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桥下来的瞬间扭了一下脚,右脚侧翻了。
路桥坐倒在了地上,等再度起身只能按着自己的脚后跟咬着牙。
能感觉到右脚间隙处撕心裂肺地疼,真应该听陈振斌的让其扶一下。
“没事吧?”陈振斌带来了问候。
路桥咬着牙:“没事,继续走吧。”
但刚往前迈出两步,路桥就漏了陷。
陈振斌看出了什么,扶着路桥在小区内的绿化带躺下。
“我没记错我家是回迁房,原拆原建。后山有一户老人说什么都不肯拆,要用三十平的小房子至少换五栋小平层才同意。结果什么都换不到,后来还被断水断电了。好在老人在山上自己种菜,靠蓄电池和雨水自给自足。有年秋天老人喊我们这群小孩给他上山挖三七!一小块就能换一块钱,可以买好多小零食。你别动,就等我半个小时,我去找点草药来,敷上就好了!”陈振斌说着指了指小区后方的小山坡。
“什么是原拆原迁?什么是三七?”路桥反而不解的问。
陈振斌刚想开口回答,沉默了片刻:“诶,你不懂很正常。你是地球人,我也是地球人。但总归不太一样,我说的是中医草药,你等我回来跟你聊。”
“中医草药?”路桥刚想说什么,陈振斌朝着山上小跑而去。
等路桥反应过来,再喊也已经来不及了。害怕会引来动物,路桥只能看着陈振斌渐行渐远。
关于陈振斌说的这些,路桥完全不知道。原因也很简单,地球只剩下了南极科考站的科学家,确实南极有温室作物供植物学家研究,并且也有一个世界种子库,但因为北极的气候只适合种特定的食物,没有机会提供药草种植。
几十年的沉淀下来,这等宝贵的财富就没有被保留。
足足半个小时,开始路桥还能看见陈振斌的影子。但后来陈振斌爬到了山后,就看不见了。
真感觉有逃走的迹象,路桥心里也出现了斗争,思考着要不要释放外星步枪上的求救信号弹。
原因也很简单,陈振斌的记忆路桥看过。路桥清楚陈振斌不会害怕跟外星球对峙,拿出地球人的证据也不是难事。
可逃跑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一百三十多年的野外生活经验。路桥相信陈振斌可以在野外生活,而且生活得很好。再加上海岛上他本就没什么朋友,如果郑立百佳在陈振斌眼里是负担的话。那么现在离开,就会失去一切负担。
但如果不是,郑立百佳在陈振斌心里,那么陈振斌就不会跑,因为陈振斌要救郑立百佳。
路桥摸着外星步枪,手已经放在了前端的照明弹上。
如果陈振斌要离开,显然是越早通知到高塔内的拉格斯和童格福为好。
迟了陈振斌跑远了,再通知也就没效果了。
选择权在路桥手里,当然路桥也清楚自己发射照明弹之后会发生的事情,拉格斯会将金雕一家团灭之后,让童格福有保障的修补飞船,之后一个人下来。
动物是无辜的,但外星人显然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路桥摸着肩头的罗娜,心里开始了斗争和博弈。
接近一个小时了,比陈振斌预计的多过了半个小时。
路桥的大拇指掐在了按钮之上,将步枪缓缓抬到空中。
山坡上那个人影再度出现,让路桥松了一口气。
当然下一秒路桥的姿势就显得很尴尬了,无奈的路桥假装高举步枪挥舞。
那种感觉自己没有打算开枪,而是怕下来的陈振斌看不见自己所在的位置,挥舞步枪好给出提示。
陈振斌并没有多想,到了之后展示着手里的土块植物开口道:“这就是三七!自己塞嘴里嚼,嚼出的汁液吞下,嚼完的药渣吐自己手里。”
路桥点着脑袋,没有拒绝。将土块状的植物掰成小块塞入嘴里,咀嚼得烂糊了。
陈振斌再度开口:“脱掉鞋子。”
无奈的路桥脱下了右脚的鞋子和袜子,陈振斌到时吐槽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服装倒是没什么变化。老中医这点东西,怎么能都忘了呢?”
能明显看见脚踝肿了一圈,陈振斌指着肿胀处:“自己把汁液都吸到嘴里后,药渣自己敷上去。”
路桥将一坨嚼烂的药草敷在肿胀的脚踝处,随后袜子鞋子一并包上。
陈振斌询问道:“来,中草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不,热热麻麻的!”路桥反应过来。
“等十分钟,再试试看看能不能起来走走。对了,采药的时候你猜我看见了什么?”陈振斌说完指了指山下的肉联厂。
“什么?”路桥追问道。
“老虎,这里真的有老虎。就在小区门口捕食呢,叼着一只野狼也不知道是野狗的尸体回了肉联厂。你之前听到肉联厂里面有声音,那么就显然不止一只了。得亏我们上来的及时,否则路上遇见,说不定老虎能饱餐一顿了。”陈振斌笑着。
“那么我们应该快一点去你家拿上证明离开。”路桥说着尝试起身,走了两步发现没那么疼了。
“成,出发吧。”陈振斌指着一栋高楼
“真的有效,你说的草药是什么玩意?失传了,你会吧?”路桥反问道。
“中医的一种,利用植物治疗伤势的办法。我的年代都知道,你有兴趣可以自己查查看。”陈振斌解释道,带着路桥到了小区楼下。
确实有效,多知道一些也不是坏处,路桥默默的记下。
楼下的铁门关着,陈振斌尝试了一下,没办法打开。
陈振斌无奈开口道:“走到头了,打不开啊!早没电了,我也没钥匙。也是厉害,锈成这样了也不见坏。”
路桥拍了拍陈振斌:“我来试试,能不能用枪打开。”
陈振斌退后,路桥对准扣动了扳机。
外星人的武器就是厉害,虽然不知道射出来是什么东西,但枪声响彻之后直接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洞。
跟之前飞船里的大洞一模一样,陈振斌伸手快速触碰确定不烫手之后伸手进去尝试了两下拨开了门锁。
“你先请。”陈振斌笑着做了个迎人的手势。
“别先不先了!狮子等等闻声过来了。”路桥跟着走了进去。
只有楼梯的老房子,陈振斌开口道:“四楼。”
路桥才走了一层摇着脑袋,头顶上豆大的汗珠。
“你先上去吧,我慢慢来。”无奈的路桥开口道,太疼了。
陈振斌伸出了手:“那么枪你要给我。”
路桥摇着脑袋:“什么都可以,枪不行。我是受过军事化训练的,有枪械使用经验。这个经验你是不存在的,所以不能给你。”
陈振斌无奈的说:“枪不给我算了,那么你上来我背你!”
路桥吃力地跨上去,陈振斌扶着走廊背着路桥去往四楼。
路桥在拐弯处,二层的窗户前看向远处。
才发现肉联厂里的老虎出来了,大大小小十几只似乎是因为之前的枪声所吸引,都冒出了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
显然很清楚的一件事情了,这些老虎在末世依靠肉联厂的冻猪肉占山为王,随后形成了据点繁衍出了如此庞大的家族。
路桥咬着牙,侧翻的时候用步枪当作拐杖撑住地面,两个人配合下到了四楼。
路桥连忙解释:“楼下老虎,十几只,有大有小!”
陈振斌听完之后很淡然地说:“一枪把这打开,然后我们躲进去,用衣柜和桌椅把门堵住,老虎没手开不了门。之后守着房子在想办法。”
路桥听完赞同了陈振斌的想法,一枪轰掉了门锁。
但显然也是这一枪,老虎们都朝着大楼走了过来。
陈振斌拉开了房门,跟路桥一起走入了房子。
将门关上门锁已经坏了,从餐桌找来椅子顶在把手上,随后将右侧简易的鞋柜直接挪了过去加固。
路桥得以喘息,在一旁帮忙。
想到什么的陈振斌下一秒跑入了厕所,瓶瓶罐罐的沐浴液被拿出朝着门上的洞口向外泼洒而去。
“这是干嘛?”路桥追问道。
“过期的沐浴液也有点味道,影响动物的嗅觉。关键泼在走道上足够的滑溜,可以让它们打滑。”陈振斌解释道。
做完这些,陈振斌用毛巾赛住了大门上打出的空洞。
陈振斌靠着墙壁指着沙发开口道:“路桥,你先坐,总算回来了。”
路桥挪到了沙发坐下,喘了一口气明白草药有效但做不到立竿见影。
陈振斌随后跑入主卧、次卧甚至杂物间,嘴里喊叫着:“爸妈!”
路桥知道陈振斌的爸妈不可能活着,但也没阻拦陈振斌此时的所作所为。
这是一种宣泄,路桥四下张望什么都没有看见。
房间内也很整洁,没有臭味,只是东西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路桥在一旁的茶几上看见了一张相片,全家福的合照。
年轻的陈振斌和爸妈,都带着笑容。
整个相框太大了,路桥从背面扭开了卡扣取出了相片。
相片过塑了没有发黄,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陈振斌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路桥当着陈振斌的面举起相片:“那我就拿这个回去交差了。”
陈振斌手里拿着一卷红绸子:“什么都没有看见,爸妈没死在家里,家里甚至连东西都没见少的,但多了这个我从未见过的。”
路桥解释道:“虽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核灾难应该会有十五分钟黄金逃生期。所有人应该都逃难到了防空洞等地方,然后等待救援。但可惜没有救援了,所以……默哀。”
陈振斌走向路桥:“这一幕我其实在梦里也常常梦到,真的见到了跟梦里也差不多。这里比较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诶,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跟我看看这个,为什么会有个红绸在主卧阳台。”
“你别难过就好。”路桥安慰道。
陈振斌此时摊开了红绸子:“我以为他们会重新生一个孩子,可他们没有,他们不仅仅没有。”
是花钱硬刷的横幅,此时已经褪色,但黄字还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陈振斌你在哪里,爸妈想你了。
陈振斌发着呆,红绸子里面包着一本相册掉落而下。
路桥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随后翻开看了起来。
“这些都能证明,都能证明你是地球人,你存在过。”路桥看着相片,最开始的几张是陈振斌儿时的照片,然后是近代学生的模样,之后的照片是陈振斌的父母,骑着摩托车,两边插着旗帜上面写着“陈振斌你在哪里”环游整个中国寻找陈振斌的画面。
“我爸妈,我爸妈在我失踪后一直在找我!”陈振斌反应过来。
路桥下意识眼角湿润了,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陈振斌伸手在相册中拿到了一张明信片,上面是一张世界地图。
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红章,将中国的所有城市都去了一个遍。
相册的最后一页还有一封发黄得快要碎掉的信,歪歪扭扭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路桥看见最醒目的一行:儿子对不起,爸妈找遍了全中国,也找不到你。爸妈老了没用了,不能再去找你了。我们打算回怀化老家,等你回来。
路桥眼泪不争气的留了出来,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陈振斌倒是理性很多开口:“哭什么,我都没哭。”
路桥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想到自己家人了,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如果信得过,让我看看这个房型,我记忆力很不错,回去给你画一个设计图。未来你可以在乌托邦赚钱自己修建一个一模一样的房子。”
“真的吗?那你快看。”陈振斌兴奋地说。
“那个,我们来是为了拿走证据的,所以冒昧,这些我们都可以带走吗?”路桥指着一叠相册和信件询问道。
“随便拿吧,放着也没用。我去找个背包装上,顺带看看拿点有用的东西带上。不过估计没什么有用的,都过期不知道多久了。”陈振斌说着站起身。
陈振斌找出了当年上学时的背包,开始翻箱倒柜将自己能带的东西都带上。甚至拿出两把水果刀走向客厅喃喃自语:“人能不能打过老虎?”
路桥听到了回答道:“人类不是老虎的对手,这一点防卫课老师有提到。”
“不不不,我们小时候的课本可不是这样说的。我们有一个英雄叫武松,喝了三碗酒就可以单挑打赢老虎。更何况,我要是一个滑铲。”陈振斌说着跪倒在地开始比划着将虚空中扑向自己的老虎来个剖腹。
路桥不知道陈振斌在干嘛,起身一瘸一拐环顾了一圈,用脚步开始丈量每个房间,靠着自己的记忆力将这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记录下来。
狮吼似乎距离更近了,那种感觉,老虎已经上了楼,就在楼下一两层的位置。
陈振斌立刻起身,开始拿着桌椅过来将门堵得严严实实。
路桥此时推翻了茶几,挪动着给门加固。
陈振斌再度询问道:“我们能活着出去吗?”