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焰终是怒了,猛地回头看向张岚星:“你要走?”
“啊,臣是……”张岚星从未见过这般神情的皇帝,一时愣在那里。
“明知你是这种性子,我还固执于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看来,是我错的太离谱了啊。”楚焰觉得自己已是气到再无法生气的地步,还是那个毒舌的家伙说的对,面前这人根本就是个榆木脑袋,一直努力要他开窍的自己才是最大的傻瓜,对待这人,就该用上雷霆的手段,方能让他明白。
丝毫没有觉察在刚刚那一瞬间,某皇帝已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而这个决定将彻底改变两人乃至许多人的生活,张岚星还傻傻地问道:“臣着实不知陛下所言何事,若臣有何不当,还请陛下明示。”
“是该好好明示了!”楚焰咬牙切齿道,“去那案几上,把最底下那本书打开瞧一瞧。”
张岚星整个处于混沌状态,愣愣的依言过去抽出压在最下一层的书册。一打开,就看见一张无比熟悉的纸片,那泛黄的边角,折叠的形状,他即使闭着双眼也能描摹出来。张岚星没时间思考,为何本以为在那场祸事中丢失的东西会出现此处,因为楚焰接下来的话立时让他陷入慌乱失措的境地。
“很好,瞧仔细了,将那纸上所写一字一句都读与我听。”
张岚星瞬间苍白了脸,紧捏着纸边,整个人如堕深渊。这些字是在他最绝望之时所写下的,将心中所想这般隐晦地诉诸于笔端已是张岚星最大胆的行为,他不敢妄想陛下会没有看出自己龌龊的心思。从一开始他便不曾奢望什么,而在经历了那样的过往之后,他只求能够远远的藏匿着,这样就好,再妄动哪怕一丝的念头对他而言都是种亵渎。
可是如今心内最隐秘的部分突然暴露在人前,更遑论眼前的正是自己心系之人,张岚星已不知该如何自处。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却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张岚星一脸悲戚,几番张口也未说出句话来,楚焰立时便软了心肠,只是嘴上依旧硬气:“怎么,是认不出字了,还是认不出那字迹了?”
“小臣认得。”张岚星垂下头。
“哦,认得就好?”不知不觉中,楚焰收起了笑,变得严肃起来,“我也不曾忘记,那前面的大字是我当年写与你的,没想到你仍旧留着,也许,往日种种是我料想错了。我今日只想问你,你那之后再添上的一句话到底是何意思?你……” 话且说了一半,楚焰忽然又烦躁起来。他实在是无法开口,无论如何也道不出心中真正所想,那种事情,他怎好。可是若他不主动,等着那家伙自己来认错,恐怕要等到下一辈子了。
楚焰郁闷地叹口气,不待张岚星回答,指着那边的柜子愤愤道:“去那里取些酒来。”
张岚星一直处于震惊当中,之前楚焰的那些个问话,他一个也答不出来,也不敢回答,这时节皇帝突然的一句话,好似平地闷雷,使得张岚星猛然一惊。他一脸呆然地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终于弄清楚皇帝是叫他做什么。
拿酒?!陛下总是这般出人意表。张岚星又恍惚了,犹豫一下,方垂首道:“陛下昨夜已喝了不少,这时候再饮酒怕是……”
“叫你去便去,啰嗦这些做什么。”楚焰咬牙切齿,恨不能敲开面前这家伙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看皇帝面上阴雨密布,张岚星也破天荒觉出些危险的味道来,立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依言过去那边取酒。柜子内只放了个青花执壶,并几个单耳杯,张岚星取出酒壶,再拿个酒杯,一并递到楚焰面前。
“陛下,您要的是这个吧。”
“斟满。”楚焰说地十分干脆,不想再跟这人继续废话。
“啊,是……”张岚星被楚焰说的一愣愣的,倒了大半杯的酒。
看着清亮的液体灌满杯子,楚焰满意的笑道:“喝了吧。”
“啊?”张岚星又是一脸呆傻,“陛下是要臣喝了这酒?”
“朕昨夜喝多了,再饮酒会伤身,还是卿喝了吧。”
楚焰笑眯眯地将张岚星方才说的话又原封不动还了过来。张岚星隐隐觉着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陛下不喝酒了确实是好事,虽然张岚星早已决定滴酒不沾,也没法将那点私事拿来当理由推阻,作为臣子,应该为皇帝分忧,可是他真得不想喝酒啊……
看张岚星纠结万分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包含着无限的期盼,希望自己收回成命的含义要多明显有多明显,楚焰禁不住笑了。他最喜欢看的就是张岚星的这种表情,呆呆愣愣的,一副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拒绝的样子。
楚焰的身边从不缺少聪明人,不论是有颗七窍玲珑心的,亦或是自作聪明的,都仿佛天生有着察言观色的本领,更是不用妆扮也能惟妙惟肖做出各种形象的戏子。治国需要聪慧有才干之人,可皇帝也同样是寻常之人,平素一言一行甚至一个微妙的心思都被人揣摩得通通透透,又有何乐趣?还不如眼前的状况更让人心情愉悦。
楚焰这时候又只记得好了,刚刚生气的事情也忘在了脑后。眼见张岚星犹犹豫豫,他笑了一笑,又添了把火:“难不成是不愿替朕分担?其实酒也是有许多好处的,喝醉了酒,平素说不出口的话,不敢做的事,都可以以此为借口,壮了胆子。自然,有时候也会因为醉酒而忘记些重要的事。卿家曾否因此遗忘了什么?不如饮些酒,朕同你一起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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