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涤陋荡恶”(七十四)
七十四、
一身女孩装束的苟畦,晃着头上的两个“扫帚把”,扭着水蛇腰,斜腰落胯一摇三摆地走在俩黑衣打手后面。他的身后还紧紧地跟着俩打手,时不时用手中的木棒戳一戳苟畦的后背,吆喝牲口似地催他快走。他们已经进入日租界,并走过了几条街道,苟畦机灵鬼怪地东张西望,默默记下走过的路线。走着走着,只见前面一条胡同口站着俩黑衣打手,手里还握着木棒,走在前面的俩打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拐进了胡同。苟畦机警地意识到:这里应该就是这帮混混的老巢了,这会儿要是再不跑,可就没希望逃跑了。故在胡同口停下了脚步,仰头傻愣愣地四处张望。他发现胡同口左边墙上镶着一个石狮子,右边墙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左狮子胡同”五个字。他身后的俩打手早就预防“她”逃跑,用根木棒顶在他的后背吆喝道:“看什么看?快走!”
苟畦佯装天真地拽着一打手,指着墙上的木牌说道:“哥哥,这上面写的什么呀?”
打手不耐烦地答道:“左狮子胡同,快进去吧!”
苟畦贼头贼脑地回头望望,看见身后的一条胡同口露出朱能的脑袋,正在向他张望。他突然大喊一声:“有人!”几个打手不知其中有诈,齐刷刷地转身察看。不料苟畦猛地一把推开身后俩打手,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扯开左嗓子喊:“我不卖了——!”四个打手缓过神来后,拼命地追赶。苟畦经过朱能藏身的胡同口,向胡同里回头使个眼色,继续往前跑。打手们不知有埋伏,依旧没命地追赶,突然,从胡同里飞出两袋黄豆,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追赶上来的俩打手的脚背上,俩打手猝不及防,向前扑倒,紧随其后的两个打手,也来不及刹住脚步,一起扑倒在前面俩打手身上。救下了苟畦,朱能扭头去追苟畦,岂料苟畦回头一看,急忙又往回跑,还一边喊着:“黄豆!黄豆!”俩人又回转身去捡那两袋黄豆。
被黄豆绊倒的几个打手,滚在地上哭爹喊娘,压根儿也没意识到这“父女俩”还能回来。这时从左狮子胡同窜出一帮打手,发现他们后,大喊大叫地追赶而来,苟畦和朱能急忙一人扛起一袋黄豆,转身钻进胡同玩儿命地逃跑。打手们随后赶到,纷纷钻进胡同穷追猛赶。
苟畦逃跑的功夫虽然不输受惊的耗子,可经不住扛着一袋黄豆,无论多卖力也甩不开蹄子。眼看打手们越追越近,他急忙掏出一把攮子,“唰唰”两刀,割破朱能肩上的布袋,黄豆哗啦啦地从袋子里流出,撒在胡同的石板路上,随后追来的打手,踩在黄豆上,要么摔的四脚朝天,要么摔的狗啃泥,一个个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苟畦和朱能还没等高兴呢,后面的打手踩在地上的同伙身上,又向他们扑来。苟畦只好忍痛割开了自己那包黄豆,一路狂跑一路狂撒,两人开心地就像孙猴子戏耍了猪八戒似地,欢蹦乱跳地快速逃离……
杨二小姐回到家刚进大门,就听屋里传出侯富車的骂声:“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离开杨二小姐半步,你就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你是螃蟹脑袋呀?!”
“怎么啦?!小杏儿招你惹你啦?”杨二小姐拎着大包小包,进堂屋走到小杏儿身边,一把将哭成泪人的小杏儿搂在怀里。冲着坐在八仙桌边的侯富車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一举一动都得受你的监视吗?”见侯富車拧着脖颈,喘着粗气没做回应,她便搂着小杏儿道;“别理他,进屋洗把脸……”进到卧室边关门还冲门外冷言相讥道:“神仙无奈何,逮着小鬼吓。就这么大能耐?”
侯富車冲着紧闭的房门叨叨道:“也不看看什么鸟,一叫就跟着走。一个大姑娘家家的,能不能多一点矜持,少一点偏越?那些不怀好意的色狼,就爱找轻浮的女子下手……”
侯富車像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村妇,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淘气的孩子一样,不见杨二小姐还嘴,还越说越起劲。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卧室房门被猛地拉开,侯富車吓得差点没从马凳上摔下,杨二小姐换了一套蛋清色挂肩晚礼服,出现在门口。先前进门时那身装束,就扎的侯富車两眼发懵,这会儿他仰头望着宛如油画般的美色。像是被电击一般,浑身上下不能自主,脸部神经不停地抽搐。杨二小姐瞪大双眼喝道:“你还有完没完!?”嘴里吼着,仍在不停手地整理着新换上的晚礼服,迈出门槛。不料,高跟鞋踩在坑坑洼洼的三合土地面上,一不留神身子一歪,差点崴了脚脖子。侯富車倒是算眼疾手快,急忙上前一把搀住杨儿小姐的胳膊。可杨二小姐并不领情,一把将他推开,咬着牙、憋着气吼道:“死开点!”。她蹲下身将鞋穿好后,就在凹凸不平的三合土地面上走起了猫步。没好气地自语道:“哼!这地面都赶上猪圈的了,还有脸整天训这个训那个。能在这儿将就,算是给足了你面子了。惹火了我今天就搬走!”
侯富車站在一旁,欣赏着杨二小姐那润玉般敞露的脊背,瞻仰着她那凹凸有致、线条流畅的腰身,一团心火直冲神庭穴。心想;扈仁这条狐狸,不知使了什么阴招?竟能让一个良家少女,转瞬间堕落成了风尘女郎。这身穿着打扮,要在洋人圈儿里,倒也见怪不怪。可要是就这么从这条胡同走出去,那简直就是伤风败俗呀!你大小姐不怕街坊们戳脊梁骨,我富九爷还嫌丢人呢。他这边心里想着,眼睛死盯着那勾魂撩魄的魔姿,口中还不积德:“这不知是那个不要命的要遭祸害了!”
杨二小姐头也不回地反呛道:“你别被祸害就行!”
“我倒是想被祸害!”侯富車知道在杨二小姐面前,就休想占到上风,遂自然而然地放低姿态,他只想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你这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啦?”
“扈先生今晚带我去公使馆参加舞会,你看,我穿这个还行吧?”杨二小姐不希望好心情被毁了,脸上洋溢着欢欣,对侯富車实话实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