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重的人,你死了,他会很难过。”萧弦歌平淡无奇地说道,眼神没有焦距。
凤琪哑然,他没想到,在萧弦歌的眼里,自己对萧写意竟然有那么重要,可是自己死了,就算萧写意悲痛欲绝,萧弦歌又能有什么好吃,凤琪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呢?”凤琪又问。萧弦歌的目的,不可能只是让萧写意难过这么简单吧,凤琪根本不信。
“你死了,皇兄总要为你报仇吧。”萧弦歌的表情,仍是一派平静。
“然后呢?”凤琪还是这个问题,太久没用催眠术,他有点怀疑效果。
萧写意为他报仇,第一个找的不就是萧弦歌,如果萧写意真的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萧弦歌这么做,不是找死是什么,凤琪想得头都痛了。
“你的仇报了,我的也就报了。”萧弦歌说着笑起来,笑声有些疯狂,凤琪怕他引起宫里侍卫的注意,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子上,萧弦歌直接晕了过去。
此时,暴雨的声音从旁边树上传来,“殿下,问完没有?”
凤琪点头,顺手把萧弦歌扔了出去,暴雨从树上跃下,半空把人接住,“那我把他送回去了?”
凤琪也从树上下来,朝着暴雨挥了挥手,“你去吧,不要被人发现。”
暴雨扛起萧弦歌就跑,径直回到衍庆宫,把人塞到床底下,萧弦歌始终没有清醒。
凤琪理了理身上的衣服,不慌不忙回了衍庆宫,正好碰到萧写意一行人回来。
萧写意疾步走到凤琪面前,焦急地问道:“怀瑾,你怎么会在这里?”
凤琪茫然地摇头,“臣更衣出来,感觉有人跟着臣,回头看,却是什么也看不到,然后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林子里。”凤琪说完抬手一指,指了个萧写意他们刚才没经过的方向。
顾微若有所思,卢若兰眉心微蹙,其他人都是一派慌乱,这是衍庆宫,是太后的寝宫,华贵卿居然被人暗算了,真是可怕,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过了会儿,衍庆宫的小太监跑出来说,长平王找到了,他就在房间里,不过是在床底下,所以之前没有发现,众人更是惊慌失措,敢情萧弦歌也遇袭了,究竟怎么回事。
出了这样的事,卫太后的寿宴只能提前结束,众人各回各宫。
萧写意传来卫朗,命他加强宫里各处的巡逻,卫朗拱手领命,萧写意方回了栖凤宫。
凤琪在栖凤宫的正殿坐着,显然是在等他,他见萧写意一进殿内,立即站起了身。
萧写意把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打发出去,慢悠悠走到凤琪面前,沉声道:“怀瑾,你现在可以跟朕说实话了,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在衍庆宫的后门遇上,凤琪说他更衣出来被人打晕的话,几乎没人相信。直到后来,发现萧弦歌也被人打晕,还塞到了床底下,众人方信了几分。
萧写意则不然,只看表情他就看得出来,凤琪没有说真话,不过他没揭穿他,还很配合地陪他养了场戏,把众人瞒了过去。
萧写意相信,凤琪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所以明知宫里的守卫没有问题,他还是把卫朗叫来敲打了一番,安抚了后宫众人的心。
盘问萧弦歌的事,凤琪并不打算瞒着萧写意。毕竟,他有让暴雨帮忙,就是他不说,萧写意只要问暴雨一声,也就什么都知道了,他还不如自己交待,换取个坦白从宽。
“陛下想听什么,臣如实招来。”凤琪笑意盈盈,并不畏惧萧写意的严肃表情。
“你真是被人打晕的?”如果真是那样,萧写意就要考虑狂风暴雨的影卫资格了,不过是在宫里,一个凤琪都保护不好,他养着他们做什么。
“不是。”凤琪摇头,为狂风暴雨正了名,“有人想动手来着,没成功,被我打晕了。”他自己出手就能搞定的,不需要影卫出马。
当时,凤琪如厕出来,的确发现有人跟着自己,他回头看,竟然是萧弦歌,就先下手为强,把人打晕扛到后面林子里问话去了。
“是萧弦歌?”萧写意挑眉,他就说嘛,萧怀泽打翻那碗汤,时间有点巧合。
“嗯。”凤琪点头。说实话,发现跟踪他的人是萧弦歌,他也很意外,他最开始怀疑今晚会做手脚的人,其实是卢若兰,所以才多留了个心眼,不料竟有意外发现。
“那你怎么把他塞到床底下去了?”萧写意原本以为,凤琪要把萧弦歌套上麻袋,痛扁一顿的,没想到他那么有创意,直接把人塞床底下了。
“只有我一个被打晕,说起来可信度太低,有长平王作伴,就好多了。”凤琪说的,不完全是实话,他是催眠术没用好,怕萧弦歌事后想起什么,才动手把人劈晕的。
“有没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萧写意让凤琪躲着萧弦歌,不是怕萧弦歌对他怎么样,而是怕凤琪打草惊蛇,弄断了线索,谁知萧弦歌自己找上了门,真没办法。
“有一点,但不确定真假。”萧弦歌说的那个理由,凤琪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可他还是如实说给萧写意听了,说不定背后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也未可知。
听了凤琪的话,萧写意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帮凤琪报仇,同时也就帮了萧弦歌报了仇,此话怎解,莫非是――烟雨楼,萧写意灵光一闪,终于把两件事串联了起来。
凤琪看到萧写意脸色的变化,忙问道:“陛下,你觉得这话可信?”
萧写意颔首,“可能是真的,我让顾傲接着查。”烟雨楼主行踪飘忽,萧弦歌常年困在长平县,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困扰了萧写意和顾傲好些天。
说完今晚发生在衍庆宫的事,萧写意见凤琪满脸倦容,知道他这番折腾,也是累得不轻,就对他说,“怀瑾,以后有什么事,让狂风暴雨去做,你就不要自己动手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凤琪愕然,影卫是专属帝王的,其他人无权使用,先前是在宫外,萧写意把人都塞过来了,他不用也是浪费,就让他们帮忙查了些事。
回宫以后,除了今晚迫不得已,凤琪再没让狂风暴雨为自己做过任何事。
就是今晚,也是暴雨主动跟上来,他才把处理萧弦歌的事拜托给他的,而萧写意刚才的话,分明是说狂风暴雨以后就专属他了,凤琪实不敢当,只得连连推辞。
要说萧写意对凤琪有什么不满,就是每次想给他点什么,总是给的特别困难,不就是两个影卫吗,他身边还多得是,凤琪怎么就不敢接受了。
想到这里,萧写意扬声道:“有什么不可的,朕说可以,那就可以,你要是再不接受,朕就把他们两个逐出影卫,放到禁卫军的编制里。”
狂风怎么想,凤琪不知道,可是暴雨,向来是以影卫的身份为荣的,凤琪怕他当不了影卫心里难受,赶紧答应下来。从此,狂风暴雨就成了凤琪的专属影卫,狂风还好,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暴雨就不同了,自从正式跟了凤琪,活泼的本性彻底爆发,让凤琪突然有了一种,提前养儿子的感觉。
卫太后原本以为,她的生辰过了,萧写意就要赶萧弦歌回长平了,谁知萧写意完全不提这茬,她也跟着装聋作哑,其实心里高兴得很。
倒是萧弦歌,自己呆不住了,主动找萧写意请辞,萧写意还不乐意,非要留他多住几天,把萧弦歌给急得,住什么住,他不能再住下去了,不然就要露馅了。
☆、第032章 发现
萧弦歌求去不能,神情怏怏地出了御书房,凤琪直到他的背影完全在视线中消失,方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神色有些恍惚。
那天晚上,他用催眠术从萧弦歌口中套了些话,虽然萧弦歌的理由有些疯狂,他想借萧写意的手,剿灭烟雨楼,可是初衷,却让凤琪震惊。
他对萧写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以至于萧弦歌笃定,只要烟雨楼对他下了杀手,无论事成与否,萧写意都会置他们于死地。
要知道,萧弦歌可是萧写意的亲弟弟,就算他们兄弟不睦,可是烟雨楼,不过是个江湖组织,若是萧弦歌请旨向萧写意提出,他绝不会置之不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谁知萧弦歌偏偏不那么做,他绕了偌大一个圈子,除了想要除去烟雨楼,还有就是想通过凤琪的死亡,达到沉重打击萧写意的目的。
萧弦歌的原话是,“这是他欠我的,他害我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我要让他尝到同样的滋味。”凤琪很怀疑,萧弦歌的做法是否会有用,他不知道萧弦歌爱的人是谁,可他知道,萧写意,他不爱任何人。
是的,凤琪一直是这么以为的,萧写意谁也不爱。当然,他并不认为萧写意这么做有错,身为帝王,本来就没有爱上一个人的自由,先皇和姚贵君,就是最好的证明。
凤琪八岁开始追随萧写意,在他对未来的所有设想里,他和萧写意都是在一起的,他是明君,他是贤臣,他治下的万里江山,有他些许的付出在里面,他就很满足了。
凤琪从没想过,萧写意会对自己生出君臣以外的心思,可是他是君,他是臣,他的旨意既然下了,他就只有放弃抱负,放弃理想,奉旨进入深宫,从此龟缩后宫的一角。
虽然心有不甘,可凤琪进宫后,还是本分地尽着他身为后宫君侍的职责,侍寝、承欢,这些他以往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在萧写意的半强迫下,他都做了。
皇帝连续三个月夜宿栖凤宫,后宫怨声载道,无不艳羡华贵侍深得帝宠,没有人知道,凤琪比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希望萧写意能换个地方去,不要再来打搅自己。
入宫之前,凤琪没有服食能让男子受孕的丹药,入宫后也没对萧写意提起过。对此,萧写意耿耿于怀,他一直认为,那是凤琪对他的反抗,抗议他无端召他进宫的决定。
事实上,萧写意只猜对了一半,从继承家业的嫡长子,到以色侍人的后宫君侍,凤琪的确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凤琪不愿服药的另一半原因则是,萧写意对他恩宠太过,引起了整个后宫的不满。仅是进宫当天,凤琪就在敬茶的茶水里,发现了好几种功用明显的药物,他不敢想,在这样的情况下,假若有了孩子,他有没有能力护住他。
毕竟,凤琪从小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后宅的争斗,真心不熟,能防过敬茶时的暗算,得益于凤舞的再三提醒,要是他自己,根本不会想到,后宫的争风吃醋,会凶残到这种地步。
萧写意不管这些,他喜欢凤琪,就想凤琪为他生下皇子,将来封为太子,反正他没有嫡子,凤琪的出身足够,教养孩子肯定也不错,到时候一句“立储以贤”,谁都没有二话。
于是,在萧写意的逼迫下,凤琪服食了特制的丹药,随之有了身孕。
很不巧,凤琪被查出有孕的时候,萧写意出宫巡视河工去了,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恰在那个时候,太皇太后让凤琪给他抄写经书,便是他有了身孕,也没降低每天的要求。
凤琪身边的岸芷汀兰为他抱不平,还说要想办法给皇上传信,不能让凤琪被人欺负。
凤琪笑着打断她们的话,为太皇太后抄经,那是祈福,怎能叫做欺负,虽说太皇太后对经书的字数和字体,要求颇高,可他又不是完不成,最多就是辛苦点,何必惊动萧写意,届时徒增事端。凤琪始终认为,太皇太后是不喜欢他,所以不时给他找点麻烦,可她对他的孩子,绝对没有伤害之心,他在慈宁宫抄经,搞不好比在栖凤宫还要安全,再说还有顾微帮忙,他也累不到哪里去。
凤琪没想到的是,太皇太后的确没有害他之心,可有些人,却借太皇太后之手,对他和孩子下毒手。要不是萧写意提前回京,揭穿徐子期的阴谋,凤琪相信,自己的下场,绝对会比顾微更惨。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凤琪改变了原先的想法,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后宫诸人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念头,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他要先下手为强,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凤琪这个人有个优点,做事特别认真,小时候在宫里读书,太傅的要求是“读一百遍,写一百遍,背一百遍”。萧写意和龙俊往往就会偷懒,写一百遍他们会写,可看不见、摸不着的读一百遍和背一百遍,他们少说也要省掉一半,多的时候三分之二都有,只有凤琪,从不偷懒,每次都是老老实实三个一百遍,一遍也不会少。
读书如此,其他事亦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一争到底,凤琪就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凤琪首先从自己的优势开始分析,他出身好,爹是户部尚书,姑姑是邯郸王妃,为儿子争储位的时候,不会有人拿这个说话。不过萧写意的后宫,出身不好的也没几位,除了尹婕妤是宫女上来的,其他都是世家子弟,要不就是跟皇帝沾亲带故,这一条,可以省略。
除开家世不谈,凤琪觉得自己还能拿出手的,就是跟随萧写意的时间。进宫之前,他当了萧写意十年的伴读,两人每□□夕相处,这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凤琪偶尔会想,萧写意这几年格外看重自己,是不是自己对他比较熟悉的缘故,不管萧写意和他说起什么,他都能陪他聊得下去,而宫里其他人,除了不得萧写意欢心的顾微,恐怕没有这样的见识。
总之,在凤琪的思考维度里,萧写意喜欢他,或者说是爱他这种概念是没有出现过的。
否则的话,那天听到萧弦歌的话,凤琪不会那么惊讶,他从来没有想过,萧写意对他的感情,会是喜欢。在凤琪的观念里,喜欢代表着两情相悦,这种东西,他和萧写意有吗。
让他进宫,是萧写意的一意孤行,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也是萧写意的不冷静造成的。身为臣子,凤琪必须忠君,所以他不会怪萧写意,而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可凤琪真的不认为,萧写意对他的喜欢,和他看上的某本古籍,某把古剑,有什么区别,他把书和剑收藏起来的时候,也不会问它们的意思。
萧弦歌的剑走偏锋,让凤琪不得不花心思去细想,萧写意到底做了什么,让人误以为自己对他那么重要。然后他就发现,最近的萧写意,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他学会了婉转,偶尔也会试着征询他的意见,而不是像往常那样,只要是自己觉得好的,就会一股脑给他塞来,也不管他是否能够接受。
萧写意的这种变化,似乎是从他巡视河工半途折返回来开始的,路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凤琪犹在思索,突然听到了萧写意唤他的声音,忙道:“陛下,什么事?”
“怀瑾,你在想什么,朕叫你好几声了。”这天,萧写意把凤琪带到御书房陪自己处理奏折,其间萧弦歌求见,凤琪就避开了,不料萧弦歌走后,凤琪就在走神,萧写意不禁有些好奇。
“呃,没什么,臣在想长平王的事。”凤琪赶紧回过神来,回答萧写意问他的话,“陛下,长平王还是急着要走吗?”就萧写意目前掌握到的证据,拿下萧弦歌已经不成问题,可他怀疑萧弦歌还有同谋,就一直拖着,想等对方露出马脚,不想那人却是沉得住气,至今没有动静。
萧写意轻轻点了头,萧弦歌和烟雨楼主的关系,顾傲已经查到了,他们是在萧弦歌就藩那年遇上的,具体过程不详,一度却是打得火热,就是萧弦歌的一双儿女萧华浓和萧华泽,也都不是王妃郑氏所出,而是萧弦歌为烟雨楼主生的,难怪当年萧弦歌急着要娶郑氏为妃,卫太后反对都没用,原来是为了打掩护,而不是真的一见倾心。
凤琪面上浮起怅然的笑,“长平王此举,当真是损人不利己。”那天晚上套了萧弦歌的话,凤琪回头想了想,却是越想越不对劲,就算萧弦歌说的都是真的,他要自己死是为了萧写意不开心,那么他所谓的萧写意帮他报仇又作何解,直到萧写意犹豫地提出,萧弦歌的目的是想拖烟雨楼下水,凤琪才恍然大悟。
萧弦歌让烟雨楼行刺凤琪,他针对的从来就不是凤琪本身,而是烟雨楼。因为萧弦歌晓得,不管事成与否,行刺之事只要发生了,萧写意就不会放过烟雨楼,萧弦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至于凤琪,他的死活萧弦歌并不关心,事情成了,那是最好的,不成也没关系,反正他还有后手在等着他。
“怀瑾,你是不是累了,是的话就去暖阁歇会儿,朕很快就好。”萧写意历来喜欢凤琪伺候笔墨,可他眼下有孕在身,他也不想把人累着。
凤琪默然颔首,他倒不是累了,而是萧弦歌的事,他不想再想,他说的话,让他心烦。
萧写意从座椅上起身,拉起凤琪的手,“怎么还不走,要朕陪你吗?”凤琪垂首,沉默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9000实在太累了,今天歇了歇,只码了3000,以后还是每天6000好了,9000的话,我撑不到月底,呜呜
☆、第033章 病重
不知过了多久,萧写意终于批阅完了今天的奏折。
本来,有前世的记忆作基础,他处理这些事还是很快的,就算时隔多年,细节记不不清了,大体的走向还是有印象的。但是最近,萧弦歌的变数让萧写意想到了两件事。
其一,这个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从他重生回来那天起,很多事情的走向就已经不一样了,他不能老凭着记忆作出判断,会出问题的;其二,他所记得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比方说徐子期给顾微和凤琪下毒一事,前世的萧写意就不知道。
因此,萧写意做事更谨慎了些,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从以前没注意过的角度重新去看,果然收获不少,就是效率稍微低下了些。不过有得就有失嘛,萧写意并不是很在意,能够发现从前没发现的问题,或者是把没做好的事做得更好,始终是好事一桩。
萧写意站起身,伸个懒腰,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缓步走进旁边的暖阁。凤琪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想来也该醒了,两人正好一起回去用晚膳,他特意让御膳房做了凤琪喜欢吃的菜式。
可惜萧写意猜错了,凤琪没有醒,睡得还挺熟,萧写意走到榻前,都没惊醒他。
萧写意抬手朝守在床边的宫侍摆了摆手,两个小宫侍就低眉顺眼地退了下去。微微笑了笑,萧写意在塌边坐下,伸手抚上凤琪的脸。回宫好些天了,他对凤琪的态度明显和以往不同,他不知道凤琪注意到没有,不过凤琪对他,倒是一如既往,温顺有之,恭敬有之,其他的,欠奉。
面对这般油盐不进的凤琪,要说萧写意心里完全不介意,那是假话。堂堂帝王,都已经放低身段了,还换不来对方些许真心实意,半点不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萧写意和旁人不同,最糟糕的情况他都经历过了,眼下的小小挫折算什么,只要凤琪还在他的身边,他就有时间慢慢对他好,有机会让他转变对自己的态度。退一万步说,就是凤琪一辈子不会爱上他,那也没有关系,比起曾经有过的阴阳相隔,萧写意对现世的一切,已经很满意了。
可能是感觉到有东西从脸上拂过,凤琪在睡梦中抬起手,拍掉了萧写意不听话的手。萧写意悻悻地把手缩回来,安分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又悄悄伸了出去,这次的目标是凤琪的肚子。
凤琪侧身躺着,小腹的凸起并不明显,萧写意的手轻轻放上去,他毫无察觉,只是嘴里嘟囔了句常人听不懂的话,就偏过头去接着睡了。萧写意被他吓了跳,以为凤琪要醒了,赶紧把手收回,刚缩到一半,就见凤琪又睡了过去,便放心大胆地把手放回了原位。
凤琪虽然睡得熟,两个孩子却是醒着的,争先恐后和父皇打起招呼。
萧写意的手刚触到凤琪的腹底,就感觉到一阵轻微的悸动。他瞬间觉得一股暖流涌入心底,这是他的秋然,这是他的丹阳,他们,就要回来了。
胎儿的月份小,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萧写意也不故意去闹他们,他看了眼沙漏,发现时间不早了,就轻轻拍了拍凤琪的脸,打算唤他起来吃晚饭。
“怀瑾,醒醒,该用晚膳了。”萧写意的嗓音很温柔,连叫了好几声,凤琪才微微睁开眼,眼神很惺忪,一看就是还没清醒过来的样子。
萧写意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凤琪,一时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凤琪听得他的笑声,茫然地转过头来,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萧写意强忍笑意,让人打来温水,拧帕子给他擦了脸。
温热的帕子擦过脸颊,凤琪的神智终于清醒,他见萧写意要笑不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肯定犯了糗,可又不能让皇帝不笑,只好低下头,装作看不见。
萧写意怕他着恼,在他脸上亲了亲,笑着问道:“睡得这么熟,朕叫你好几遍都没醒,是不是晚上没睡好?你要实在困得很,我们先吃东西,吃过你再睡。”
萧写意问过季萌和楚沐羽,都说过了前三个月,孕夫会嗜睡、贪食,可是凤琪晚上睡得早,早上起得晚,白天还这么能睡,是不是有点过了。他准备改天再问问,要是太医说没什么,他就任着凤琪,他爱睡多久睡多久,不然的话,估计又是哪里不对了。
凤琪轻轻摇头,浅笑道:“谢陛下关心,臣睡得很好。”凤琪这话没有说谎,有孕以来,他的饮食一直不是很好,前三个月吐得一塌糊涂就不说了,进入五月好容易不吐了,也不过是回到正常水平的八成,倒是睡觉,一向都还安稳,尤其最近,感觉怎么睡都好像睡不够似的。
“没事就好,朕就怕你哪里不舒服。”萧写意欣慰地笑笑,又道:“现在清醒点没有,醒了我们去用晚膳,都是你喜欢吃的,保证你比平时多吃两碗饭。”
凤琪抿唇一笑,没有说话,掀开被子从榻上下来。因是在御书房的暖阁歇息,他躺下时不过褪下了外袍,此时倒也方便,就是萧写意把宫人打发到外面去了,他必须自己动手。
凤琪正要弯腰,打算先把鞋子穿上,就发现自己的脚被人握住了,不由大惊。他猛然抬头,却见萧写意一手握着他的脚,一手拿着他的鞋子,惊慌失措道:“陛下,你快放下……”凤琪不知道萧写意在发什么疯,可他这么做,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妥妥被人骂成妖妃的节奏,还是祸国殃民那种,实在承受不起。
“怀瑾,你别乱动。”萧写意的声音哑哑的,成功地阻止了凤琪接下来的动作,“脚肿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很难受?”和凤琪的浮想联翩不同,萧写意其实没想那么多,他见凤琪要弯腰穿鞋,就怕他挤着孩子,想帮他一把,却在握住凤琪的脚以后,才发现肿得厉害,再看他的鞋子,已经是换过的,就知道不是一日、两日了,不由有些心疼。
凤琪连连摇头,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萧写意对他再好,也不必如此的,他在想些什么。
趁着萧写意一时失神,凤琪收回脚,赤脚踩在地上,径直跪下了去,“陛下如此厚爱,臣……臣不敢当。”
闰五月的天,气温已经颇高,赤足并不会太冷,可萧写意怕凤琪着凉,还是把他打横抱了起来,厉声道:“怀瑾,没什么敢不敢的,只要是朕给的,你都可以收下,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如果有一天,陛下不愿意给了呢……”凤琪神色恍惚,竟然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萧写意闻讯动容,他竟不知道,面对他的不断示好,凤琪心里会是这么想的,他低下头,去看凤琪的表情。凤琪似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以手捂唇,颤声道:“陛下,恕臣失言。”
萧写意把凤琪放到榻上,扶他坐稳,单手放在他的肩上,柔声道:“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凤琪的恐惧,萧写意可以理解,后宫本就是天底下最势利的地方,倘若从云端跌落,真可谓是生不如死,凤琪不解他的心意,也不相信他会永远对他如此,自然不敢接受他无止境地示好。
凤琪不再说话,他双手放在身侧,紧紧扯着下摆,一动不动坐在床上,任由萧写意为他穿好了鞋子,又扶他起来,为他穿好外袍,两人携手出了御书房。
时辰已经不早,萧写意带着凤琪上了轿辇,两人径直往栖凤宫的方向而去。
清梧殿内,御膳房的人已将饭菜送来,汀兰仔细看了遍,发现全是凤琪喜欢吃的,心中大喜。皇上对华贵卿,果然是真爱,赏赐吃的不算什么,样样都是凤琪爱吃的,这就是下了心思。
汀兰根据自己对凤琪的了解,把桌上的菜肴重新进行了摆放。她刚摆好,萧写意和凤琪就携手进来了,汀兰一眼看到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更是喜不自胜,皇上努力了这些年,总算是有点成效。
“怀瑾,这些菜可合你的胃口?”萧写意拉着凤琪在桌边坐下,一脸献宝的表情。
“谢陛下,臣很喜欢。”凤琪一路陪着萧写意过来,心情已经平复许多,他扫视一眼,笑着谢了恩。太平行宫归来,凤琪的胃口比出宫前好了些,就是变得有些刁钻,时不时会想吃点平时根本不吃的菜色,萧写意今天让人做的菜,大半是他近期爱吃的,凤琪对萧写意的用心,感触良多。
从凤琪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萧写意满意了,他拿起公筷,专心给凤琪布起菜来,“喜欢就好,你多吃点。”萧写意边说边夹,很快就把凤琪的饭碗堆得满满的。
君恩难拒,凤琪只能埋头苦吃,实在吃不过来,就一报还一报,也给萧写意的碗里夹了许多菜。这样一来,萧写意就没时间再给他夹菜了,凤琪暂时松了口气。
怀柔政策有效,萧写意心里大为得意,要在以前,凤琪怎么可能给他夹菜,看来萧艳州的主意的确有用,对付凤琪这种性子,就得细火慢炖,温水煮青蛙,哪天指不定就成了。
你看萧艳州,人家找了个比凤琪难缠得多的家伙,你追我逐十几年,最终还是抱得美人归。
虽说按照现在的时间计算,萧艳州可能还没遇上他家美人,但萧写意抱着请教的念头,还是请他喝过两回酒。萧艳州和凤琪是表兄弟,对他的性格很了解,找他当军师,应该靠谱。
事实证明,萧写意找对人了,萧艳州这种人,哄人的本事是天生的,即使没有经验,随便指点萧写意两招,也能有点效果。
由于两个人都很积极地为对方夹菜,这顿晚饭吃下来,萧写意和凤琪都吃得有点撑,两人用过晚膳,就手牵手去御花园散步消食了。
散步途中,路遇带着元阳出来的顾微。顾微浅浅笑了笑,没说话,元阳则是一头扎进萧写意的怀抱,“父皇,你好久没来看云儿,是不是有了弟弟妹妹,你就不喜欢云儿了。”
萧写意闻言震怒,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他猛地转过头,直直看着顾微。顾微见状立即跪下,请罪道:“陛下,是臣的错,你不要怪罪云儿。”
萧写意轻轻摇头,他放下元阳,示意顾微起来,“你有什么错,元阳不过四岁,听了不喜欢的话就来问朕,说明她信得过朕,要是她有话藏在心里,却暗地里埋怨朕,朕才会怪你。”
顾微执意不起,继续道:“臣执掌凤印,却让人在宫里随意传话,自然是臣的错。”
萧写意傻眼,觉得这不像是顾微会说的话,半晌方道:“皇后,你若有心,就把后宫整顿一番。”萧写意的言下之意其实是,你要想管,朕把后宫大权还给你,你要不想管,就别说这样的话。
谁知顾微二话不说,立刻把活接了下来,“臣遵旨,定当尽心尽力,不负圣恩。”萧写意吓得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顾微失忆以后,反而变得负责了。
顾微生性淡泊,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