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个时候,第一场雪应该下来了,所以女儿的名字,就叫秋雪好了。”凤琪单手在腹上画着圈圈,笑着向萧写意解释女儿名字的由来。
萧写意但笑不语,丹阳的名字叫秋雪,他一点都不意外,因为前世,凤琪也是这个理由。
楚沐羽执着,季萌惜命,查不清凤琪突然腹痛的原因,两个人都不死心,每天不同时辰,换着给他诊脉,他们甚至还问过凤琪,当初许巡还在宫里的时候,凤琪也有过一次诊不出原因的腹痛,和这次相比,可有什么不同。凤琪蹙眉回忆很久,说之前那次是连绵不断,痛得让人无法忍受那种,而今天这次,却是一闪而过,要不是当时全身放松,感觉更加灵敏,他搞不好就会忽略。
季萌和楚沐羽闻言皆是皱眉,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
☆、第045章 祈雨
凤琪的观察力素来卓绝,他见季萌和楚沐羽面面相觑,却谁都不肯先说话,就意识到他们肯定有发现,但是不好开口,于是主动问道:“季太医,楚太医,你们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季萌低着头,努力组织语句,希望能把话说得温和点,楚沐羽没他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脑子里过了过就直接说道:“回殿下,经过这几天的诊脉,微臣发现你体内可能有‘剪金草’。”
剪金草,这是什么玩意儿,凤琪从来没有听说过,不过只看楚沐羽和季萌的表情,就能判断出不是什么好东西,凤琪正眼看着楚沐羽,淡然道:“楚太医,这个‘剪金草’,有何效用?”
楚沐羽继续道:“‘剪金草’产于苗疆,本身是好东西,活血化瘀的,若是特殊制过,能让人出血不止,尤其是产后之人。”听他说得如此直接,季萌和韩修同时皱眉,一个劲儿给他递眼色。
谁知楚沐羽置若罔闻,自顾自往下说道:“‘剪金草’有两种用法,一是直接让人服下,效果极其明显,最多两个时辰,就能让人失血过多死去,不过因为手段粗暴,很容易验明死因;二就是把药磨成粉状,经常让人接触,只要体内的药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发作,效果不比直接服用差多少,而且很难发现。”
凤琪闻言面无表情,思索片刻方道:“两位太医可能看出,我被人下药的时间?”凤琪自认做事小心,除非是像徐子期当初那样,利用两样风马牛不相关的物件配合下毒,否则以萧写意对他的保护程度,应该没有中招的可能,再说徐子期能成功,还有他天天被困在慈宁宫抄经的缘故,此后他一直在栖凤宫闭门不出,这样还有问题,就说明他身边的人有鬼了。
打从楚沐羽开口,季萌就是胆战心惊,生怕他又是语出惊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季萌在宫里混了二十多年,见过不会说话的,可是像楚沐羽这样实诚的,真是头回见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一点都不会转圜,也就华贵卿是个心宽的,只要医术精湛,且无异心,旁的事都不计较,不然楚沐羽在宫里,就是有韩修护着,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因此,见凤琪再度发问,季萌抢在楚沐羽之前回答道:“殿下不必忧心,依微臣看来,这个‘剪金草’,是跟当初的‘青艾’和‘紫茴’同时下的,因有那两味药掩盖,兼之分量不多,才一直没被发现。”季萌说完擦了擦汗,他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凤琪体内的‘剪金草’,残余非常有限,届时就是发作,也不会太过严重,他和楚沐羽联手,应该控制得下来。
却不料,季萌话音未落,楚沐羽就补充道:“季太医说的没错,殿下中毒不深,若是正常情况,未必就会引起产后血崩。”偏偏凤琪怀的是双胎,就是没有外力作用,生产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再有点残余的“剪金草”作祟,能不能平安生产,又增加了不少变数。听完楚沐羽的补充,季萌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要是皇上知道,他们把什么都说给华贵卿听了,会不会龙颜大怒。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季萌正在心里敲着小鼓,身后就传来了萧写意的声音,“两位爱卿说说,华贵卿现在的情况,能算正常吗?”很显然,萧写意刚好听到楚沐羽那句话。
众人纷纷见礼,季萌犹在斟酌,楚沐羽就如实回道:“回皇上,华贵卿怀着双胎,生产本就不易,又有‘剪金草’的刺激,危险更是加倍,所幸剂量不足,发现也早,还能尽量弥补。”
萧写意沉思不语,他想起前段时间去见卢若兰的时候,她嘴角隐约的笑容。不用说,给凤琪下“剪金草”的人就是她,只有她在一开始就知道,凤琪怀着龙凤胎,所以她下药的分量相当微弱,再有徐子期的“青艾”和“紫茴”掩盖,任谁也注意不到。良久,萧写意抬头问道:“你有几成的把握,能保华贵卿父子均安?”他的眼神格外锐利。
萧写意的话并不针对问谁,季萌却是垂首不言,楚沐羽想了想,认真道:“七成,臣有七成的把握。”这是楚沐羽计算过的结果,即使面对萧写意,他也是实话实说。
“换你师父来呢?”萧写意在心里琢磨,现在派人去请薛君临,是否还来得及。
楚沐羽这回没有停顿,不假思索道:“便是师父他老人家来了,最高也不超过七成。”薛君临是神医不假,可他也不是样样精通,单就产科的造诣而言,楚沐羽绝不在他之下。
萧写意颔首,随即又问:“许先生呢?”这位是专业人士,楚沐羽和季萌也都跟他合作过,萧写意唯一担心的是,许巡生怕太皇太后找他麻烦,上次出宫后会不会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楚沐羽凝眉,用不确定的语气回道:“许先生剑走偏锋,微臣摸不准他的路数,有他在,也许会更好。”萧写意闻言颔首,随即打发狂风去寻许巡,要他务必把人请回来。
季萌和楚沐羽等人告退后,萧写意在凤琪身边坐下,问他今天感觉如何,孩子们可有闹腾。
凤琪不说话,直接拉着萧写意的手放到自己腹上。萧写意的手刚碰上去,就被里面剧烈的打动惊呆了,他摸了片刻,见小家伙们越动越来劲,赶紧把手收回来,还问凤琪,“他们闹得这么凶,你还肚子不疼吧?”隔着凤琪的肚皮,他都能感觉到两个小家伙的手脚非常有力,凤琪本人的感受,他真是不敢想。
凤琪笑着摇头,“偶尔有点难受,不过还好,臣受得住。”
别看楚沐羽先前说得可怕,可凤琪在听说孩子安然无恙之后,就放松了心情。生产本来就是鬼门关,他的母亲也是在生妹妹凤瑶的时候去世的,早在许巡说出自己怀的双胎之时,凤琪就做好了面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并未给他留下太多阴影,反而是楚沐羽和季萌再三表示,两个孩子发育很好,让他特别安心。
“怀瑾,真是辛苦你了。”两辈子加起来,萧写意当爹的次数不算少,但是除了这一次,他从来没有如此细致地参与过某位嫔妃或者君侍的怀孕过程,就是上辈子的凤琪和凤琳,他也是以各种赏赐为主,再有就是陪着说话、陪着用膳,更多的就没有了,像这次凤琪怀孕这样,饮食起居每样都亲手经过的,还是第一次,感触特别多。
“这是……臣应该的。”话虽然是这样说的,凤琪的眸色却是黯淡了几分。
萧写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把话题转移开了,“怀瑾,你知道么?艳州飞鸽传书回来了。”
“梁涧那边,情形如何?”前段时间,被萧写意派到梁涧巡视河工的顾君诚被人弹劾,因弹劾他的当地知府陈良彤给萧写意留的印象还不错,就让萧艳州过去暗访了,这事凤琪也是知道的。
说起梁涧的事,萧写意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打了两记耳光。萧艳州来信说,看了梁涧当地的情形,他只嫌顾君诚杀得还不够狠,要是换了他,还能再砍一半的人头下来。
原来,陈良彤是个惯会做面子功夫的人,朝廷拨下去修河提的银子,被他串通上下官员贪污了大半,只用了小半把府城附近的河提进行了修补,也就是前世萧写意亲自看过的部分。
萧艳州可不知道萧写意离奇的经历,自然是在信里把他见到的惨状一一描述。老旧的河提常年得不到修缮,连续几场暴雨落下来,肯定支持不住,梁涧府下面的几个州县,被决堤的河水一淹,都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可就是到了这个地步,陈良彤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乌纱帽,还不肯把灾情往上报,而是拼命隐瞒,要不是顾君诚为人正直、做事仔细,说不定就真被他瞒了过去。
听完萧写意的话,凤琪也是眉头深锁,“陈良彤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小小一个四品知府,竟连这种事情也敢隐瞒,瞒了也就算了,被人查出来他还敢弹劾顾君诚,背后多半有人撑腰。
“这件事,朕要彻查到底。”萧写意心塞无比,还不能在凤琪面前说出原因,只能把气往陈良彤身上发,他决定了,不管是谁,只要是被这件事牵连到的,他一概重罚,谁也不许求情。
古语有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由于顾君诚的深入调查,萧写意原本以为情况不严重的梁涧,凭空生出无数事端,再加上他本来就知道的双蒲,两处加在一块儿,国库的银子不够用啊。
就在萧写意为了赈灾的银子焦头烂额的时候,邱持带着好消息回京了,说是皇上提醒及时,他到了双蒲,什么事都不管,首先忙着抢修河提,因为动作及时,双蒲大部分地方顶住了临洮河连绵的雨季,仅有几个乡镇受灾也是提前转移了人员,不过是损失了些物资,没有造成人员伤害。
东边日出西边雨,萧写意正愁银子不够使,邱持就把他预算好的银两给省了下来。萧写意直接把这笔钱拨给了顾君诚,让他安顿好梁涧当地的百姓,萧艳州不用回来,继续行事督察之责。
因为皇帝动了真怒,陈良彤贪污一案查得很快,牵扯到的人也越来越多,底下的小虾米就不说了,多如过江之鲫,从陈良彤给出的线索往上查,涉案人员的名单叫人看了也是触目惊心。
等到梁涧的事情告一段落,时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北方好几个省份,已经是两三个月没下过一滴雨,民间什么说法都有,牛鬼蛇神,全都跑出来找存在感。
前世,因为钦天监一直看不出近期有降雨的迹象,萧写意面对百姓渴望的皇帝祭天求雨的祈求,也就无法做出回应,求雨什么的,不过是个形式,求来了是上感动天,求不来可就不好看了。
这回不同,萧写意记得很清楚,七月二十八,天降甘霖,三日不绝。
而他的龙凤胎,就是伴着那场及时雨出世的,正好合了“龙凤呈祥”四个字的含义。
萧写意想过了,凤琪现在被他照顾得很好,虽说双胞胎多半都会早产,但怎么也不可能是在七月,他去祭个天,求个雨,离宫不过七、八日,想来应当无碍。
萧写意想去祈雨,凤琪并不担心他离宫之事,不管萧写意是否在宫里,他都是闭门不出、专心养胎,便是每日必须的活动,都是在宫里进行,萧写意不在身边,问题并不大。
凤琪不放心的,是祈雨的结果,因为不管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近段时间有下雨的迹象,要是萧写意祭过了天,却没能把雨求来,对他的威望,绝不会是好事。
“怀瑾,你是在担心朕吗?”凤琪能有这样的想法,萧写意很高兴。
“臣自然是担心陛下的。”凤琪笑着应道,双手交叠着放在高高隆起的腹上。
萧写意见周围没人,拉过凤琪在他脸上亲了口,叮嘱道:“朕不在宫里这些天,你要照顾好自己,不管做什么,身边一定要有人,千万不要逞能。”凤琪不断点头应是。
七月二十五,萧写意安排好宫里的事,就带着人出了宫。
萧写意走后,凤琪按部就班地过着原来的日子,只是偶尔会在无人的时候,摸着肚子喃喃自语,“秋然,雪儿,你们说父皇真的能求来雨吗?”小朋友们不会说话,只会用动作表示,就你一拳我一脚地活动开了,凤琪认真分辨了会儿,居然分清了两个孩子的手脚,就是不知哪个是秋然,哪个是丹阳。
萧写意出宫的第三天,太皇太后一大早就让人来栖凤宫传话,说让华贵卿过去用午膳。
传旨的小太监前脚刚走,岸芷立马就抱怨开了,“太皇太后什么意思,皇上在宫里的时候,她连请安都免了殿下你的,怎么皇上刚一出宫,她就让你过去用膳,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凤琪其实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他还是瞪了岸芷一眼,让她不得胡说,岸芷悻悻地闭了嘴。
要不要用身体原因搪塞过去,凤琪有些犹豫,毕竟对方是萧写意的祖母,他得罪不起。凤琪唤来暴雨,让他前去打听,太皇太后是只叫了他一个,还是有其他人,比如说顾微、苏聿等。
暴雨随即领命而去,萧写意之前吩咐过了,他不在宫里的时候,狂风暴雨必须有个人一直跟着凤琪,什么时候都不能离开,因此暴雨离开片刻,都把狂风叫来临时顶他的班。
不多时,暴雨打探到消息回来了,说是除了凤琪,太皇太后就只叫了顾微,没有其他人。听闻顾微也在,凤琪心里稍微安稳了些,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前往慈宁宫,最多他不动筷子就是。
暴雨闻言立即表示,他也要跟着去,别的地方他不便暴露身份,可是太皇太后面前,暴雨是不带面罩的,有他在场,太皇太后就是真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也没机会把它变成现实。
孕期进入七月,由于肚子长得太快,凤琪的身形已经很不便,低头看不到脚背,走路需要人搀扶,从栖凤宫到慈宁宫短短一段路,走得也是一步三歇,还坚持不用轿辇。
“殿下,你这是何苦呢?”暴雨跟在凤琪的身边,不解地问道。
“你以后就明白了。”凤琪随口回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暴雨怎么可能明白,就算他将来爱上的人是男子,就凭他的身手,想把他压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暴雨没明白凤琪的意思,笑笑就把这话带过了,一行人慢慢走到慈宁宫。
顾微比他们到得早一些,可他没进去,轿辇就停在慈宁宫门口,一看就是在等人。
“臣见过皇后殿下,殿下万福金安。”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顾微的脸色看着,还不如凤琪。
凤琪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去,就被顾微伸手扶住了,“华贵卿免礼。”
“殿下有事?”凤琪和顾微挨得很近,除了暴雨功力过人,只怕没人能听清他说的话。
顾微抿唇笑笑,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等下用膳的时候,你什么都不要吃。”
太皇太后近来的行事,越发偏颇,顾微根本劝不住,萧写意明明免了凤琪所有的请安,可他一出宫,她就不年不节地把他们叫过来吃饭,是不是想借机做点什么,谁知道。
凤琪沉声道:“臣会留神的,多谢殿下。”言罢两人一道进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见暴雨跟着凤琪一起来的,非但没说什么,还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热情地同他拉家常。暴雨原本不想和太皇太后说话的,可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还是耐着性子,跟她攀谈起来。
顾微坐在太皇太后的另一边,而凤琪,则是坐到了他的旁边。有暴雨分散太皇太后的注意力,还有顾微的遮挡,一顿午膳用下来,恐怕太皇太后都不会发现,凤琪压根儿没动筷子。
这样的结果,完全在顾微和凤琪的意料之外,真是对不起他们紧绷的神经。
难道说,太皇太后的真正目的,就是想叫暴雨过来说说话,凤琪情不自禁这样想。
午后本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今天却还好,太阳躲到云层背后不说,还有轻柔的微风吹过,联想到萧写意出宫祈雨的行为,凤琪不禁笑了,看来萧写意会这么做,还是很有把握的。
“天气不错,我们到御花园走走吧。”出了慈宁宫,凤琪和顾微本该各自回宫,顾微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凤琪惊讶地回头看他,见顾微一本正经的表情,就点头应了。
“既然殿下有兴致,臣自当奉陪。”凤琪看得出来,顾微有话想对他说,而且是不太好启齿那种,不然不会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只让暴雨扶着自己,其他人都打发开了。
说是走走,可是顾微身体不好,凤琪身形不便,也不会真的走多远,两人慢慢进了御花园就在烟波湖旁边的凉亭里坐了下来。暴雨则在旁边的假山上躺下,闭目养神,表示自己听不到。
凉亭开阔,三面环水,唯一的通路有暴雨守着,绝对不用担心会被人听到谈话的内容,至于暴雨,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秘密,除了萧写意,他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听到的东西。
“陛下此番求雨,想必会心想事成。”顾微笑着看天,云层越来越厚了,暴风雨蓄势待发,萧写意要是不抓紧时间祭天,等雨落了下来,可就没有意思了。
“这是好事啊。”凤琪抬手擦汗,这天要是再不下雨,他都想搬到水里住了,可惜楚沐羽有要求,每天下水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时辰,如果不遵医嘱,他以后都不让他下水,凤琪只得听命。
“龙凤呈祥,当然是好事。”顾微挑眉笑笑,“华贵卿,我能摸摸你的肚子吗?”
凤琪闻言愕然,半晌方道:“当、当然可以。”顾微这话问的,他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顾微没有把手伸过来,反而是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感受下,他们都说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六个月的时候没了,是个男孩,可我完全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046章 混乱
凤琪闻言笑笑,笑容略显无可奈何,“往事不可追已,殿下若是实在想不起来,不必强求。”
顾微也笑,他笑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凤琪高隆的腹部。两个孩子都醒着,他们平时最喜欢来自外界的抚摸,原本只是懒洋洋地活动下手脚,顾微的手一挨上去,就变成了手舞足蹈。
顾微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不由愣了下,抬头问凤琪,“他们动得这么厉害,你会不会疼?”
凤琪摇头,浅笑道:“不会,臣已经习惯了。”他和顾微进宫的时间相差甚远,彼时萧写意已经开始接管朝政,对太皇太后的话不再像以往那般言听计从,而顾微又是个不在意帝王恩宠和后宫权柄的,虽然顶着皇后的名号手握凤印,却几乎不管后宫之事,倒是卫清儿和卢若兰,一个仗着是萧写意的表妹,一个凭着自己生下了皇长子,联手协理六宫事务多年。
直到前不久出了巫蛊之事,萧写意龙颜大怒,发誓要彻查到底,结果卢若兰被赐死,卫清儿远走昆阳山,顾微不得已,才正式把后宫的事情管了起来。
饶是凤琪闭门不出,也觉得宫里这段时间清静不少,看来顾微处事的手段并不跟他的人一样那么温和,凤琪偶尔会想,同样是被人逼着进了宫,顾微心里会不会,也很不甘心。
凤琪有个同窗,名叫姜易春,比他年长几岁,跟顾微年纪差不多,因和顾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幼时曾在顾家的族学念书,据说从小是被顾微打击长大的,以至于后来中了状元还喜欢在同窗面前提起小时候的悲催经历。凤琪他们那科的榜眼俞峰年纪比较大,比他和姜易春的年龄加起来年轻不了两岁,因此听姜易春倒苦水最多的人就是凤琪。
没错,姜易春就是在倒苦水,他并不是觉得从小到大没有赢过顾微是件丢人的事情,他只是觉得遗憾,顾微居然进宫了,他想找他切磋,咸鱼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由于萧写意对顾家的敌视态度,凤琪对顾微,一向是久仰其名,未见其人,还是听姜易春说得多了,才有了大概的印象,他和姜易春感觉差不多,认为顾微进宫,实在是太浪费才华了。
凤琪没想到的是,之前他还在同情顾微,觉得他不该困在深宫蹉跎大好年华,转眼之间,他就迎来了和顾微相同的命运,萧写意要他进宫,他没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就直接下了旨。
凤琪第一次见到顾微是在进宫的第二天,当时他刚拜见完太皇太后、苏太后和卫太后,就被人领到了坤宁宫。顾微不是一个人见他,萧写意后宫的莺莺燕燕全都在场。
不管什么时候,凤琪想起那个画面都感觉很讽刺,他面容平静地给顾微见了礼,得到两本古籍作为赏赐。凤琪回到栖凤宫翻了翻,发现都是自己以前没看过的,颇有些意外之喜。顾家书香传家数百载,顾微进宫自是带了不少珍品,凤琪还找他借过两回书,两人颇为投契,可惜他们的关系太过尴尬,萧写意和太皇太后都不喜他们走得太近,后来凤琪除了请安,就再不去坤宁宫了。
一直到今年四月,萧写意先是准许凤琪到太平行宫休养,后来又带着顾微一起过来。即使身在行宫,萧写意每天也有政事要处理,凤琪和顾微闲极无聊,自然而然亲近起来。
说实话,整个宫里,也就他们两个最有共同语言。后来,凤琪和顾微在回宫路上遇袭,凤琪安然无恙,顾微却在淋雨引发的高烧过后失忆,忘记了所有他曾经认得的人。
失忆以后,凤琪发现顾微的性格有所改变,他变得不再那么压抑,说话做事也更随心所欲,站在朋友的立场,凤琪很乐于见到这样的顾微,只是他不确定,他们到底能不能算朋友。
偶尔,凤琪甚至会想,要是顾微那个孩子活着,他还会不会是今天这般洒脱的模样,会不会为了他精心谋划,不过要是真有嫡子,凤琪也不会允许自己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顾微并未摸得太久,他的手在凤琪腹上停留片刻就离开了,神情有些恍惚。凤琪猜想,他是不是回忆起了什么隐约的片段,但却抓不住,因为类似的表情,他不是第一次在顾微脸上见到。
静默片刻,顾微沉吟道:“华贵卿千万保重身体,陛下子嗣单薄,大皇子又跟着怡妃去了昆阳山服侍圣母皇太后,不知何日才会归来,陛下膝下空虚,对华贵卿腹中的龙嗣,极为期待。”
在凤琪听来,顾微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地在提醒他,太皇太后对他有企图,让他小心。太皇太后打得什么主意,凤琪心里有数,说白了就是“留子去母”,后宅常见的路数。
他微笑颔首,谢过顾微的关心,又笑道:“元阳公主天真可爱,陛下素来喜欢得紧,有她承欢膝下,陛下怎会寂寞?”前些天,萧写意正式改了元阳的玉碟,把她放到了顾微名下。
“云儿是个乖孩子,她一直问我,华贵卿什么时候给她生弟弟妹妹,她想和弟弟妹妹一起玩。”提起元阳,顾微的笑容格外温柔,“以后若是有机会,还请华贵卿对云儿多加照拂。”
凤琪闻言愣住,元阳已经是嫡公主了,身份在萧写意的女儿里,绝对是最高的,就是他的丹阳生下来,也比不了她,有顾微在,元阳怎么轮得到他来照顾,除非是……
凤琪惊觉自己的想法太过逆天,偏头去看顾微,却见他神情自若,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顾微见凤琪面露疑色,也不解释,只说天看起来有点阴,他们不宜在外面久待。
凤琪不是不知趣的人,既然顾微不想说,他也就不多问,再说刚才在慈宁宫,他因对太皇太后不放心,不要说饭菜,就连茶水都没喝一口,此时又饿又渴,于是两人道了别,各自回宫。
顾微从凉亭出来,墨雨立即带人迎上,扶他上了轿辇,一行人往坤宁宫而去。
途中,墨雨不解道:“殿下有话要对华贵卿说,把他叫到坤宁宫不就是了,还跟他一起来御花园,这么热的天,要是中了暑气,可怎么办?”
顾微但笑不语,在坤宁宫说话,只怕凤琪还没出门,他们谈话的内容就传到慈宁宫了。
太皇太后不仅是萧写意的祖母,她还是顾微的姑祖母,抛开顾微是否自愿进宫一事不谈,只说顾微进宫以后,若不是有太皇太后在他身后撑腰,以萧写意对他的冷落,以及他诸事不管的态度,日子肯定过得不会好。享受太皇太后庇护的同时,顾微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就是他在太皇太后面前,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坤宁宫的人,除了他从顾家带进宫的,都是太皇太后安排的。
因此,顾微就是怀疑太皇太后对凤琪有不轨之心,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顾微始终认为,顾家在朝堂的地位与后宫无关,若是任人唯亲,把没有相应能力的人放上高位,一旦惹出漏子,才是真的麻烦。就说他的堂弟顾政,以顾君谦、顾君诚的地位,给他一官半职还不容易,都不用他们亲自开口,可是顾则不让,他宁愿让孙子在家吃喝玩乐,也不放他出门。
顾则寻求的,并不是一时的风头无几,而是家族的长平久安。家中子弟有能干的,就出来为朝廷效力,遇到平庸的也不要紧,只要不惹祸,借着家族的庇佑,享一世安乐也不是不可以。
弘熙、万昌两朝,顾家屹立不倒,两代帝王的上位,都有他们的作用在背后,萧写意年纪渐长,对顾家也不如先皇那般信任,太皇太后忧心忡忡,顾则却是觉得恰到好处。
月满则亏,水满则盈,风光无限的“父子三探花”过后,顾家的第三代无人从科举出仕,在顾则看来这并不是很要紧,萧写意不是不念旧情的人,只要顾家主动退步,不给他那么强的压迫感,他不仅不会穷追不舍,反而会对顾家感念甚多,就像顾傲,他弃笔从戎,反倒得了萧写意的信任,而像太皇太后那样,什么都想掌握在手中,才是不现实的,坐在皇位上的,始终姓萧。
从御花园回到栖凤宫,凤琪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他连身上汗湿的衣服都顾不得换,就先坐到了饭桌前,把汀兰早就准备好的饭菜,风卷残云,一扫而空。
“殿下今天胃口不错?”楚沐羽是用过午膳了的,他原是等着凤琪回来为他诊脉,不想凤琪根本不看他,一心一意只顾着吃饭,只好耐心在旁边等着,却见凤琪比平时多用了一碗饭。
汀兰闻言高兴地补充道:“不止是今天,差不多有三四天了,殿下的胃口都很好,一餐吃的能赶上以前一天。”汀兰主要负责凤琪的饮食,见他能多吃点,比什么都高兴。
倒是凤琪,听了这话有点惊讶,他有这么能吃,难怪前不久刚换过尺寸的衣服,又觉得有点小了,原来不是他的错觉,是两个小朋友在拼命长大,凤琪放下碗筷,长长叹了口气。
休息片刻,楚沐羽为凤琪诊脉,一切无恙。凤琪就进屋洗澡换衣服去了,谁知等他出来,楚沐羽居然还没走,而且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似乎是在思考,某个很严重的问题。
“楚太医,可还有事?”凤琪好奇地问道,眉眼之间尽是困惑之色。楚沐羽跟了凤琪好几个月,向来不多话,也不多事,今天这样的行为,颇有些反常,是不是他突然发现什么了。
楚沐羽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下了某个很大的决心。
凤琪走到软榻上躺下,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方道:“你说吧。”
“微臣近日翻阅了很多医书,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个古方,是说‘剪金草’的。”楚沐羽抬首,缓缓开口说道:“书里提到,用‘旋复花’,可以化解‘剪金草’的药效,但是‘旋复花’本身,对心肺的损伤很大。”
“你是拿不准该不该用‘旋复花’吗?”楚沐羽的顾忌,凤琪能够想到,这都有点以毒攻毒的意思了,要是用不好,萧写意怪罪下来,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