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到味道。
已经是第几天?
萧宇不是很清楚,时间走得毫无概念。
萧天瑞选择的地方是当真的好,看不见阳光,十步的石室,只有夜色降临的时候,会有寂寞清辉透过缝隙撒入房间,他不知道萧天瑞想将自己关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这种囚禁是不是萧天成首肯的。
这些天,外面一定是天翻地覆了,但是没有人会告诉他,谁死了,谁还活着。萧天瑞将他锁在这里,为的是要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也是自私的,那些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只希望灾祸不会殃及行之。
可是他更清楚,萧天瑞眼中两颗石子,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苏……
……苏……
奇怪,居然有些想不起行之的名字了。
萧宇努力回想了很久,终于感到一阵害怕。
难道――
他凝神静气,仔细地回想着。
确实,这几天自己的记性确实有点怪。因为被关在牢里面,只能回想往事打发时间,可是居然不止一次地想着想着就想不起以往在身边的人名字。例如昨天回想小时候捉弄六皇子的时候,就怎么也记得六皇兄的名字和模样!
他又是一阵心慌:难道萧天瑞在每日给自己的食物中加了药,能让人渐渐失去记忆的药?
萧天瑞是做得出这种事的卑鄙!
平神医也和他说过,这世上存在一种能让人渐渐忘记过去的药,名忘忧,但是平神医是谁?明明很熟悉的人,却连名字也想不清?
难道――
我真的中了忘忧!
萧宇浑身都因此浸透在寒冷中,前所未有的害怕。
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害怕,他不敢揣测萧天瑞这样做的目的,他只想到了最直接也最残忍的事实:他会忘记允明,忘记所爱的人的名字和模样,只在记忆的深处留下一团模糊不清的身影,还有似曾相识的声音!
生死与共的誓言,永不放弃的执着,最终竟抵不过一味忘忧!
不,我不要这样的发展!
我绝对不能忘记他,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都是为了和他在一起,为什么要剥夺我的记忆,我绝不能忘记他的名字,就算是忘川也不能将我和他的分开!
萧宇感到可笑,曾经许下诺言,即使轮回转世也不会忘记他,现在却被皇兄的忘忧就弄得今生忘记所爱的人,这是什么,是残忍还是无奈,或者是讽刺?
但在这真的是最终的结局吗!
如果这就是结局,那我的所有坚持和抵抗,又是什么!
萧宇的心荒凉得飘着冰雪,他失魂落魄地吃着饭菜,突然有了个奇怪的念头。
他适时地抓住了这念头,在看守的人侧过脸看窗外的时候,突然将手中的碗砸向石壁,精致的瓷碗因此四分五裂,碎得不成样子。
虽然是眼线,到底也知道主仆身份,伺候他饮食人连忙下跪,爬到墙角边收拾残局。
萧宇也是站起身,虚张声势地说道:“回去和你的主子说,快点把我放出去!不放我出去,就是饿死也不会吃他送来的东西!”
恶狠狠地转过身,躺在床上,脸朝着里面,萧宇捏紧了藏在衣袖中的一片锐瓷。
允明,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我要把你的名字和模样刻在我能看到的每一个地方,就算到最后我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我也绝对不会忘记你!
我要反复告诉我,我曾经爱过一个人,他是苏允明,字行之,他是我一生最爱的人,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能看见的地方都写上这句话,每天都要不断地想着它,读着它,因为……我……除了你的爱情,早已别无所求,也再无眷恋……
……我早就是一无所有了,除了和你的记忆,以及……依靠欺骗换得的那些温柔……
不要走,我的记忆,我那本就少得可怜的与你在一起的记忆……
我……将这些记忆刻入身体,死也不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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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允明在书房练字,身后是刚刚接到嘉兴的情报的张淼。
“左使,萧天瑞又重创了我教的一个分部。”
“萧天瑞一直视我等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一次好不容易讨得皇帝的旨意,来江南处理意尼教余孽,他自然是不会心慈手软。”
因为早就清楚萧天瑞为了巩固今上的统治不遗余力地性格,苏允明对此毫不吃惊。事实上在接到萧天瑞来到苏州并异常调动地方军队的情报的时候,他已经连夜飞鸽传书各地的分部,命他们将主力保存,转到地下,遇上萧天瑞的围剿也不要硬碰硬,保存实力,以备东山再起。
“但是左使,这样的忍气吞声,有意义吗?萧天瑞是绝对不会因为我教教徒的忍让,就断了铲除我教的念想的。”
张淼有些不明白,左使的决定让他疑惑。
“意尼教能够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因为我们是武力和经商不分,虽然势力还没有渗入朝堂,但是江南和丝路的经济命脉已经捏在我们的手中。这些年,教徒入教,半数以上不是为了所谓的信仰,只是他们觉得加入意尼教能够更好的为家人谋取安康富裕。治国自古便是镇压不如富民,百姓富裕了就会有牵挂,他们无法轻易舍弃家产参加叛军。同理,我教发展到今天,除非朝廷一定要灭了我们,否则要那些人拼命是不可能的。现在朝廷的态度暧昧不明,如果我要他们负隅顽抗,拼得两败俱伤,惹来朝廷对与意尼教有关联的商号大肆镇压,那就被斩断了根,想要东山再起也不可能了。”
“原来如此。”
张淼感叹着,难怪地方分部接到指令的时候也没有严重的对抗,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
“萧天成是个有能力统治天下的人,他很清楚意尼教不能动。所以,我想萧天瑞在江南的作为是自作主张,没有得到萧天成的允许。我任由他胡来,同时已经派人将萧天瑞在江南的行为报给了他的政敌,半个月内,萧天成必定会做出反应。”
说话的同时,一笔收峰,字已经写成。
张淼上前,将他写成的字幅取走,端详道:“左使有心事?”
“我自然是有心事。萧天瑞的事情不能解决,怎能没有心事。”
张淼摇摇头。
“左使的心事无关天下,只是风月。这幅字已经露出了左使的内心,左使正在踌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爱一个人,或是接纳一个人。”
“我的字泄露了那么多的感情?”
苏允明玩味道。
张淼于是谦卑地笑着:“只是在下的父亲曾经是测字先生,虽说测字看人前程纯属无稽,但是从写的字中猜出一个人的心思,倒是有几分精准。”
“那你觉得,我在写字的时候,心中念的人,是不是值得我去爱?”
张淼低头,再次端详字幅,叹了口气。
“一场孽缘。是不是值得左使去爱,左使心中早有了决定,左使只是不知道要如何的接受那人,以及应该如何将自己的感情表达。我作为一个旁观者,虽然始终认为左使和那人的身份不合适,却也不想说什么阻拦的话,只希望左使不要再徘徊,感情这东西,错过了今天未必能有明天的补救了。”
苏允明沉吟不语。
张淼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外人提出建议,但是最终决定还是当事人。于是,他又看了眼苏允明,转身要书房。
走到书房外,张淼却看见有个仆人匆忙地赶来。
“张先生,外面来了个疯子。”
“疯子?”
张淼皱了皱眉,苏州人都知道这里是意尼教的地方,怎么还会有疯子不知死活的来呢?
“带我去看看。”
门口确实站着个人,低头站在门前,看身形正是壮年,衣衫精致,身形摇摇晃晃,看样子怕已经等了一晚上了。
“阁下何人,为何在苏府前滞留闹事?”
来人抬起头,他年纪约莫四十,眉目风霜,眼中满是血丝。
“在下乃睿王爷贴身侍卫姜偌,有要事求见你家主人!劳烦管事通报一声。”
“五王爷的侍卫?”
张淼听错了,姜偌的脸色顿时难看。
“在下乃是睿王爷萧宇的侍卫,张管事对我家主子有不满,也不该说出这等言语!”
张淼知道是自己错了,无奈地赔笑道:“在下耳背,望姜侍卫海涵。”
“海涵就不必了,只希望管事为我通报你家主人,就说萧宇萧公子遇上了大大的难处,若是他还顾念旧情,就随我同去。若是他执意斩断恩怨,也请给我一件信物,我好拿去给我家主子,哄他个死而无憾。”
姜偌冷漠地说着,张淼看他神情严肃,知道这人不是说谎,联想到左使今早练字的踌躇徘徊,于是转身命人速速通报左使,又下阶请姜偌入内稍坐片刻。
“不必了,主子还在受苦,做奴才的食不下咽坐立不安。”
姜偌冰冷地说着,张淼又再三延请,姜偌依旧冷着脸,丝毫不能动摇。
张淼知道这种人的心念是不能轻易移动的,于是随他去了。
这时候,通报左使的人也回来了,张淼见他面有难色,招到身边,低身耳语。
“怎么啦?难道是左使――”
“左使说萧公子诡计多端,他是不会再上他的当了。说是萧公子想见他就直接来宅子里,没人会阻拦的。何必再摆什么诡计,惹人担忧。”
可惜这仆人的声音虽小,却还是教姜偌听见了。
姜偌顿时怒发冲冠。
“你家主人怎么这样说话!我家公子虽性情顽劣,多有傲慢,但对你家主人即使是有过欺骗,却一片诚心。欺骗确实是我家主子不对,但是你家主人的行为就没有错误吗?若不是你家主人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家主子那么高贵的身份,哪还需要想出诡计求你家主人表白心迹。为了你家主人,我主子已经丧尽尊严,连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还有,这一次来求尊主人,是我家主子真陷入危难中,我苦于救他无法,前来求救的!”
“姜侍卫息怒。主人会怀疑您的来意,实在是前车之鉴太多,无法再相信这一次是不是又是你主子施展苦肉计了。但是――”
张淼平心静气地劝说着,姜偌生气地竖起眉。
“就算这一次也是苦肉计那又如何,若是你家主人真将我主子放在心中,明知道中计也不会在意,反而会因为这只是苦肉计感到开心!何况这次根本不是苦肉计,我家主子被五王爷囚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连我也不知道主子现在是生是死!”
“但是他毕竟欺骗过我,我们又是敌对的立场。这种关键时刻,我是不能随便离开的。我不是不在意他,也不是不想相信他,只是――”
淡漠而冷清的声音,苏允明戴着面具撑着紫竹伞走出,拾阶而下,浅色衣衫缓缓滑过台阶,竟有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
姜偌也是第一次与苏允明照面,虽知道他戴了面具,却又不由得感慨此人气质非常。
只是感慨之余,到底还是气愤。
“好!左使到底还是认为意尼教的事情更重要,所以明知道王爷生死悬于一线,仍然舍弃王爷,留在这里坐镇。那您就留下来吧,王爷那边,我自会处理!我现在就回去求见五王爷,我是御前侍卫,也是京城有名望的家世出身,要见我家主子是天经地义,五王爷也不能治我不敬之罪!”
“这位大人,有事慢慢商量,此刻我教大难临头,我家主人本就是忙得焦头烂额。加上你家主子又确实骗过他,此番求助,难辨真伪,我家主人实在是难以取舍呀。”
张淼拉住姜偌,打着圆场。
苏允明却看了眼张淼,示意他松开。
张淼不愿意,苏允明飘身而下,一掌虚砍,张淼本能地侧身,于是,张淼与姜偌分开了,苏允明站在两人中间。
“姜偌,我敬重你是个血性男儿,所以擅闯之罪不会与你计较。如今意尼教正处于危难之中,我自顾不暇,萧宇的事情,也唯有请你如实禀报了。”
他整了整衣领,正色作揖。
“哼!”
姜偌无礼地瞪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反倒是张淼,没想到左使竟是如此的无情,不由呆住,待到姜偌的身影消失,这才回过神,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这是――”
苏允明不解,张淼冷静而诚恳地叩头三次,而后道:
“左使一心为教,本是无可厚非,但是今日之事,我张淼却觉得左使做得不对。萧公子确实是错,他错在每每都以为只要自己竭心付出了,就能得到左使的回应。萧公子是说过谎,装出快要死的样子欺骗左使,但是他对左使的一片诚心,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萧公子出身清贵,性格傲慢,受不得丝毫的委屈。可为了取悦左使,他自污名誉,在青楼楚馆与花魁娈童学习床笫之术,还屡次设下圈套,只为左使能够真诚接受他。萧公子做出的这些努力,左使难道都没有看见吗?还是即使看见了,也认为都是虚假的?”
苏允明苦笑了。
“张淼,你起来说话。”
“左使若是不解释清楚,张淼绝不起身!张淼知道左使不是个无情无意的人,但是张淼不懂,为什么左使对意尼教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心以待,唯独对萧公子,总是若即若离!萧公子到底做出了什么,要左使这般对待?明明……明明……左使和白翼那等无耻之徒也能平静地坐下来谈话!”
张淼悲愤地说着,苏允明唯有蹲下身,扶起张淼。不想张淼丝毫不想起身,反以劲力掐住挽扶的手臂,对持着。
看着他的坚决,苏允明叹了口气。
“张淼,你一直都是聪明人,为什么这时候就想不明白呢?我对意尼教的每一个人都好,因为我是意尼教养大的孩子,意尼教是我的责任。我和白翼往来,只是看出了白翼有悔过之心,加以利用,对我教有益无害。但是对萧宇……我又能怎么样!平神医说过的话,你难道忘记了吗?”
张淼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呆住了。
他记起来了,平生汶早在半年前就说过,左使只余下一年半的性命的事实,所以……他不能接受萧宇的爱,也不敢接受。
“张淼有罪,张淼竟因为无知横加指责了左使,妄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左使责罚!”
苏允明只是苦笑一声。
“你觉得时间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是我爱的人不肯说爱我,用失踪逃避我的爱;还是我们历经了无数的苦难,心心相印,快要在一起的时候却天人永隔?我认为是后者,后者的痛苦在于彻底地绝望,而前者,再痛苦心中也还是存了个念想,想着所爱的人在看不见的地方快乐的生活着,遇上新的爱人,享受新的快乐……所以……我不能接受他,不能让他知道我……对他是一样的心思。”
“可是……左使就眼看着萧公子于危难中而不顾吗?”张淼站起身,凑近道,“七王爷从六天前出席五王爷的接风宴,从此再无踪迹。而自那日后,五王爷在苏州的宅邸,厨房每日都会准备个精致的食盒交给五王爷的心腹,不知带到何处去,又给谁人吃。若是结合在一起,再联系姜偌的话语,萧公子被五王爷囚禁也是有迹可循的。”
苏允明点点头,吩咐道:“我明白了,你把这情报告诉姜大人,另外派几个人暗中跟着他,我看姜偌一脸怒气,行为冲动,只怕到时候不但救不了萧宇,还会惹出新的事情。”
张淼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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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偌虽然气愤苏允明的无情,但静下心来也明白,苏允明有他的立场,即使萧宇对他一片诚心,苏允明毕竟也还是意尼教的人,而萧宇到底是皇亲国戚,彼此间的沟壑并非一言两语就能填平。
此外,五王爷愤恨七王爷,囚禁七王爷,可是七王爷是绝对不会有危险的。因为他是王爷,是皇上的手足。五王爷纵然是天大的胆子也不会轻易杀死手足,毕竟皇室中的那个传闻,也是人尽皆知的。
只是若是那传闻属实,五王爷当真要为了皇上隐秘的欲望戕害七王爷的身心,那对七王爷而言,便真是生不如死了。
反复思量许久,姜偌没有了初时的怒火攻心,冷静地走向五王爷的府邸。
萧天瑞早就知道萧宇的属下会来找自己要人,看见姜偌的时候也没有一丝惊慌,冷静地听取了地方战报,这才命人将姜偌带入花厅。
“属下参见五王爷。”
萧天瑞看了他一眼,免礼,看座。
姜偌没有坐,也没有站起来。
“五王爷,姜偌前来是为了请我家主子回府。还望王爷不要为难。”
萧天瑞自然而狡猾的笑着。
“哎呀,你看看我这个弟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在我这里住了那么多天了,就知道和江南官员们献上的美女们享乐,居然忘记姜大人那边还置办了几位美人们,苦苦等待龙孙的雨露。”
这番话,冠冕堂皇却又暗藏嘲讽,说得姜偌面带愠色,不好发作。
可惜萧天瑞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的放过,他眼珠一转,换了个话题。
“七皇弟正是贪玩的年纪,喜欢美人喜欢些荒淫的游戏,本是无可厚非。姜大人作为七弟身边的第一侍卫,体贴照顾也是应该。只是七皇弟到底是皇室贵胄,又尚未婚嫁,怎么可以和那些不清不白的人纠缠在一起?萧氏王朝的子嗣,可容不得那些不干不净的血脉。”
“五王爷教训的是,属下明日自会将那些人都遣散。只是照看七王爷乃是小人的本分,王爷数日不归,我这做奴才的,有些担心呀。”
萧天瑞笑着接过茶杯,慢慢地吹着热气。
“姜大人,七弟在我这边,你还需要担心吗?不如这样,姜大人也搬到我这边住下,一来从此安心照看我七弟,二来那些不干不净的人也不会再和七弟有瓜葛。不知意下如何?”
“恕在下无礼,五王爷,你的要求,有些令人为难!”
姜偌不冷不热的回答着。
“怎么个为难?”
萧天瑞手中的茶杯已经有少许的倾斜,茶水摇晃着,将要溢出。
“五王爷和我家主子素来有些嫌隙,此番盛情相邀,难道不怕天下人说王爷心怀不轨,先皇驾崩不过数载,便想着这手足相残的事情了?”
“大胆!”
萧天瑞手中的茶泼在了姜偌的身上。
姜偌冷静地直视着。
“莫非是说到了王爷的痛处,于是恼羞成怒?”
“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前侍卫,也敢说天家的是非?七皇弟性格顽劣,皇室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番来江南,更是做了太多的丢脸之事。我奉命管教于他,难道还需要问你吗?”
“先皇有旨,便是今上也不能加刀斧于我家主子。五王爷如此行径,分明是藐视先皇,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萧天瑞哼了一声。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姜偌,你可知道,只凭这句话,我就能将你先斩后奏!”
“在下今日便是抬棺而来,王爷,您要将我处斩,系听君便!”
强硬的态度,萧天瑞反倒有些下不了台,加上外面还有新的战报送来,一时间,萧天瑞有些自讨没趣。
“好吧,姜大人,你暂且息怒,本王这就派人带你去见你家王爷。”
“多谢王爷海涵。”
不卑不亢地行着礼,姜偌随萧天瑞的人走出了花厅,而萧天瑞的面色也在他离开的顿时变得铁青。手指拂过墙上一处暗纹,吱吱嘎嘎的声响后,露出一个拇指宽的小洞,萧天瑞塞进一张纸条,洞穴后的人闷声不响的接过。
“姜偌叩见王爷。”
隔着纱帘,姜偌将信将疑地对帘子后的人行礼。
帘后有数条人影正在纠缠,更有女子的香软呻吟搅得男人们心猿意马,只可惜姜偌乃是意志坚定之人,虽然那些声响无不奢靡淫乱,他却也是抱元守一,目不斜视地等待着。
“姜偌吗?本王在这里很好,你先回去吧。”
纱帘后的声音有些嘶哑,听得不分明,而旁边还有女子不断的劝酒缠绵,更是不能分辨他真实的声音。
姜偌垂下头,试探着:“王爷,五王爷对王爷有不轨念头,王爷万金之躯,怎么可以以身犯险?王爷难道忘记了您被今上夺走皇位的耻辱?”
“姜偌,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懂?”
这人在装模糊,姜偌顿时明白,索性拔刀将纱帘斩断,露出里面的淫乱,五六名妙龄女子都是只穿纱衣,身体大半暴露地围着中间的男人,而那男人的面容,竟果真和萧宇一般无二,只是少了萧宇独有的风姿。
眼看姜偌握刀而来,女子们慌张地散开,抓起衣服遮着身体,而看见刀尖指着自己,“萧宇”倒也不寻常,竟是毫无紧张,怒斥:“姜偌你做什么!真是胆大妄为!”
“胆大妄为的人明明是阁下!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我家王爷!王爷现在哪里!”
姜偌仔细地看着他,他易容了得,面容确实是相似,只是萧宇的气质有怎么是这种人能够模仿的!
而这易容之人倒也不慌不张,收敛了紧张,微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假的萧宇?难道是所谓的直觉?”
“我跟随王爷数年,对王爷的事情了如指掌,看出你是假冒的又有何难?你到底是什么人,王爷在那里!”
“萧宇”笑了,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毫无担忧,但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微笑着站起,姜偌也是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移动着手中的刀,于是“萧宇”笑了,道:“怎么,你怕我?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是在五王爷的府上,若是被他知道你识破了我,你家主子的性命就危险了。怎么样,和我做笔交易吗?你装作受骗,承认我是真正的七王爷,而我也随你回去,从此摆脱五王爷的控制。”
可能是看出姜偌的动摇,“萧宇”又笑着补充道:“不用担心,我只是舍不得你送命,而且我也不想再做所谓的替身了。日后,不管你的七王爷能不能找回来,我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真的这么简单?”
姜偌不相信。
这人的眼睛太复杂,根本不是个简单的家伙!
“怎么,你不相信我?五王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格你我都清楚,我作为一个理智的人,选择跟着七王爷,绝对比跟着五王爷的日子好过。”
“我不相信你。而且我要知道王爷在那里?”
“萧宇”笑了,他奸诈的笑容顶着萧宇的皮囊,更教人不寒而栗。
“王爷就在地下,不过这时候应该有另一个人已经去了他所在的地方了。苏允明是个长情的人,说什么不在乎萧宇,骨子里还不是一样爱得犯傻!”
这口气,带着不屑,更带着傲慢,姜偌的心中划过一阵寒冷。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你家主子最恨的人之一:平南王世子萧玉倾。”
笑着,“萧宇”撕下了面具,正是萧玉倾。
而在他撕下面具的同时,原本惊慌失措四散的女人们也都纷纷镇定地站起,握着武器。
“姜大人,久仰,久仰。”
为首之人浅笑着,一阵香粉飞来,姜偌顿觉天旋地转,手中的刀握不住,被萧玉倾轻易地夺过,而后,身体沉重地摔了下来。
为首之人上前试探,向萧玉倾禀告:“小王爷,他已经昏过去了,要怎么处置?”
“不急,他的事情倒不是要紧,随便找个地方放了就算了。我欣赏忠诚的人,而且他也是我们的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萧玉倾摇折扇说着,易容成女子的扶桑忍者们默默地听着,收拾现场,准备下一个计划。
或许是心情愉快,萧玉倾不免折扇连摇,得意地邀功:“苏教主你的算计果然厉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铲除萧天瑞和苏允明两个祸害,这个计划还真是不错。”
“不敢,无非是知子莫若父。他是我一手养大,遇上这些事情会怎么处置,对所爱的人又是什么心思,我最清楚。”
从暗门转出的苏卿玉嫌恶地踢了一脚晕倒在地的姜偌,面容儒雅依旧,却带着少许的不愉快。
“但是允明居然诈死诳我,这倒是我的预料之外。他不但没死,反而成了左使,现在更是执掌大权,处处牵制着我,真是养虎为患!那一次见面中了他的计,没有亲手杀了他,是我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真的后悔?其实是你心软吧。毕竟亲手养大的,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玉倾你是怪我心慈手软吗?”
萧玉倾倒也不是很在意,随意地说着。
“没有啦,我怎么会和他争斗。他从来就什么都不是,只是做我的棋子才有机会存在,又遇上那么多生不如死的事情,我同情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嫉妒他,恨他呢?而且,他这一次独闯地牢,想要生还是决计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萧玉倾长叹口气,似乎是真心的惋惜了。
“――即使他运气好到逆天,地牢深处也还有萧天瑞特别为他备下的杀手锏等着索命呢!真可惜了这个命途多舛的天才。为什么连老天都――”
“今晚的计划做好了吗!”
苏卿玉打断了萧玉倾虚伪而冷漠地感慨,萧玉倾于是收敛了嬉笑,合扇道:
“一切尽在我的掌控之中。萧天瑞是才人,但是他败在太在乎萧天成,竟为了萧天成那不能说出口的邪念,耗费巨大只为设下圈套诱捕萧宇和苏允明,最终被我钻了空子,得到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毕竟很少有人会相信,平南世子竟会以客卿的身份出现在敌人面前。尤其是萧天瑞这种疑心病极重的人。”
――※―※―――――※―※―※――――――※―※―※―――――※―※――
中计了吗?
没想到一路上处处都是埋伏的苏允明为自己的轻率而后悔,虽然阻拦他的人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胜在人数,若不是凭借着地势狭窄,苏允明只怕是难逃死劫。
但也是地势狭窄,武功不能完全施展,一番缠斗下来,已经是多处伤痕,衣衫上也满是血丝,情况很是不妙。
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苏允明便不想再后退。
他不想再一次遗憾!
他永远不会忘记雪地里松开自己的手的时候,萧宇那伤心欲绝的眼神,还有登基之日提出离开,萧宇的笑容和强行咽下的眼泪。
萧宇的感情太纯太深,是苏允明害怕面对的。
每一次,说离开的时候,他都选择转身,他都不敢看萧宇的眼睛,害怕那痴心不改教他失去了迈出脚步的勇气。
但是这一次,他却不能再逃避了,他已经不想再逃避了。
不为了给予任何的承诺,只是单纯的想再见萧宇一次,想确定即使没有自己,萧宇也能快乐平安。
行到假山处,正是入口,围击的人竟露出怯意,苏允明知道这里定是藏了无数的暗器毒药,于是毫无惧色地进入了假山。
情报上说假山下有个洞穴直通湖底,进入洞穴,果然发现一扇铜铸的门。
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环扣,苏允明拔出匕首,刺进环扣,而后用棉线绑住匕首的尾部,退远,这才拉开,顿时一股腐臭的气味涌出,若不是早有准备,这气体粘在身上便是奇臭无比,还沾着毒。
萧天瑞果然熟悉自己的性格,居然设下这种歹毒的计划。
苏允明苦笑着,脱下外袍,披在头上,走了进去。
出乎预料,一路上竟没有太多的机关,只是毒物无数,好在苏允明艺高人胆大,加上早有准备,虽然那些毒物大多色彩斑斓并吐着信子蠕动,无比的恶心,但也没有在意太多。
如此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石板湿气渐渐散去,路也有些狭窄了,苏允明知道已经到了地下的最深处。
继续走下去,毒物渐渐少了,不知何时石板变成了青砖,他心中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走下去,地道的尽头是扇石门,花了心思打开石门,里面很干燥,有个房间,寻常的房间,雕花木门,丝绢糊成窗户,门没有锁。
抬起手,就能推开这扇门,但是苏允明的手有了颤抖,他不知为何如何的害怕。
我在害怕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近情情怯?
苏允明苦笑着,再一次伸手,而这时,门的另一面,有了响动。
“是送吃食的人吗?我说了,不放我出去,我就什么都不吃!”
有些脆弱的声音,萧宇的声音,嗓子有些哑,怕是好多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苏允明的心因此一下子被揪紧,而后是舒缓的痛。
他,没事吧。
手放在门扉上,脚迈出,想推开,又想退开。
踌躇,无法做出决断的踌躇。
里面的人,因此好奇了。
“咦,你为什么还不走?你快走!我就是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想给我治伤的话就放我出去!我是宁可死也不会忘记他的名字的,你给我带话给你的主子,如果他想送给萧天成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