的陈仲帛,玄昱摇了摇头。对于陈仲帛来说,接下来的几天,天天都是艰难考验,人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些日子了。
    「还有,让人看着你儿子,小家伙受了惊吓,怕会生病的。」玄昱收拾好药箱,重重一叹。
    夜晚。
    关兮之坐在床边,抬头望向窗外。现已是早春,梅树上仍有星星点点的细小花蕊,那株是腊梅,阵阵芳芬在屋里都可隐约闻到。一瞬间,关兮之似乎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时候,他在紫雾山上种不少树木,也有好闻的花香。关兮之难得安静一会儿。
    早上,刑部的齐大人派人捎来消息,说是陈仲帛的二弟陈洛已经被官府缉拿归案。按照大奚的律法,劫质、蓄谋伤人,两罪并罚,一定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饶。
    关兮之叹了口气,陈家的列祖列宗一定会觉得这样的后人丢人现眼,但犯错总要受到惩罚,不然何来的警示?
    「仲帛,我不会去求情,你不会怪我吧!」拉着陈仲帛的手,关兮之悠然开口道。他知道陈仲帛舍不得,不过……那个陈洛是头一个让关兮之起了杀心的人。时至今日,关兮之如何能够饶恕?他恨不得陈洛被砍上千刀、死上八回。
    这几日,陈仲帛的病况几次反复,午后体温会升高,直至夜晚才能缓缓降低下来。
    关兮之衣不解带地照料着,陈仲帛的右肩受伤,人不能平躺,只能侧卧在床上。关兮之就将陈仲帛的肚腹下方垫满棉絮。但再多的棉絮也不如自如的活动,就像外间的那些珍贵补品,根本比不上正经的一日三餐来得有效。
    治疗已满十日,可陈仲帛的伤口仍是红肿得骇人。取下换药的净布,关兮之特意叮嘱一旁陪着的陈锦道:「锦儿,你和爹爹说说话吧!」
    陈锦每天过来,乖乖地趴在床边,安安静静。关兮之摇了摇头,这小家伙表面踏实,心里定是难过得厉害。
    夜色渐浓,一轮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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