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太后刻意送给开元帝,希望能借她缓和母子间隙的,细算起来,这也只是一片慈心,与什么逆贼毫不相干,即便让这陈将军问出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如果只是这样,她运气好的话,审问之后还能有一条活路。
但要命的是,她的来历是真的有问题的——
她并不是真的甄七巧!
苏昭昭清楚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在专业的审讯里,一个普通人想要说出完美的,毫无破绽的谎言,几乎全无可能。
但凡在陈将军的审问里,她在哪一句里露了破绽,她这逆贼的来历罪名便是板上钉钉,只怕连好死都是奢望!
苏昭昭的心脏也猛地一抽,紧张之下,她猛地抬头,为了看出开元帝的想法,第一次不顾什么规矩,径直看向了暴君的面上——
就这般,直直的撞进了周沛天冷冽的双眸之中。
她的杏核眼清润明朗,黑白分明,失去了刻意的掩盖,便如同静水泛起波澜——
坚韧而鲜活。
周沛天原本就要点头答应,但在与她双眸对视的一刹那,却不知为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间,让他再难说出一个字。
片刻之后,却是周沛天率先移开了目光。
这退让一般的举动让他的嘴角抿得更紧,之后却没有再转回,而是转而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方彩云:“你回去告诉太后,她送来的这甄七巧,朕留下了。”
方彩云一惊,诺诺道:“陛下……”
周沛天的面色冷峻至极:“怎么?你也想一道留下?”
方彩云身子一抖,就算顾及着陛下与寿康宫的关系,有心为太后分辨,在陛下的威势下,也更不敢再多言分辨什么只是单纯为了折花。
她眼含泪光,用饱含歉意的目光最后看了看苏昭昭,之后便磕头谢恩,后退几步,死里逃生一般的匆匆而去。
留下的苏昭昭用力的掐了掐自己手心,借着尖锐的痛意让自己保持思考的清晰灵敏。
这种情形下,唯一转机,只有眼前的开元帝!
苏昭昭对旁人情绪变化的敏锐,是天生一般,打从上辈子就有的本事,记忆恢复之后,更不会丢下。
譬如刚才,即便是这般紧张忧惧的时候,她仍然能够敏锐的察觉到,与她对视之后,暴君那微妙的迟疑与退让。
方姑姑说过,她的眼神与叶娘娘最像,是因为眼神?
她方才是什么眼神?开元帝喜欢什么眼神?
苏昭昭其实没有把握,但眼前的情形,却已由不得她再多想。
她深吸口气,又一次深深注视着开元帝双眸,努力道:“陛下……”
没等她说完,才刚说了两个字,开元帝便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猛地往后躲了一步。
一旁陈锋见状上前,在周沛天的示意下,一挥手,便自有侍卫上前,不容置疑的押着苏昭昭离开了凸起的山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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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眼前重新恢复了清静,周沛天立在原处沉默了片刻,开口:“去好好查查她的底细。”
陈锋干脆应诺:“是。”
说话间,陈将军便已在暗自思量,等到了镇抚司,该在这宫女身上使什么手段。
看着是个没经过刑讯的,审起来应当不费什么力气。
“查清楚前,先将那个甄七巧……”
但陛下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又忽然开口,将人换了一处安置的地方:
“关进承乾宫。”
第40章 冒险
甄七巧入宫才不过三个月, 有关她的一切,都在明面上清清楚楚放着的,都不必费力多查。
次日, 陈锋便带着薄薄的一张纸, 将这甄七巧三月来的经历送到了周沛天的案头。
“臣去问了掖庭教导新宫女的嬷嬷, 据她说, 甄七巧算个省力懂事的,学东西很快,从未惹出什么麻烦,不过也没什么特殊之处。”
“她分去寿康宫, 也不是故意使了什么手段, 是寿康宫宫人挑的人,提前与甄七巧并无牵扯。”
“此刻瞧来, 像是寿康宫中发现了她模样与叶娘娘类似, 太后娘娘起意, 吩咐送来陛下。”
“都是些明面的东西,想细查出根底,就需遣人远去越地,将她的家人父母找出来,路途遥远,一时半刻难有消息。”
陈锋说到这儿, 又忍不住建议道:“若不然, 让臣去问问这个甄七巧,查的会更快些。”
殿内的周沛天面无表情, 微微垂眸盯着案上的一方衬锦木盒,似乎在沉思,也像是犹豫。
但陈锋见状, 却立即停口,不再多言。
他效忠的陛下杀伐果断,对已然决定的事便是乾坤独断,从不会反复。
陛下既没有开口,就是并不同意他审讯那甄七巧,不需他再多说。
尤其是在与那“苏昭昭”的有关的事上……
说来也是奇怪,他在静平宫中护卫多年,打从陛下还是殿下起便贴身护卫。
可他竟然压根不知道,从小一直幽禁深宫的陛下,是什么时候认识了那个西威孤女?
只可惜,不论是这名为苏昭昭的孤女,曾经是靠什么让陛下如此重视,只怕如今也早已命丧火场,并无那个福气享受了。
陈锋目光扫过陛下手中正在瞧着的木盒,心下忍不住摇头叹息。
那盒中放的,是一只毫不出奇,且已被烧得变形的赤金石榴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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